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麒麟坐在開往自由城的戰機上,開始冷靜分析。蘇彌八成在邢毅手上。可他為什麼要抓蘇彌?邢麒麟想不明白。如果隻是為了打擊孟熙琮,他的目的早已經達到——孟熙琮現在的身體根本是廢人,戰敗之將,又在民眾麵前受刑,隻怕除了死忠的雇傭兵,其他人類的心也不一定向著他。邢毅完全沒必要抓蘇彌。邢麒麟推測:邢毅對於孟熙琮,潛意識裡或許還有一種微妙的嫉妒心理在裡麵。畢竟如果不是空間跳躍技術強於人類,邢毅上一戰本該敗在孟熙琮的戰術指揮下。所以擄走了他的女人嗎?可這並不像邢毅會做的事。哪怕他剛換了一副人類的軀體。難道模擬令意誌堅定的指揮官也對女人有了**?可為什麼是蘇彌?懷著這樣的疑惑,邢麒麟下了飛機直奔邢毅的府邸。剛走進客廳,就看到邢毅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邢麒麟忽然覺得有點不適應。看慣了他的金屬軀體,如今換了這高大的人類模樣,他那冰冷僵硬的形象,忽然生動起來。反而令邢麒麟感覺到更大的壓力。“坐。”邢毅似乎早料到他會來,嘴角浮起笑意。“指揮官,我在找一個女人,蘇彌。她今天早上失蹤了。”邢麒麟開門見山。邢毅麵沉如水看他一眼:“她在我這裡。”“為什麼?”邢毅往後一靠,長臂舒展,似乎想起了什麼讓他愉悅的事。過了一會兒,才看著他:“她殺死了一次我的軀體;她可以指揮巨石陣;她的身體對我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任何一個理由,都足以讓我成為她的主人。”邢麒麟一滯:“她殺了你?”邢毅摸了摸脖子後方的刀痕,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她帶來的極端深刻的痛楚。以及她柔軟的身體。邢麒麟看到他的表情,心裡一沉。“指揮官,地球的女人很多,我能給你找來成百上千個比她漂亮、比她聰明,比她勇敢的。隻要你想要,任何類型我都能給你找來。她是個孕婦,沒什麼意思。”邢毅淡淡看他一眼:“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她殺死過我的軀體。上軍事法庭足以讓她死一千次,現在你要我放她?”邢麒麟說不出話來。儘管他想幫孟熙琮夫婦,但是他始終是機械人,始終是邢毅的左膀右臂。如果有人企圖傷害邢毅,哪怕是孟熙琮,他的信仰他的宗旨,都會驅使他將敵人撕得粉碎。邢麒麟不動聲色的思索片刻,點頭:“隻是個女人,隨指揮官處置了。我跟她畢竟有些交情,想問一下,指揮官會怎麼處罰她?”邢毅的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厚脣:“先放著。”邢麒麟又道:“但是指揮官,人類女人身體很弱。她馬上會生孩子,如果這時候與她交/配,她和孩子都會死掉。”邢毅看邢麒麟一眼:“你對孟熙琮夠儘心的。”邢麒麟立刻道:“不,我忠於指揮官。即使指揮官現在讓我殺死這個女人,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知道他說的是心裡話,邢毅神色這才一緩,道:“她生下孩子前,我不會碰她。她的孩子,也許同樣有趣。”離開邢毅的府邸後,邢麒麟打定了主意。他不打算告訴孟熙琮關於蘇彌的下落。他想得很清楚——即使孟熙琮知道了,也徒增傷心難過;若是與邢毅為敵,則更是死路一條。說到底,就算蘇彌死在邢毅手裡,他也認了。她殺過指揮官,本來就犯了重罪。而現在,他能保住孟熙琮,已經儘了全力。至於孟熙琮,如果蘇彌真的死了,他將來再娶,也許就會忘掉這個女人。畢竟與生命和榮譽相比,女人隻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回到自己府邸後,給孟熙琮那邊去了電話。孟熙琮還在昏迷,他便告訴他們,還在找蘇彌的的下落,可能被機械人當做勞工帶走,他正在一個個勞工營尋找。蘇彌度過了一個極焦慮不安的白天,有機械人來給她送過晚餐,她強迫自己吃光。夜裡,她睡得昏昏沉沉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浮現孟熙琮的樣子,即使在夢裡,她也特彆難過。迷迷糊糊中,卻有一隻冰涼的大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她雙眼還沒睜開,臉和身體已經下意識朝那粗糲的大手靠了過去。卻猛的一個驚厥,是腹中孩子踢了她一腳。她睜開眼,看到一張稜角分明的臉,正在自己眼前。邢毅!蘇彌嚇得魂飛魄散,抬臂朝他胸口狠狠一肘!這動作她做得太行雲流水速度有力,邢毅被打得濃眉一蹙,眼睛已是危險的眯了起來。蘇彌剛才完全是沒睡醒自我防衛條件反射,看自己一記重拳過去,他根本不痛不癢,心中叫糟。吶吶的也不知說什麼,對著他暗沉的目光,隻覺心驚肉跳。“多次攻擊指揮官。”邢毅無聲無息抓住她的雙手手腕,“足以讓你和你的家人,在軍事法庭死一百次。”蘇彌身子一僵,垂頭不語。“或者,這是你們人類女人,吸引男人注意的手段?”他看著她的臉在月光下微微顫抖著,與她見過的其他任何物種的磁性都不同。微抿的嘴角準確向他傳遞出倔強反抗的意誌,可顫抖的下巴卻又流露出她的驚恐。又怕又不服輸,這是什麼奇怪的心理?“不,不是。”蘇彌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讓他對自己興趣全失,好像怎麼說都是錯。索性閉口不言。然而邢毅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沉悶乏味。沉默了有好幾分鐘後,他身軀忽然向前,一下子緊貼上她的。蘇彌一動也不敢動。腰上卻忽然被人一摟,一股熱氣驟然撲麵而來——她被他抱進了懷裡。她的肚子已經很大,頂在兩人中間,可他似乎毫不在意,頭忽然埋在她的肩窩,深深吸了口氣。他的黑色短發摩擦著她的脖子,隻令她驚恐的戰慄。然後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側:“你身上有種特彆吸引我的氣味。很純淨,是不是地球女人都有這種氣味?”蘇彌立刻答道:“是的。你可以試試其他女人,或許更香更純淨。”邢毅忽然低笑出聲:“敢殺我的,隻有你一個。那種感覺很好,蘇彌。”蘇彌聽他喊自己名字,隻覺得心愈發的沉下去。這一夜蘇彌如坐針氈,好在邢毅並沒有進一步舉動。這也令她稍微放心——這個機械人對自己有興趣,但是似乎並沒有人類的**。到天亮時,邢毅才起身離開。蘇彌撐不住,一頭昏睡到中午,再睜開眼時,發現邢毅去而複返,一身筆挺的銀色軍裝,站在自己麵前。“吃飯。”他淡道。蘇彌慢慢坐起來,到洗手間洗漱,然後在房內小桌前坐下。桌上是簡單的清粥小菜,還有瓶牛奶。邢毅在蘇彌對麵坐下,竟然也跟她一樣吃了起來。吃完後,他竟然打開了金屬籠子。“走。”他盯著她的表情,“我們去巨石陣。”蘇彌全身一顫:“去巨石陣乾什麼?”他笑而不語,大手忽然攬住她的腰。兩人下了樓,蘇彌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片雪白。她震驚的回頭,看到客廳一麵墻前麵,巨大的金屬牢籠占據了小半個客廳。蟲族女王黛碧渾身肌膚如雪,脖子上一條細細的合金鎖鏈,坐在籠子裡,麵色如死水般望著蘇彌。蘇彌早聽說黛碧被邢毅囚禁,卻沒料到真的是當做寵物囚禁。想起邢毅對自己說過的話,隻覺得一陣陣後怕。如果有一天她也被剝光了當成觀賞寵物飼養,她寧願去死。仿佛察覺到她的恐懼,邢毅忽然道:“你和她不同,她是獸你是人。”蘇彌一怔,這代表他不會像對黛碧那樣對自己嗎?邢毅又道:“雖然我占領了人類領地,但並不代表我不尊重這個種族。遠古的時候,第一機械文明就是由人類創造。”蘇彌揣測他話語的含義,心中稍微安定了些。門口大草坪上,停著邢毅的專駕——一輛中型戰艦。艙門打開,邢毅縱身一躍輕而易舉將她帶上戰機。然後把她往座位上一丟。戰艦直接衝出大氣層,遙遙向巨石陣方向飛去。蘇彌猜到他必定知道自己曾經指揮過巨石陣。她打定主意,如果他想讓巨石陣為他所用,她可以暫時虛與委蛇。而且他一個孤獨戰機深入巨石陣中,如果有機會……她心神一凜——如果要用巨石陣殺他,她勢必同歸於儘。可他不可能猜不到她的意圖,為什麼還敢去巨石陣?隨著戰機遠遠接近巨石陣,她心跳越來越快。而坐在她身旁的邢毅垂眸看著艙外綿延數千公裡的龐大巨石陣,忽然露出笑意。“想殺我嗎?”他看著蘇彌,遞給她一個震動傳聲器,“這個傳聲器的另一端,已經安放在巨石陣上充當聲音介質,如果你說話,巨石陣就能聽到。”蘇彌顫抖著接過那傳聲器道:“不,我說過我會聽話,不會殺你。”邢毅卻好像沒聽到,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提著她站起來。艙裡兩邊各坐著一排機械人。他們好像沒看到指揮官正抓這個人類女人。邢毅帶著她,一直走到機艙正前方。那是一片開闊的玻璃艙壁,在這裡,蘇彌可以看到巨石就在飛機下方,仿佛一片黑色的海洋。邢毅站在她身旁,同樣盯著那一片巨石。蘇彌偷偷看著他沉穩的臉色——他到底想乾什麼?現在這個角度,她或許可以喚醒巨石攻擊他。可依機械人的飛行技術,完全有時間跳躍逃走。所以他才這樣有恃無恐吧?那他為什麼要帶她來巨石陣,難道真的隻是為了看一眼活的巨石,將它收為己用?看她是否有殺他的心?不,隻怕他根本不在乎這個。那是為什麼?察覺到蘇彌的沉默,邢毅側頭,目光變得銳利逼人:“喚醒巨石!”蘇彌僵硬不動。邢毅忽然抬手抓住她的臉,隻捏得她下巴極痛。他突兀的低頭逼近她,聲音極冷:“喚醒它,否則我殺了你。”蘇彌還是不動。邢毅眸色冷下來。“給她穿上宇航服,推到艙門。”艙門打開,瞬間氣壓失衡。蘇彌腳下一輕,身體一下子飄了起來。儘管身後係著安全繩,可大著肚子頭重腳輕的感覺並不好受。蘇彌直接飄到了艙頂上,隱隱便覺得肚子疼起來。她一陣冷汗。邢毅的聲音在頭盔中響起:“考慮好了嗎?”她咬著下脣,不吭聲。不。不對。邢毅絕不會這麼殺了自己。如果隻是為了巨石陣,根本沒必要將她鎖在房子裡,夜晚更是抱著她睡。這是他的威脅,她必須挺住。不管他抱著什麼陰謀,她不可以出賣巨石陣。“嗬——”邢毅忽然一聲低笑。蘇彌麵前時蒼茫的太空。剎那她似有所覺,猛然轉頭——巨石人!太空是黑色的海,巨石就是海中茫茫無邊的巨石。而在離他們不到一百公裡的地方,一條巨石組成的粗大石柱,緩緩朝他們移動過來。它是想救她!蘇彌身後的繩子猛的一收,她不受控製的快速後退。艙門迅速關上,她幾乎是撞進身後人寬大的懷抱。他一接、一放,將她丟進座位上。蘇彌一停穩,立刻站起衝到前麵玻璃倉。巨石仿佛查知她的窘境,平平穩穩的堅定的移動過來。邢毅臉上浮現笑意。蘇彌一把抓起地上的傳聲器,大喊:“彆過來!”晚了!兩艘黑色蝮蛇如同閃電幻影,不是飛向那根石柱,而是精準的直撲巨石陣中央某一個方向。猛烈的炮火瞬間擊向其中一塊巨石。跑火掩護中,蝮蛇艙門迅速打開,幾個機械人跳到那塊巨石上,放下了什麼,然後又迅速回到蝮蛇上,蝮蛇轉瞬跳躍離開。蘇彌看得震驚萬分——他們要乾什麼!炸彈!他們在巨石上埋下的是炸彈!巨石陣中猛然升起劇烈的煙霧火柱,碎石像是雨點砸落在其他巨石上,巨大的衝擊力撞出一個一個缺口。可蘇彌不明白!巨石有千百萬顆,他們炸毀其中一顆有什麼用?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她不由的看向邢毅。邢毅目光盯在那片煙霧火光,臉色極冷。蘇彌又看向巨石,全身一顫。停住了。那根原本緩緩移動過來的石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卒然停在了距離戰艦十幾公裡的位置。仿佛從此失去生命。“怎麼回事?”蘇彌顫聲問。邢毅還盯著巨石陣,臉上卻浮現笑意。“越大的機械人,越依靠芯片。”邢毅目光輕蔑,“殺死他,隻需要毀掉他的芯片。當他運轉時,就能掃描到芯片的位置。這一組機械人戰群,有一個核心控製芯片。”蘇彌心頭巨震,機械人?“你說什麼?巨石人……怎麼會是機械人?”邢毅忽然低頭看著她:“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既然那麼想活,為什麼寧願死也要護著一堆遠古的低智能巨型機械人。”蘇彌心頭劇痛,一把抓住他的軍裝怒道:“你殺了它?”邢毅的目光從她臉上,滑到她毫不留情揪住自己胸口軍裝的手上。“嗯,再不會有所謂的‘巨石人’了。”他甩開蘇彌的手,臉色冰冷的走向前方駕駛員,“我們走!”蘇彌人癱坐在椅子上。後方的巨石陣很快被飛機甩在後頭,她捂著臉,終於哭了起來。邢毅一回頭,看到蘇彌雙眼通紅淚流滿麵。她哭得沒有聲音,卻明顯傳遞給他一種極度壓抑的悲傷情緒。這情緒足以令人心慌意亂。“不許哭。”邢毅低喝一聲。蘇彌跟沒聽到似的,抽泣著雙目無聲看著艙外就此死寂的巨石陣。邢毅的命令從來沒被人違背過。此時微微色變,隻想讓那哭泣立刻消失。他想也許是林齊的身體本能驅動,他強硬的伸手抓住她的臉,埋頭朝那顫抖的脣重重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