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田田最後的問題還是讓安逸之拜託給林榕解決了,林榕雖然覺得她來得晚,不過考慮到葉田田一貫看似發育遲緩的樣子,倒也沒有奇怪,而是用特彆科學嚴謹的方式給她科普了一遍。雖然葉田田已經知道了,她對人類交配繁殖的過程比林榕還清楚呢,但是不管怎麼樣,這都是葉田田變成大姑娘了的標識,還是可喜可賀的。但是林榕也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她把安逸之拉到角落裡,很含蓄地問,“田田家裡,是不是特彆……貧困,”安逸之睜眼說瞎話,“貧困倒是不至於,隻是她的身世有點兒特彆,從小就不怎麼被人重視。”“難怪。”林榕釋疑,又小聲和她說,“田田該買內衣了。”安逸之又是一怔,他之前給葉田田買衣服隻記得買內褲,完全沒考慮到內衣這種問題,他很尷尬地說:“那下次去給她找。”話是那麼說,接下來的路基本上都荒郊野外,要麼就是小村子,哪裡有內衣店嘛!安逸之瞄了瞄葉田田的胸圍——基本上看不出來,他略略放了點心,卻依然把這件事情記在了心裡頭。先說他們上路,安逸之終於閒閒提起來範聰的事兒:“……真正不在意,就是他做什麼你都無所謂,還會生氣,還會鬱悶,就不是真正的放下。”周小雨撇了撇嘴,反駁他:“但是總不能被他欺負到頭上來還忍氣吞聲吧?”趙心怡幫腔道:“可不是,那天那兩個人過來,假惺惺說什麼敘舊,不就是來炫耀的麼?錢芳芳那個女人最不要臉了,開始還像是貞潔烈女,到頭來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沈純眨了眨眼,淡淡道:“這倒未必。”看到大家把視線都投過來,她輕描淡寫地把那天晚上隱身過去探聽到的消息告訴大家,“錢芳芳是以自己為酬勞,讓範聰替她殺了曹軍。”曹軍?不提他還忘了,有這麼一個瘋子在外麵遊蕩呢。趙心怡狐疑道:“是嗎?”“或許是的吧。”沈純平靜道,“但是不重要了,她這樣的女人就是倚靠男人過活的,誰都一樣,謝雷也好,範聰也罷,沒有他們,還會有其他人。”趙心怡扯了扯嘴角,終於還是說:“小純,你這樣說……其實我們難道不是嗎?”麵對沈純詫異的目光,她把積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我也好,小雨也好,還有林老師,我們都和你說的女人沒有什麼區彆吧,什麼也不會,一直靠你和安老師,甚至還有田田保護,除了沒有做肉體交易之外,我們也是依附你們活著的。”沈純眉頭微皺:“不一樣。”林榕也道:“一樣的,一直都是你們在保護我們,我一直覺得很慚愧,沒能幫上什麼忙。”從前她所擁有的一切優勢,如今都已經成了泡影,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也是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女人,在路上還好,可是之前去避難所,看到許多女人出賣肉體獲取庇佑,她就覺得觸目驚心。沈純說再多遍,也比不過自己親眼所見來的震撼,就在廁所,或者拐角處,空曠的房間裡,隨時隨地有交纏在一起的男女,男人們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舒緩末世帶來的壓力,以前清白正經的好姑娘,此時卻和妓女沒有什麼區彆。她們隻是特彆幸運而已。越是覺得幸運,越是惶恐,覺得會隨時隨地都失去。“所以這樣想一想,覺得其實她們也沒有做錯什麼,”周小雨情緒也漸漸低落下去,“不過是想活下去,用儘所有的力氣活下去,我們比她們運氣好,卻不比她們高貴,甚至於,她們是依靠自己,哪怕是肉體,我們靠的卻是憐憫和同情。”沈純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她一直是很看不起那些依附於男人生活的女人的,所以之前才對周小雨的搖擺冷嘲熱諷,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沒有選擇那一條路。尤其是今生,再獲取了異能之後,她就更加看不慣那些出賣肉體過活的女人了,女人為什麼不能自己站起來,非要讓男人來保護?這個時候葉田田又神來一筆,語出驚人:“為什麼人們對貞操那麼看重?”她看向的是安逸之,他輕咳了一聲,給了一個比較具有專業性的答案:“體液容易感染疾病。”葉田田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就敷衍我吧。”倒是江德給了一個答案:“哎呀就好比吃飯,你也不喜歡用彆人用過的筷子吧?”“又不是不洗。”葉田田來了興致,和他打比方,“而且要說形象,是男人比較像吧?你用過多少筷子啊,是不是,為什麼隻對女人有貞操有要求,對男人就那麼淡薄?”安逸之很頭痛,葉田田問的問題越來越犀利,他都快hold不住了,這孩子的問題稀奇百怪,有些常人平時根本不會去想,既不是哲學家也不是社會學家,不過未來醫院裡的科學家好像每一個都不是單純的科研人員,最開頭的想法其實非常玄奧——就好比造神計畫和末世計畫,一開始完全就是科幻的構思,結果現在世界被搞得一團糟。真的是不怕科學家有本事,就怕他們還是哲學家。這時,王新成正好開口解救了被葉田田纏著問問題的安逸之:“前麵好像有個人?”葛宗補充:“好像受傷了,但是還活著,在動呢。”安逸之微微皺了皺眉,還是說:“我下去看看。”對於他的好管閒事或者說是爛好心,沈純的反應是握刀跟著下車——耍嘴皮子是沒用的,還不如老老實實早點解決早點上路。那還真是一個傷患,身上大大小小幾處重傷,那也就罷了,關鍵是他一隻眼珠被掏出了眼眶外,看起來格外恐怖,趙心怡一看就吐了,可是縱然那麼慘,他卻有十分頑強的生命意誌,揪著安逸之說:“救我……必有重謝!”他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其實他也知道,這種時候沒有人會來救一個陌生人,不把他身上的東西掃蕩一空就不錯了,或許是他從前缺德事兒乾得太多,報應終於來了吧。我命休矣!他手一鬆,就完全失去了意識。安逸之查探了一下他的情況,真的是有夠糟糕的,沈純提醒他:“這是在野外,血腥味會引來喪屍的。”“他想活著。”安逸之卻十分動容,受了這樣的傷還有這樣頑強的求生意識的人,總是讓他佩服,哪裡能袖手旁觀,“不能放他不管。”沈純:“……隨便你。”她抱著刀去望風了。安逸之做過戰地醫生,對於這樣的急救很有經驗,讓周小雨取了藥箱過來為他動手術,當然沒有再在醫院裡那麼講究,器械也很簡陋,憑得全是他的本事。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人,下手很穩很迅速,幾乎不帶半點猶疑的,其餘人也是頭一次看到他動手術,在一旁凝神屏氣不敢大聲說話。安逸之也已經渾然忘記自己所處的地方,他每一刀都動得很慎重,可是在旁人看來卻好像是行雲流水一樣自然,周小雨和郭平為他遞手術用具,順便把沾染了血水的棉花塞到塑料袋裡密封起來,再噴上一點林榕帶來的香水——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好歹聊勝於無了。古羽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他雖然重傷,可腦袋沒壞,現在這世道,沒有人願意來惹麻煩,就算運氣好到極點,有人好心來看了看,但是哪裡有那麼好的運氣正好能給他動個手術保條命?因此當他模模糊糊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身在天堂,不不,是地獄,他這樣的人,怎麼能上天堂呢?而麵前的女人又是這麼漂亮。“逸之,他醒了。”林榕原本在照料傷者,見他居然那麼快醒過來,也有些意外,連忙喊安逸之過來。他們現在在一個小加油站裡,這裡大概有不少人來過了,吃的是沒有了,油也已經被掃蕩乾淨,但是同樣的,喪屍基本上也被前麵的人消滅掉了,因此還算安全,或者說這一路行走過來,公路上的加油站和服務站已經成了暫時落腳的地方。因為加油站夠小,也就是員工的休息室裡有一把摺疊躺椅,古羽就睡在這唯一的躺椅上,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這大概是黃昏,可以看到天際燦爛瑰麗的晚霞,這麼漂亮的黃昏,他隻有在兒時見到過。“我……”他動了動嘴唇,周小雨用棉簽沾濕了水塗抹在他嘴唇上,他吸吮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喉嚨的乾澀有所減緩,“我還活著?”安逸之走了過來,為他檢查了一下傷口:“活著是活著,不過也就剩半條命了,內臟嚴重破損,還有就是你的一隻眼睛廢了。”他的語氣很平靜客觀,並沒有隱瞞的地方,古羽看了他好一會兒,咧嘴一笑:“那有什麼關係,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他無聲地大笑起來,心中被狂喜和憤恨所席捲:天不亡我天不亡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必定會去找那幾個王八蛋報仇!血債血償!同時他也保有一寸理智:“你們救了我,我不是有恩不報的人,你叫什麼名字?”“我是一名醫生。”安逸之溫和道,“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嗬嗬。”古羽舔了舔嘴唇,居然笑了起來,“醫生難道就不收錢了嗎?你說你想要什麼,我能做到,肯定報答你。”安逸之笑了,隨口敷衍他:“好,要一頓肯德基吧。”葉田田歡呼起來,蹦躂到他身邊:“肯德基嗎?”“小饞鬼。”安逸之親暱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引來她咯咯嬌笑起來。倒是古羽一愣,又補充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周小雨忍不住說:“你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都沒用了,這是末世啦,與其有空想東想西的,還不如閉嘴好好養傷,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還浪費老師救你一場。”古羽果然閉了嘴,郭平看了周小雨一眼,然後說:“老師你們去睡吧,我守夜。”“我和你一起。”周小雨忙道,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禁溫暖一笑,安逸之打趣道:“行,不過不要擅離職守做什麼彆的事情。”郭平鬨了個大紅臉,他和周小雨沒有什麼單獨相處的時間,隻有在晚上一起守夜的時候可以說說情話,兩個人剛好上沒多久,正濃情蜜意著呢,有的時候就黏在一起分不開,不過條件限製,一直還處於拉拉小手親親小嘴的地步,後者還得趁大家睡了之後才能做,雖說如此,末世這樣艱難的環境建立起來的感情,就好像是戰爭時期的愛情一樣,彆有滋味。林榕聽見了,笑道:“逸之,你笑得他們都不好意思了呢。”她說這句話看似平常,可是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親暱滋味,好像是情侶之間的嗔怪玩笑。所以睡覺的時候,熱愛八卦的趙心怡和忍不住八卦一下:“小純,你覺得林老師和安老師會不會在一起?”“我怎麼知道。”沈純對這些事情不怎麼感興趣,她滿腦子都是到了崇城之後的計畫,曾經恨著的人,虧欠的人,也愛過的人……今生會不會再見呢?又或許不見才是最好的結果,人生若隻如初見,那麼我希望和你永遠都是陌生人,這樣我和你,或許都不會那麼痛苦吧……她的思緒漸漸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