二、金屍(下)(1 / 1)

詭物商人 湘西鬼王 4023 字 3天前

“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我看如果想要自救,唯一的希望就是易汗青了。”馬如龍無奈地說道。“大哥,你那邊沒人能破蠱毒嗎?”馬長玨緊張地問道。“沒辦法,我們這些師兄弟沒誰有那麼大的本領。所以眼下唯一能救我們的人就是易汗青,而且我估計這王八蛋正等著我們打電話呢。”馬如龍估計得一點沒錯,打給易汗青的電話接通後,這哥們兒一副胸有成竹的語調道:“馬老板這麼快就打過電話來了,看來東西確實不錯。”這個渾蛋,占了便宜還賣乖,我們三個當時都恨不能立刻把他從電話那頭扯過來一陣暴扁,可命在人家手上捏著,哪敢翻臉?馬長玨隻能捏著鼻子道:“易老板,我是完全相信你才出手買的東西,但你的做法可有點不講情分。”電話那頭傳出粗鄙的笑聲:“做咱們這行還有講情分的?您老看的可不是我的麵子,而是錢老人家的麵子,所以彆攀關係了,就說吧,你這次打電話給我乾嗎?”“易老板銷售手段高明,馬某真心佩服,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想易老板也未必真是要我們性命,所以有話直說,你需要我們怎麼做才能把東西收回去?”“東西一旦出手,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不過我可以再幫三位找個下家,你們把東西賣給他就是了,當然前提是我收錢。”說完這句話,易汗青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易汗青最賺錢的門道可不是做中介,而是在他做中介積累的人脈中不停為金屍尋找下家,難怪交易完成後那幾個人臉上沒有絲毫欣喜之色,原來所有的收益都被易汗青這渾蛋得去了。馬長玨氣急反而笑出聲來,說道:“易老板果然是高人。在下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您這一把就賺光了馬某辛苦十年攢下的所有積蓄,出手夠狠、夠準。”“馬老板太謙虛了,交易之前我是有過調查的,馬氏企業在香港有七家上市公司,家族資產超過兩百億。你雖然不是長房長孫,但一樣享受紅利帶來的分紅,馬老板的個人資產隻怕不下億元,這區區三百多萬算得了什麼?權當是交一次學費,也是好事兒。”三百多萬對馬長玨來說確實算不上是大錢,但這筆錢對他而言有另一層含義—這是他真正靠自己雙手得來的辛苦錢,甚至在交易中幾次犯險,差點送了性命。辛苦所得當然珍惜,卻被人一把就騙得乾乾淨淨,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忍不下。雖然對馬長玨的了解不是很深,可平心而論,馬長玨做生意絕對是規規矩矩、童叟無欺。雖然曾經對侯廣寧兄弟二人的事情上表露過自己人性中的黑暗麵,可捫心自問,世俗之人真正麵對巨額利益的誘惑時,有誰會把侯廣寧這種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尤其這二人已泯滅人性,幾乎和山中野獸並無區彆。可易汗青硬生生以活人為誘餌,以最陰毒的蠱咒脅迫對方,硬搶財物,這種行為和殺人劫財的馬猴子有什麼區彆?時代確實進步了,蠻橫殺戮升級成為暗中傷害,變的其實隻是手段,本質還是“以害人為本”。掛了電話,馬長玨陷入沉思中。“沒辦法了,咱們隻能暫時低頭,先把東西轉出去再說。”馬如龍勸他道。“小馬哥,你心裡彆難過,我手上還有三十萬元的存款,我那份損失由我自己承擔。”我也出言勸道。馬長玨擺了擺手道:“咱們之間就彆說錢了,現在也不是談錢的時候。咱們得齊心協力渡過難關。”“咱們‘鐵三角’已經數次化險為夷,這次一定沒問題。”這句話說出口,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忽然,我腦子裡靈光一閃道,“咱們可能還沒有到輸的時候,如果義真法師肯出手相救,就憑易汗青下的蠱能有什麼作用?”一句話提醒了他倆,馬長玨激動地說道:“沒錯,雖然法師是方外之人,但絕不會見死不救的。”想到這位神通廣大的老和尚,我們提到嗓子眼的心,立刻平複下來。說行動就行動,我們帶著四尊“佛首”前往了蓮心寺。這次燈娃並沒有出去,廟裡佛像鍍金,他成了一位小監工。聽我們說了來此的原因,這位修身養性的出家人頓時暴跳如雷道:“世上居然還有如此卑鄙陰毒之輩,簡直就該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說得太好了,你懂這方麵的技能嗎?”馬長玨充滿期待地問道。燈娃一下子閉了嘴,過了一會兒才說:“佛法奧義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懂得寬恕之道,怎麼可能有把人打入地獄的方法?我隻是怒急而言,我佛慈悲,善哉,善哉。”燈娃一怒在佛門重地口不擇言,又趕緊口宣佛號,我暗中覺得好笑道:“要是連你都覺得易汗青此舉太過分了,義真法師必然會出手相救的。”“這還用說?師父雖然是佛門中人,但對這種事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你們放心,他必定為你們解除蠱毒,以師父的本領甭說一個易汗青,就是專門下蠱的苗寨蠱師親至,也叫他知難而退。”對義真法師的本領我自然是深信不疑,於是讓燈娃進屋通報,我和馬長玨又捐了一些香火錢。然而,燈娃出來後卻滿臉都是不解神情,沒有之前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難道義真法師也對金屍蠱束手無策?他走到我倆麵前遞了一張字條道:“師父讓我轉告二位,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損失的錢就由他補給二位,另外剩下的部分,請二位轉交給易汗青。”接過字條一看,居然是張現金支票,那一長串的“零”看得我心驚肉跳,數清楚後發現居然有千萬之巨。馬長玨立刻將支票還給燈娃道:“我被騙了錢,哪能讓法師補貼?這事兒既然法師不願理會,損失我自己認了……”“馬哥,你彆為這事兒怪我師父,他這麼做必然是有道理,所以你彆推托。師父說了,錢這東西對出家人而言不過是一堆廢紙,還是讓它去到能起作用的地方。師父還說了,金屍蠱荼毒無窮,雖然下家接手可以暫時克製蠱毒,但終究會有爆發的一天,所以請你們代為轉告易汗青,讓他收手吧,否則隻能是自己後悔而已。”我道:“憑我們一句話,這人能聽進去?”“師父隻是說了這幾句話,我代為轉告而已,你們還是照辦吧。否則……真要和易汗青拚個你死我活的,誰都落不著好。說不定,他一把得了大錢,真的就此罷手也說不準。”從燈娃的表情來看,他對自己這番猜測似乎都不是太有把握。這次從蓮心寺離開,我們的心情都有些複雜,此番前來的目的除了解蠱毒,也希望義真法師至少能“點化凶頑”,讓易汗青這樣的人以後不要再繼續害人。沒想到義真法師居然直接把錢賠給我們,甚至還給了易汗青一大筆錢,這不是典型的“助紂為虐”嗎?路上,馬長玨歎了口氣道:“看來還是易汗青厲害,義真法師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啊。”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裡一陣沮喪。“你說剩下來的錢咱們是不是應該交給姓易的?”馬長玨忽然問了我一句。“你瘋了,這可是義真法師囑托咱們辦的事情,你不是打算私吞吧?”“你彆誤會我想貪錢,隻是與其把錢給這種狼心狗肺之輩,還不如捐給希望工程。六百八十萬啊,足夠建一所希望小學了。”“是,我也想不通義真法師乾嗎要把錢給這渾蛋,要不然咱們替法師捐給希望小學得了,你的提議非常正確。”我們最終達成協議,替義真法師把錢送給更需要它的人,而不是讓易汗青這渾蛋白撿個大便宜。我們和易汗青通了電話,告知隨時可以進行交易。易汗青道:“那沒問題,但醜話說在先,你們那三百二十萬……”“挨打要立正,既然吃了虧我就沒想要回來,就像易老板說的,這次教訓我會牢牢記住的。”馬長玨不動聲色道。“痛快,馬老板不愧是香港大富豪的公子爺,做事情就是比一般人爽快,易某佩服。”交易當天,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花三百萬買走了我們的東西,看著金光閃閃的“佛首”從我們手中被他接過,負罪感油然而生。可我們也沒辦法,總得先保住性命再說。那人和之前的我們一樣,扛著“至寶”歡天喜地地走了。易汗青誌得意滿地起身正要離開,馬長玨道:“易老板,實話說我真不想再和你多說一個字,但蓮心寺的高僧義真法師托我給你捎句話‘趕緊收手,否則隻能是自己後悔’。”“這話是義真法師說的?”易汗青的表情頓時一緊。“是啊,我會傻到勸你這種人不做惡事嗎?還不如對牛彈琴。”馬長玨不屑地道。一瞬間,我似乎從易汗青的臉上看到了憤怒之色,但最終他還是忍住沒有爆發,隻是冷冷地說道:“在你們這筆生意之後,我還差六百多萬的資金沒有著落,目前為止,我還差三百多萬,讓我彆害人?那不如給我填上這六百多萬的空缺。”聽了這句話,我們頓時愣住了,義真法師又一次用他的先知先覺震驚了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他並不知道我們為何會出現詫異的表情,於是冷哼一聲就要走,馬長玨道:“能說說你下套害人的理由嗎?”“理由還需要說嗎?無非就為了錢而已。你要覺得被我騙冤枉報警抓我啊。”從易汗青的表情來看,好像上當被騙錢的人是他。雖然他的態度讓我們很反感,但義真法師既然知道易汗青需要多少錢,當然也知道我們必定會將錢交到他的手上,否則這件事就不會托付給馬長玨辦。“易老板,我們之間再做一個交易,你把四尊‘佛首’要回來,從此後彆再找下家了,至於你差的錢我全額補齊。”馬長玨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徹底放棄了捐款的念頭。“馬老板,不是挨了一刀就想著報仇吧?你太心急了。”易汗青麵帶譏諷道。“我真的很奇怪,究竟是怎樣一件事,能讓人不顧危險地瘋狂斂財?易老板,我不奢望你能相信我,但這筆錢是義真法師托我轉交給你的,就算不相信我,你應該相信他吧?”“什麼,義真法師讓你給我錢?”易汗青驚愕地反問道。“除去你從我這兒拿走的三百二十萬,一共六百八十萬,我猜應該正好足夠你做成這件事。”聽了這句話,易汗青憤怒的表情逐漸消失,他又從門口緩緩退了回來,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問道:“這錢真是義真法師給的?”馬長玨掏出支票放在桌子上道:“這錢可不是假的,雖然我很不理解義真法師為何要給你這筆錢,也非常奇怪義真法師為何要幫助一個把人騙得傾家蕩產的騙子,但他囑咐的事情我必須辦成。”雖然這句話口氣頗重,但易汗青沒有憤怒,他平靜地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的事是你們這些人根本無法想象的。不過既然義真法師能為你出頭,咱們就不算外人。如果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騙人,那就跟我來。”說罷,他沒拿錢就起身出了包廂,我們趕緊跟了出去。出乎我們意料的是,看似一副老板腔調的易汗青居然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踏板摩托,車身漆掉得不成樣子,車座椅皮爛得千瘡百孔。他拿起掛在早沒有了鏡片的掛杆上的頭盔說道:“你們開車跟著我。”騙了這麼多巨款,居然還騎這種車子,從這點能看出易汗青並非為了貪圖享樂才當的騙子。馬長玨開著大“切諾基”,跟著易汗青一路向前開了很長時間來到K市青龍山腳下。易汗青停好車走到我們車頭處道:“咱們要爬山,所以山頂見吧。”說罷,他迅猛如猿猴一般朝山上爬去。我體能算是不錯的,卻也根本無法跟上易汗青的速度。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樹叢中。當我和馬長玨累得猶如老皮猴一般互相攙扶著站在青龍山頂時,隻見易汗青已經畢恭畢敬地站在入口處一片平坦的青草地上。雖然山頂植物生長茂盛,但無論是野草還是野花,都能看出人為打理的痕跡,青草依依,野花叢叢,蒼翠的青鬆一株株挺拔驕傲地生長在綠地中央。喘勻了氣,我正打算問易汗青帶我們來這裡所為何事,卻見茂密的鬆林中人影晃動,兩名農婦打扮的婦女,帶著三名和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們頭戴鬥笠,手裡拿著農具,臉上帶著勞作過後疲憊卻滿足的表情。三名少年見到我們表情頗為驚訝,兩名婦女卻連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是木然將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接著從一堆草叢裡取出一個老式銅壺和幾隻瓷碗。看見那些瓷碗,我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掉出來。雖然隻是看了一眼,但我還是可以肯定農婦手上拿著的碗是明青花。青花瓷得是古董圈子裡有實力的人才能玩起的東西,難道替易汗青籌得巨款,他準備送我們兩隻青花瓷碗“表示感謝”?一念未畢,農婦果然遞給了我們一人一隻青花碗,接著,在碗裡倒了一杯水道:“請喝水”。我傻了,馬長玨端著碗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他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卻也被震驚了。擁有高價值的古董也就算了,竟然還用這種碗喝水,簡直是天下奇聞。易汗青道:“大哥呢?還好嗎?”那名滿臉滄桑、膚色黝黑的農婦點點頭,表情似乎有些悲傷。易汗青徑直朝鬆林深處走去,我們趕緊小心翼翼地將碗交給農婦,跟了過去,路上馬長玨小聲道:“我至少一個禮拜不洗手。”我忍住笑道:“幸虧你沒喝,否則一個禮拜不刷牙,我們非被你熏死不可。”很快,一片青石搭建的墳崗出現在我們眼中,這並不是亂墳崗,而是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墓園。入口處搭建著三處木屋和一處山神廟,雖然小廟十分簡陋,但裡麵供奉的兩尊土地神像居然是金身所製,其中一尊沒有腦袋,估計這就是兩尊金屍。我心裡一寒,轉過頭不敢再看。易汗青進了其中一間屋子,我也跟了進去,隻見堂屋中央有一個骨瘦如柴、膚色蠟黃的人躺在木椅上。這人病入膏肓,看樣子也沒剩幾天日子了,他微微睜開眼睛看了我們一眼就疲勞地閉上了。易汗青緩緩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瘦如雞爪的手輕聲道:“大哥,義真法師幫助咱們湊齊錢了,咱們家的事情有著落了。”如果易汗青不喊他大哥,我真有些懷疑這人是鬼非人。他大哥說不出話,但過了一會兒,眼角緩緩淌出兩滴眼淚。易汗青指著身邊的椅子道:“坐吧,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騙錢嗎?就是為了眼前這個地方。”“為了建這幾座木屋?”說完這話,我忽然發現屋子一角擺放著幾排明亮如雪的兵刃,其中有一柄腰刀被擺放在兵器正中。易汗青看著他哥哥的眼神似乎變得有些複雜,片刻之後他的視線又從他哥哥的臉上轉到我們臉上,說道:“這件事說起來並不複雜,我們易家從明末清初就在此地生活,因為從那時起,祖上便守護著一位將軍的遺骨,並等待著這位將軍平反後,好為他造墳遷地。這位將軍是抗金名將,所以在清朝時我們家族不可能做成這件事。在這之後,北洋政府一團亂局,民國軍閥混戰,日本侵略戰爭,內戰後又經曆了一場浩劫,整整三百多年,我們居然都沒有把這座墳建成。如果到了今天,還讓將軍曝屍荒野,那就是我們漢人之恥。所以,無論如何要在我們這一輩把墳墓建成,一來告慰將軍在天之靈,二來這事兒雖然無比崇高,但……”說到這兒,他遲疑了片刻才繼續道:“真不能再把我們的後人搭進去了,他們應該有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困在這寸許之地,當一輩子守墓人。”說到這兒,他滿臉都是悲愴神色。“你說的將軍是……”馬長玨試探著問。“鎮守遼東的袁精忠袁總督。”“袁總督?你們是為袁總督守墓?”馬長玨徹底震驚了。“我家先祖是趙率教將軍麾下一名參將,當年袁總督命趙將軍率四千精兵阻截八旗兵,中伏後寡不敵眾全部戰死殉國。先祖因為另有任務,所以沒有隨趙將軍一同出征,若是趙將軍未死,袁總督也未必落得如此淒慘下場。據說當年百姓不知真相,處死袁總督時,居然人人上前口咬手撕將軍的血肉之軀,都以為他是叛國奸賊。可憐袁總督明明赤膽忠心,卻被當作天字第一號反賊處死。先祖知道趙將軍若在,必定不會讓袁總督曝屍荒野,於是買通看守運出袁總督遺骨,偷偷埋於青龍山中。我們家世代在此為袁總督守墓已有三百多年了。”易汗青說完,他大哥的手忽然微微搖了搖。他笑道:“大哥,您放心吧,我們買地建墳所需的錢都湊齊了,等袁總督屍骨落安後,成安兄弟三人就能下山過正常人的生活了。”病人蠟黃的麵孔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了。雖然知道易汗青“瘋狂斂財”的原因了,我的心情卻並沒有太大起伏,因為易汗青將這件非同尋常之事以異常平靜的口吻說出,好像這就是他們易家理所應當的付出。雖然龍鳳雙玦那次交易,也是一家人為英雄烈士守墓,但相比較那家人,易汗青家族持續時間更久,所經曆的磨難或許也更多,畢竟不是人人都有決心、膽量為一名“叛國者”守墓的,而且一守就是三百多年,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至於用金屍蠱斂財,則是他大哥易鐵血在得知自己身患癌症後想出的辦法,因為他決定由自己做“金佛首”的最後一位“接棒人”,所以金屍蠱最終會回到“初始之地”,伴隨易鐵血一同墜入地獄。“金屍蠱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們易家多年來一直生活在青龍山,隻靠幾畝薄田度日,雖然看上了一塊地,但買地皮加修墳的費用在千萬以上,這叫我們上哪兒去湊這筆錢?隻能出此下策,但大哥說過,一旦湊到錢,立刻就會將詛咒收回自身,不會真正害人的,沒想到義真法師居然出手相助了。”“易大哥,不說彆的,單是那兩個青花瓷碗的價值也不止千萬了,何來缺錢之說?”馬長玨問出了心裡的疑問。“因為祖訓就是不得變賣祖產,否則十座墳也修起來了。”易汗青淡淡地說出這句話。“你們家所做是極大功德的事情,義真法師是有道高僧,不會袖手旁觀的。”易汗青想了想,麵帶赧色地說道:“如果沒有金屍99csw.蠱,我們家確實在做一件大好事,但經過我們兄弟倆這番胡鬨,性質已經完全變了。”“易大哥,你的難處我們可以體諒,任何人走到這一步使些手段無可厚非。可問題在於你們為什麼不把這事兒通報政府,由他們出麵協調為袁將軍建墳?”馬長玨已經改了稱呼。“那是因為我家先祖不希望袁將軍死後還被人打攪,一旦他的埋骨地被像咱們這樣的人知曉,他還有一天安生日子可過嗎?到時候再建成一個供人瞻仰的文物景點,那樣真就……唉,斯人已去,何必再讓他承受這些紛擾。”易汗青這番話說得我們無不動容,他們一家人為袁精忠身後事已做到無微不至,完全將此作為整個家族的事業,一代代傳承下去,最難得的是子子孫孫毫無怨言,完全按照長輩遺囑,繼承長輩遺誌,無人推諉,無人退縮。袁精忠若泉下有知,應該也會原諒當年那些傷害他、唾棄他的同胞了。想到這兒,我由衷道:“你們一家都是英雄好漢,我佩服你們。”易汗青的表情卻有些陰晴不定,猶豫了很長時間,他終於點點頭道:“難也罷,容易也罷,這件事總算過去了。”下山時,我問馬長玨道:“小馬哥,易汗青最後一句話似乎有些不太情願的口氣,是不是我多心了?”馬長玨看了我一眼笑道:“兄弟,我們不能對彆人要求太高,就像易汗青說的那樣,他們家族三百年來都為了一座墳墓操勞忙碌,這裡麵沒有任何好處,得不到絲毫利益,隻有無私的奉獻,你還要讓他從心底裡認為自己所做的是一件無比崇高的事業,要無怨無悔……這人要麼就是聖人,要麼就是病人,反正肯定不是正常人。”“小馬哥,你這話說得太絕對了,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學習雷鋒,助人為樂,人活著就應該有理想和信仰,付出比索取更加快樂啊!”“我不否認雷鋒的偉大,可假如雷鋒有子孫後代,你讓他們所有人都和雷鋒一樣,助人為樂,隻求奉獻不求索取,這現實嗎?易家人堅持了三百多年,無論易汗青是否心甘情願,至少他沒有違背祖訓,你還能要求更高嗎?”馬長玨一句話問得我啞口無言。他說得沒錯,因為這個世界是現實的,誰也不能要求彆人按照你自己的理想做事做人。可這最基本的道理被很多像我這樣的人遺忘,大家都以最嚴厲的標準要求對方,卻對自己放鬆一切要求,這是可笑的,更是可悲的,想到這兒,我臉上一陣發燒。在義真法師的支持下,墓地終於建成了。那天,易汗青和他的家人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甚至連病入膏肓的易鐵血臉上都有了些許紅暈。那一刻,我既沒有替他們感到興奮,也沒有替他們感到欣慰,我隻是替他們感到輕鬆,就是那種終於放下千斤重擔,直起腰深深舒一口氣的輕鬆感覺。做完這一切,易汗青將一張存有七十萬現金的銀行卡交給我道:“兄弟,麻煩你把這些錢還給義真法師,這是建造墓園剩下的資金。”“易大哥,你就收著吧,義真法師既然給你這麼多錢,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彆客氣了。”“這如果是你的錢我就收著,可咱們誰也不能慷他人之慨,這錢你一定要交給法師,否則……”他話沒說完,隻見墓園所在地的村支書帶著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走到我們麵前。村支書滿臉堆笑地說道:“老孫,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易汗青老板。易老板,這是咱們村子的種糧大戶。你這片地就是他家的自留地,不過老孫最近手頭資金周轉有些困難,他想把自己家在村子裡建的大房賣給你。我想墓地都修在這裡了,你應該買所宅子,宅基地的過戶手續你放心,我一定負責到位。至於價格,他買地蓋房總共用了八十五萬,發票收據都在我這兒,作價七十萬便宜賣給你,裝修和家具都是現成的。大屋子住七八口人沒任何問題,你買了絕對劃算,就算是二位互相幫助吧。”我和馬長玨互相看了一眼,也沒說話轉身離開了,這七十萬顯然是義真法師特意“撥給”易汗青買房子的錢。如果說易家為袁精忠奉獻到了極致,那麼義真法師對每一件將要發生的事情的https://預判也到了極致。而我最大的收獲在於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做很多事情未必一定要發自於內心,但隻要能將正確的事情堅持做成,就是一條好漢。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