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出沉呤了。不管他有多相信玉紫,不管玉紫表現得多有才,可一直以來,她並沒有表現出在軍事上的才能。何況,現在她要求掌管的,是決定趙國命運的一戰。在他沉呤之際,眾臣議論紛紛,私語不休。一個老臣低聲說道:“幾百年來,不曾聽過有婦人為將者。”另一個大臣也說道:“周王室統治時,倒是有過一個叫婦好的。”兩人說到這裡,四周都是搖頭聲,議論聲。好一會,趙出看向玉紫,道:“姬先回吧,此事重大,容孤與眾臣細議。”玉紫應了一聲,她自是知道自己的要求確實太高,太駭人聽聞了。她朝著趙出福了福,向後退去。這一晚,趙出真與眾臣商議到半夜才回來。回來後,他沒有回到寢房與玉紫和孩子睡在一起,而是睡在了書房。他不過睡了一個多時辰,早早的,玉紫便聽到他的腳步聲。轉眼,一天過去了。三國攻趙的震撼消息,已傳遍整個邯鄲城。人心惶惶之際,來自各國的商人開始收拾行裝,急急回國。而那些賢士劍客,則紛紛向趙出和大臣們自薦。一直到第三天,一個太監的聲音才尖哨地響起,“宣,玉姬晉見。”殿中,玉紫福了福,應道:“諾。”她伸開雙臂,在宮婢們的服侍下,換好衣袍。玉紫來到土台九層主殿時,那裡安靜一片。玉紫提步入內。殿中,隻有趙出和拓公等十幾個大臣。聽到玉紫的腳步聲,他們回頭看來。昏黃的光線中,玉紫走到殿前十步處,朝著端坐在主塌上,冠冕下的珠簾晃動,臉孔明暗不定的趙出盈盈一福,清脆地叫道:“妾見過大王。”“坐吧。”“然。”一個宮婢搬來塌幾,她把這塌幾放在主殿之下,過道之中。玉紫一坐下,便對上了十數雙盯來的目光。冠冕下,趙出定定地盯著玉紫,沉聲說道:“此戰,關於趙國存亡,姬不止是一個婦人,還不曾為將,不曾經曆過兵戎生涯,由你主帥,諸臣實是不安。這些你可知道?”玉紫微微低頭,應道:“妾知。”她的聲音響亮有力。趙出盯著她,道:“坐在這裡的,都是孤的重臣,是趙國的忠臣。對於魏國,姬有什麼好計策,不如說出來。如果計策可行,孤或可從權。”玉紫也知道,這麼重大的事,不是她含糊其辭便能掩過去的,她還真的必須把心中的所思所想跟他們交待清楚。當然,這些事,昨天晚上她便已想明白了,也想好了怎麼措詞。說實話,她本來是很心虛的,可經過幾個晚上的尋思又尋思,心中還真的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於是,她抬起頭來。昏暗的光線中,玉紫把自己的計策,娓娓說出。聲音一落,眾臣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好一會,曾是沙場悍將的拓公站了起來,他朝著趙出雙手一叉,朗聲道:“大王,姬之策,可行!”另一個將軍也站了起來,他皺著眉頭,聲音朗朗,“大王,玉姬之策,聽起來頭頭是道。至於實施起來如何,還是末知之數。”頓了頓,他續道:“然,我趙國已無善策,或可一用。”得到兩個老將的讚成,玉紫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時,另一個中年將領也站了起來,他向趙出說道:“如此大事,不可全拖於一個婦人。臣以為,此戰還需名將把關,姬可以從旁周旋發力。”這話又是讚成了。趙出點了點頭,向那中年將領說道:“卿所言甚是有理。”接下來,又有幾個大臣站了起來,這些大臣中,隻有二人是反對的。半晌後,趙出轉頭盯向玉紫,他沉聲說道:“交給姬十五萬軍卒,不是不可。”“謝大王。”趙出搖了搖頭,道:“孤隻有一個條件,姬出征之事,當秘而不宣。”眾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玉紫朗聲應道:“然。”趙出目光瞟向眾臣,片刻後,他咬了咬牙,冷聲說道:“此事若是有誤,姬當何罪?”這是要她立軍令狀了。眾臣同時露出喜色來,他們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等著玉紫地決定。玉紫低下頭來,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她抬起頭來,雙眸明亮地回視著趙出,響亮的,認真地答道:“十萬將士,性命繫於妾之一人。妾雖婦人,不敢不擔當!此事若然有誤,妾願以頭顱儆於世人!”她這話一出,趙出雙頰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動了幾下。他望著玉紫,直過了好一會,才沙啞地說道:“玉姬,你當知道,士官在此!”他這是提醒她,她所說的話,不再是戲言!玉紫迎上他的雙眸,低沉的,果斷的,緩慢地回道:“臣,知!”趙出點了點頭,他嗖地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向玉紫,“允!”玉紫朝他盈盈一福。趙出揮了揮手,道:“辟,你帶領一百劍客,拓公,你給玉姬尋來四十個賢士,從她之令。”辟和拓公同時一叉手,朗聲應道:“諾。”趙出再次深深地盯了一眼玉紫,轉頭問道:“派往齊國韓國求援的使者,可有出發?”“早已出發。”“善。戰事要緊,諸君各行其是吧。”“諾。”眾人一退,趙出長袖一揚,便向前走去。走著走著,他腳步突然一頓。他慢慢的,慢慢地轉頭看向玉紫。他對上的,是玉紫清亮的雙眸。她正在癡癡地望著他,那眼神中,是他熟悉的溫柔,愛慕,還有依戀。望著望著,他的嘴角更繃緊了,再一次甩了甩手,趙出大步離去。在趙出地指令下,不管是辟找來的劍客,還是拓公找來的賢士,都是趙地的人傑。而當天下午,十萬士卒便在筇程地率領下,開赴趙魏邊境。玉紫沒有同行,玉紫給筇程地要求是,一切由他自行決斷,但是,一旦她有所要求,筇程將軍必須全力配合。而玉紫本人,在第二天便領著辟和拓公出發了。當玉紫的隊伍出了邯鄲城不遠,她對拓公耳語了幾句,然後拓公領著十幾個賢士,向齊國方向趕去。玉紫來到隔地時,已過了一個月。而這時,魏人已對趙國正式呈上戰書,請求一戰了。而他們請戰的理由,卻是趙出無德陰狠,不但殘害嫁入趙宮的眾魏女,還派人與齊國秘密聯合,意圖攻擊於它,所以他們迫不得已之下,隻好主動反擊。趙出萬萬沒有料到,他與齊國秘密計畫的事,居然早就洩露出去了!春秋之時,不管哪一個國家,如果它要進攻另一個國家,通常都會數出好幾條道理來。可這些年來,隨著戰爭頻發,所有的榮譽,正義之類都已不在。很多時候,一個國家進攻另一國,不但不會找藉口,甚至說也不說一聲,便突然發動襲擊。魏國這種先禮後兵的態度,還是頗有春秋遺風的。一入隔地,玉紫的眼前,便出現了整整齊齊的遊俠隊伍,這足有上萬的遊俠兒,是亞在得知劍客們的報信後,特意領出來歡迎玉紫的。一萬遊俠兒,穿著各國的服裳,亂哄哄地站在荒原上,一時之間,牛馬嘶鳴,彼此叫賣,不絕於耳。拓勒緊韁繩,向玉紫問道:“玉姬,這些人可堪一用?”玉紫微微一笑,她目光明亮地掃過黑壓壓的人群,道:“放心吧——駕!”這時,一陣煙塵直衝而來。遠遠的,還沒有靠近,一個歡喜的大叫聲已然傳來,“玉!”卻是亞領著眾人,策馬迎上。在他的身側,是狼鏢的各級首袖。眾人看到玉紫過來,齊齊一叉手,喚道:“見過玉姬。”玉紫點了點頭。亞拍馬靠近,朝著前方黑壓壓的人群一指,笑道:“玉說這些兒郎可用否?”“自是可用。”玉紫的目光盯向那些遊俠兒,而她身邊的眾人,都在豎著耳朵,等著她說下去。特彆是辟和眾賢士,這一路來,他們見玉紫老神在在,心中對她的計畫實在是好奇無比,可怎麼問她,她都是笑笑不語。玉紫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眾人。她慢慢地展顏一笑,說道:“妾的計畫,十分簡單。”她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狠色,“趙魏之間,不是交戰了麼?我想請眾遊俠兒出馬,想令得所有魏國邊關要塞,全部燃起烽火!”眾人瞪大眼看著她。辟最先反應過來,他低叫道:“姬所使的,依然是疑兵之計?”玉紫轉頭看向他,笑道:“否,此為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辟是個聰明之極的人,玉紫的話一說出,他馬上恍惚大悟。當下他雙手一合,讚歎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亞在一側迷糊地問道:“卻是不甚明白。”辟代替玉紫,向眾人解釋道:“玉姬的意思是,要眾遊俠兒佯攻魏國諸處邊塞,令得整個魏境烽火四起,防無可防之時,再擇一二要緊所在,攻擊之!”眾人恍然大悟。玉紫卻是一笑,道:“不是擇一二要緊所在攻擊之。而是擇七八所在攻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