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血玉”並非一場交易,而是一場事件,一場意外發生又被我們意外知曉的事件。而在那棟看似豪華的三星級酒店裡,人性的冷漠被釋放得淋漓儘致。接下來要說的這場詭物交易,是從另一場交易開始的。一個大款,不知道是不是被山珍海味吃壞了腦子,居然在圈內遍撒“英雄帖”,聲稱自己因為膽子太大,從來沒有體會過恐懼的感覺,所以如果有人能嚇到自己,重金酬謝。我從爺爺那兒得知這事後,和馬家兄弟閒聊時無意中說起,馬長玨頓時兩眼放光,坐直身體道:“這人腦子是不是被驢給踢了?居然還能提出這種要求?”“我覺得純粹是有錢人的臭嘚瑟。”我一向不待見有錢人,有機會當然要表達一下自己“仇富”的立場。“那沒問題,隻要他願意掏錢,我來安排一場保證他害怕到極點的局。不過話得說明白,嚇死了算誰的?”馬如龍冷笑著道。“馬哥,你不是當真吧?這種無聊人說的無聊話,我從沒當過真的。”我說道。“我可不是開玩笑,他要是喜歡古董收藏這一塊,咱們把行裡的人組織一下,抵得他下不來台,讓這場局不做都不成,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大款,順便替天行道,賺點他兜裡的不義之財。”馬如龍越說越高興。“馬哥,你要是說認真的,我可就聯繫那人了。”“去聯繫吧,兄弟,我讓你看場好戲。”這個裝傻充愣的大款名叫羅智好,不過從他做的這件事來看,這人實在稱不上“智好”,“智弱”倒是有些貼切。羅智好是七十年代初生人,陝西神木人。九十年代憑藉兩個拳頭打天下,在當地拚死拚活地弄了兩個煤礦,運營初期虧得一塌糊塗。羅智好想賣,卻根本沒有下家接手,結果“被迫”趕上新世紀初煤炭價格大飆升的時代,他的兩個煤礦屬於大型煤礦,其中一個還開採出了無煙煤,兩年時間從一個欠債上百萬的“窮痞子”,瞬間轉身為資產超過二十億的億萬富豪。有了錢的羅智好也沒人當他是痞子了,搖身一變成了“羅爺”,整日呼朋喚友地玩鬨。後來聽說K市是花城,四季如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讓助理過來買了一套彆墅,和一家人都搬了過來,沒事開著他那輛車牌號為五個八的黑色悍馬滿大街轉悠,覺得哪條街景不錯就在附近買套房子,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弄了二十來套房子,結果又趕上房價暴漲,原本兩三千一平方米的房子漲到一萬多,羅智好平白無故又賺了上億元。近兩年煤礦整改得厲害,煤價也持續走低,不過羅智好早已賺得盆滿鉢滿,手上的錢多到十輩子也花不完。不過他有個優點,“嫖賭”二字絶不沾身,所以也能守住財。近兩年實在錢多得沒處花,於是就進了古玩圈,他對字畫不感興趣,特彆喜歡玉器、瓷器,看上了眼多少錢都敢買,絶不擔心自己當黑頭多花冤枉錢。就是這樣一個人喊出了“嚇倒我有賞,嚇死我重重有賞”的口號。爺爺從他身上賺了不少錢,說起來也算是我們家的金主,這次若能讓他“心想事成”,不但賺錢還能賣個好。於是,兩天後我見到了這位不到五十歲便已退休養老的大富翁。羅智好穿著也不奢華,一身寬大的、有些不合身的黑色阿迪運動裝,碩大的腦袋剃著一個近乎光瓢的瓦刀頭,五官粗魯,目露凶光,身高大約在一米八五左右,虎背熊腰,那樣子活脫脫就是黑社會最佳代言人。最能體現他身份的是手腕上的一塊百達翡麗真鑽金錶,就這一塊手錶的價值就在百萬以上。不過那表盤的圖案十分特殊,是個八卦圖形。我好奇道:“羅總,我真是第一次見百達翡麗有這種款式的表盤。”“嗬嗬,我這是特彆定製的—要不怎麼說感到遺憾呢,我信神信鬼一輩子,卻從沒見過類似的東西。”說這話時,他果然滿臉遺憾的表情。羅智好雖然長相很凶蠻,體形很強悍,但其實彬彬有禮,尤其對爺爺十分尊重,這點轉變了我對他的固有印象。“兄弟,我不像你們念大學的讀書人,我是個大老粗,說話從來沒分寸,說過頭了你可彆往心裡去。”羅智好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客氣話。“羅總,你彆和小孩客氣,他在你麵前是晚輩,該教育就教育。”爺爺笑道。“我最佩服的就是讀書人,在他們麵前可得收著點。”羅智好撓著後腦勺笑道。“羅總是長輩,就彆和我客氣了。聽爺爺說,您想體驗刺激的感覺是嗎?”“沒錯,我這人吧不算是壞人,但有一點特彆苦惱,就是膽子太肥,從小打架鬨事,長大後持刀砍人,要不是運氣好,早就沾上人命官司了。什麼人在做天在看,什麼報應循環,我光聽說過,但從不怕—以前沒怕過,現在也不怕。“所以很多人聽說我要出錢買怕,都覺得我是吃飽了飯撐的沒事兒乾,那是因為這些人不懂我。因為膽子太大,人生過於順暢,所以我從來不敬畏鬼神,到了這把年紀,我得讓自己低調點做人,畢竟守著這樣一份家業,我可不想過早完蛋。隻要你能讓我實實在在見一次所謂的靈異現象,我這兒重金酬謝。”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說白了就是不信邪,但又擔心萬一真有地獄存在,自己繼續“為惡”會遭報應,所以先看一眼,假如真有所謂的鬼魂存在,則說明必有地獄,那將來就不再為惡,否則該乾嗎還乾嗎。揣摩出他的心思,我對他的看法又回到鄙視狀態。這種人隻能用“無可救藥”四字形容—連不做壞事都得有個先決條件,隻是他的想法實在過於荒唐。我不可能指正他的想法,因為與我沒有太直接的關係,我的目的很簡單,做成這場局,賺他的錢。於是道:“羅總的意思我當然明白,不過有句話我得先說,任何一場局,尤其是這種局耗費小不了,我知道您不差錢,但話得說在前頭。”“沒問題,錢的事兒好辦。說吧,定金你要多少?”“這……”我猶豫是因為馬如龍沒和我說過價格,見我吞吞吐吐的,他很爽快地一揮手道:“我先給你兩萬,甭管多少錢後麵再補給你。我這人彆的牛不敢吹,錢這塊肯定短不了你的。”“是啊,你放手去做吧,羅總可不會坑你那點小錢。”“老爺子懂我。”羅智好嘿嘿笑著,露出了黃板牙。“好嘞。不過羅總,這種事兒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您心臟血管啥的應該都很好吧?”“你放心,我很注重鍛鍊的,所以身體壯得像頭牛。不過小夥子,我也有句話說在頭裡,花錢就是為了找怕,萬一這個局沒啥意思,錢可是一分沒有。”一聽這話,我高漲的情緒就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頓時從頭冷到腳,看來這錢能不能拿到手還兩說。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擔心,爺爺道:“你和羅總接觸不多,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隻要這件事你做得符合他的心意,即便沒有合同,他也絶不會賴賬。以羅總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會因為一點錢而折了麵子。”“老爺子說得沒錯,你彆擔心我偷奸耍滑,姓羅的這輩子當啥都成,就是絶不會當騙子。放心去辦吧,這事辦得好,我保證你能賺大錢。”見到馬家兄弟,我把情況說了,大家一致認為他幾十億的身價,能賴幾萬塊錢?所以關鍵在於到底如何把這場局做好。因為看羅智好的麵相,十足就是個能把鬼嚇跑的惡人,我還真有些擔心馬如龍請來的“鬼”不給力,鎮不住他。“放心吧,不讓姓羅的尿了褲子,我跟他一個姓。”馬如龍信誓旦旦地道。隨後,馬如龍就出去“做局”了,而馬長玨手上有一單生意,我倆便去了賣家所在。這筆生意並不是詭物買賣,對方要出手的物品是一尊青銅雕像,是由一個叫汪海的朋友在中間牽的線。很快我們便在茶館的包廂裡見到了對方。牽線的汪海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但頭頂已經有些“凋零”了。出售物品的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瘦得和猴子差不多,穿著華麗,渾身戴滿了各種金銀玉器,一臉狡詐的神情,直觀給人感覺就是個非常狡猾的人。雙方坐定寒暄了幾句,互相通報了姓名,中年人有一個又土又霸氣的名字—劉大發,而聽他自己介紹,他也確是個大發的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名下已有兩家在K市赫赫有名的夜總會。雖然還遠遠不能跟羅智好相比,但比一般人強得太多了。聽了這番自我介紹,馬長玨略一沉吟道:“劉老闆帶來的東西能讓我過過眼嗎?”“一聊天就把正事兒忘了,沒問題,請兩位上眼。”說罷,劉大發拿起放在腳邊的皮箱,打開後,裡麵是一尊用報紙和海綿包裹的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