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初秋第一場大雨漸停。徐鉉睡得正沉。若是在南唐為臣時,才二更天過一點,正是興致最高的時候,不過自從到了大宋為官之後,他便很少去參加飲宴取樂,幾乎每日都是早睡早起,雖然說沒了玩樂,精神反倒旺健了起來。隻是葉塵的失蹤,讓他這些天心神有些亂,可是卻又做不了什麼。“老爺!老爺!”身旁嬌美如花的侍妾推著徐鉉沉重的身子,將他從夢鄉中喚醒。“還沒天亮吧。”徐鉉緩緩張開眼皮,眼前隻有黑沉沉的床帳。“老爺,是宮裡麵來人了!”侍妾著急的說著。對於南唐來的這些降臣來說,即使過去了兩三個月,且因為徐鉉既是趙光義的人,又是葉塵的人,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身邊的人就沒有這樣淡定了,這些日子可謂是一直謹小慎微。此時宮裡來人叫自家老爺進宮,怎能不著急。外間同時傳來了從南唐帶來的老管家帶有濃濃江南口音的焦急聲音:“老爺,宮裡麵來人了,要老爺速速入宮!”徐鉉這才發現有咚咚的聲音急促傳來,敲門如拆屋,將宅院中上上下下都給驚動了,可他竟然睡得沉沉的,沒有被吵醒。徐鉉坐了起來,讓侍妾幫著整理穿戴,皺眉沉思,喃喃自語說道:“陛下剛西巡回到開封,便夜裡喚我,這是哪裡要我去寫文章?”徐鉉知道他自己的才能在何處,也知道自己這個中書舍人的職責所在,更知道在趙匡胤眼中,自己的作用便是寫得一手好文章,即使自己的高人一等的口才也絲毫沒有放在這位陛下的眼中。“老爺!”老管家在外麵焦急的催促著,等到徐鉉不緊不慢出來,又催著他往前麵。來通知徐鉉的內侍,是徐鉉感覺很陌生的一名小黃門,還帶了四名禁軍護衛,見了徐鉉,就急匆匆的催促著:“徐舍人,陛下有旨,請你速速入宮。”徐鉉不慌不忙:“宮裡出了何事?陛下可有何吩咐?”小黃門閉口不答,隻是在說:“請舍人速速入宮。”徐鉉心中咯噔一聲,感覺有些不妙,但為官多年,城府卻是不淺,不露聲色的說道:“小公公稍等,本官換了衣服便隨你進宮。”老管家很有眼色,趕緊給那小黃門遞上一塊銀子,小黃門臉上剛才那焦急催促之色頓時蕩然無存,笑著說道:“還請舍人換衣服不要耽誤,陛下還在宮中等著。”徐鉉回到內室開始換官服,拿出葉塵早在南唐時便交給他的一根鉛筆,撕下一張便條,寫道:速進迷宮,王爺未歸,不可出來。然後他叫來一名從南唐帶來的忠心護衛,遞給一個令牌,神色凝重之極的吩咐道:“你帶上這個令牌,從後門…………不!找個最隱蔽的角落翻牆出去,到祥符王府,麵見寇準,將這便條交給他。”護衛答應一聲,便神色肅然的接過令牌和便條,向徐鉉一禮,轉身快速離去。這名護衛是徐家家生子,上兩代都是徐家的護院,忠心度不用擔心,徐鉉不在耽擱,等到下人將馬車備好,便在內侍帶領下飛快的上了馬車出門。離開了家門,很快就轉上了大道。這個時間街道很冷清,除了值夜的巡城,就看不到其他人。等上了禦街,兩百步寬的大街上,更是冷冷清清,當然這個時間斷也看不到其他入宮的官員隊列。徐鉉這時候心中卻是越加疑惑。……………………曹瑋的母親,一品誥命衛國夫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枕邊人不在床上。在床上坐起來,才發現曹彬正站在窗前,窗簾被他拉開了,沉默的望著屋外的夜色。“老爺?怎麼了?”曹夫人擁被而起。“不!沒什麼?”曹彬搖搖頭,依然靜靜的望著外麵,“沒事的…………沒事。”屋外氣朗天晴。抬頭望著日出前燦爛的群星,曹彬眨著酸澀的雙眼,明明困倦得很,卻偏偏沒有半點睡意。昨夜夜不能寐,勉強躺了下去,都沒能睡好。翻來覆去的,連帶著曹夫人也是整夜不得安寢。現在曹彬起來了,曹夫人才重又沉沉的睡過去。曹彬感到有些不安,但卻又找不到不安的源頭在何處。按理說如今陛下已經回宮,便不會有任何事情。可是他就是感覺極為不安。曹彬仰頭看天,鬱鬱難安,心神難定。“老爺。”曹夫人推門而出,輕步走到曹彬的身邊。“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曹彬回頭看著老妻,“今天又沒事了。”他剛才起床的時候,老妻還睡得正沉呢,現在卻已經起來了。曹夫人埋怨道:“老爺要上朝,奴家還能睡嗎?”看著嘴上埋怨,但一臉擔憂的妻子,曹彬稍稍輕鬆了起來,心神不再那麼不定,一下放鬆了許多,笑著說道:“賢妻持家辛苦了。”曹夫人又瞪了丈夫一眼,卻又不安的問起來:“真的沒有事?”“沒事,沒事。”曹彬很相信華夏衛府情報能力,至今華夏衛府那邊都沒有傳來消息,更何況他也安排了不少的耳目,不也都沒有回報說有什麼異狀。看看上朝的時間將近,曹彬梳洗更衣,吃了點早飯,便上馬出門,前往皇城,他是武將出身,向來騎馬,不坐馬車。這是陛下西巡回京的第一次大朝會,這本就是慣例,並非是臨時加上去的。既然是大朝會,沒有特殊情況,在京的全體朝官都要參加這一日的朝會。曹彬出門後,很快便轉上禦街。快到上朝的時候了,禦街上人頭湧湧,一隊隊的都往北麵的皇城趕過去。看到了李君浩一行,不過中間隔了挺遠,中間還有幾位低品的朝官,在禦街上不方便追上去,曹彬也就隨著人流逐步前進。快近皇城的時候,參知政事呂餘慶和他的親隨們也從另一條路上過來,不過離得也遠了。一路過來,曹彬看到了好幾支侍製以上重臣的隊伍,還有一些皇親國戚。隻是除了呂餘慶之外,曹彬沒有看見薛居正、盧多遜、沈義倫、徐鉉,晉王也沒有看見。不過這也沒什麼,來的有早有遲,或許已經進去,或許還在他後麵。後麵上來的三司使羅公明近前來打了個招呼,對行了禮,聊了兩句閒話。待羅公明再去與他人打招呼,周圍的文武官,便紛紛上前,向曹彬問安行禮。楊延軍和羅耀順也在人群內,他們同樣要上朝,先後過來給曹彬見了禮。首相薛居正姍姍來遲,騎著駿馬,直抵宣德門前。他前方的官員,如同海水分開,全都給他讓出了道。宰相可以騎馬直入皇城,就是在宮門前也不用下馬。不過他在曹彬麵前,還是從馬上下來,行禮打招呼,寒暄起來。曹彬雖然官位比他這個百官之首要低,但其實也是屬於武宰相,更何況爵位比薛居正還要高兩級。一切看起來就跟平日裡沒有什麼兩樣。看著門前廣場上紛亂卻隱然有序的文武官們,曹彬覺得自己的確是擔心太多了。陛下都回來了,怎麼還能有事?禮炮聲響,伴著晨鐘之音,宣德門的側門緩緩開啟。宰相們領頭,一眾大臣魚貫而入。……………………接了曹瑋的位置,擔任殿前都點檢,掌管殿前禁軍的是趙匡胤之前的侍衛統領韓三棟。韓三棟守在皇城城門內側,督促著昨天新近的士兵。陛下昨天回到皇城後,便派王繼恩給他說,因為李仝一失職讓陛下在祭天之時險些出了大事,所在李仝一已經革職查辦,之前跟著西巡的兩千禁軍侍衛也因為其中出現彌勒教暗子,全部發配到了北方大營前線。新來的這兩千新兵據說是從上任殿前都點檢曹瑋麾下禁軍中挑選的精銳。王繼恩當時話說的有些含糊,但此事顯然有些敏感,韓三棟也不敢細問。包括從昨晚開始,他麾下所有將官被王繼恩帶著內廷一一叫去問話,他也不敢有任何異議。誰都知道王繼恩乃陛下心腹中的心腹,一舉一動都代表著陛下的意思。韓三棟看到宰輔,他的態度一如平日,恭恭敬敬的向兩府宰輔們低頭。而曹彬、李君浩看見神色如常的韓三棟心中的擔憂便散了大半。等所有官員進了大慶殿,韓三棟便進了旁邊茶屋,早有掌管茶水屋的太監如往常一樣送上了茶水,韓三棟感覺口渴,一口喝了下去,然後便感覺眼前一黑,全身發軟,想要出聲大喊,但嗓子已經嘶啞,發出的隻有嗚嗚的聲音,傳不出茶屋。韓三棟本來實力極高,雖然沒有突破超一流境界,但也隻是差了一線而已,隻是此人向來忠勇有餘,但智謀便有些不足了,再加上十多年待在皇宮之中,沒有經曆過廝殺拚鬥,警惕心大減,結果被人輕易放倒。在皇宮之中,韓三棟是不能帶大批親兵的,隻是帶了兩名心腹,但在韓三棟喝茶的同時,隻見人影閃過,他兩名身手不弱的心腹已經雙手捂著咽喉,倒了下去。卻是趙光義麾下唯一的一名超一流高手血殺親自出手。……………………今天第二更送上,求捧場,求月票,求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