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烈一想到這件事就堵心到頭疼。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池裕林送出去了,初三那年就是在一個多年沒見過的叔叔家準備中考,對方正好是初中語文老師,池裕林邊說好話邊送禮就把池烈托付了出去。然而,最終池烈也沒考出個好成績來,池裕林不得不托更多的關係把他送進七中,當時周芸為了那將近十萬的借讀費跟池裕林發了很多天的火,那以後更是不給池烈好臉色看。何必呢?反正自己根本就學不會那些之乎者也,以後的人生更是用不到三角函數,就算把他送到出題人的家裡備考,他也隻能考出個剛過三本線的成績罷了。下課鈴響起後,池烈是第一個離開教室的。行李還在雁回的辦公室,他不希望自己的東西被那個人亂碰,畢竟裡麵還藏著台新買的掌機和幾本漫畫,要是雁回發現了肯定是被繳獲的下場。池烈去了辦公室卻沒見到有人在,剛一轉身就聽到了隔壁音樂教室裡傳來了悠揚的鋼琴聲,不疾不徐,像是漾開的波紋。雁回?他向前走了兩步,一聲招呼也不打就不假思索地推開門,果然看到了那架鋼琴後的人。雁回坐姿挺拔,麵色從容地聞聲抬頭望了一眼池烈,手上的節奏沒有半秒停歇,他把每個音符都編排好抑揚頓挫,最終輾轉著結束了這首曲子。還算挺好聽的。池烈忘了開口打斷他,整間屋子就這樣安靜了下來,隻剩雁回輕輕合上琴蓋的聲音。“又不打招呼就進來?”雁回起身,把一副嶄新的眼鏡框拿出來戴上。“你趕緊的。”池烈催促他。“你急什麼,這麼想去我家?”“我是怕快下雨了好嗎!而且你不是說你今天限號嗎?”池烈話音剛落,窗外就響起了轟隆雷聲,接著側耳細聽已經開始有雨點落下來了。雁回指了指門口的一把長柄傘,示意池烈拿起來,“我家離這又不遠,打車很快的。”池烈沒有動。因為這裡隻有一把傘。見他還在愣神,雁回走過去把傘拿起來,推著池烈出了音樂教室。行李箱是被池烈自己提下了樓,到了樓口發現外麵的雨下大了,不打傘沒辦法出去。“嘖。”池烈停在原地。雁回已經走了過來,在他麵前把傘撐開移到頭頂上,池烈稍一偏頭就能瞥見雁回白`皙的脖頸和乾淨的下巴。他皮膚很好,身材也是恰到好處的肩寬腰瘦,外表在大部分女性眼裡都是絕對惹眼的存在。然而這樣的人喜歡的是男性,於是這近在咫尺的危險距離就令池烈相當在意。像是擔心自己被沾染上某種病毒一般,池烈心有抵觸地挪開半步,正好出了傘外。“我自己走就行,彆管我。”“你不是感冒了嗎?”雁回早就聽出他鼻音略重。池烈不自覺地吸了下鼻子,頭頂的光線被遮擋住了,那把傘又移了過來。這次是少年堅決的態度:“我不要跟你打一把傘。”這份莫名其妙的任性令雁回笑了,望著那張神情固執的臉,他自覺地將手臂收回來。池烈提起行李箱,打算直接淋著雨出去。剛邁出一步就忽然視線一黑,自己頭上多了樣沉沉的東西。池烈伸手一摸,是件衣服,回頭發現雁回身上的黑色皮衣外套不見了。“都說了彆管我!”沒等扯下來就被雁回按住了腦袋。“你病得再重我都不會照顧你,”雁回手掌輕輕發力就把池烈的臉向上仰起,“彆給我添麻煩,我的衣服可是很貴的。”雁回鬆開手,自己打著傘走出去了。池烈心裡不快,但頭開始越來越疼,他手指攥了攥外套邊緣,悶悶不樂地跟了上去。隔著皮革布料,能感覺到冰涼的水珠在頭上緩慢滑落。按理說感冒時嗅覺會非常遲鈍才對,可池烈卻能清晰地聞見外套裡甜膩的檀木香氣,和淡淡的煙草味一起摻雜在潮濕的雨水之中,竟然意外地分散了頭疼帶來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就跟著雁回到了馬路街邊。這段路沒有很長,剛好足夠他在一個人的外套裡躲一場雨。[八]雁回家在高層公寓樓,屋子也足夠寬敞,從壁紙和家具布局設計來看,顯然經過主人的精心布置。池烈把行李箱隨便放下,環顧四周就被浴室的風景嚇了一跳。“我`操,”池烈忍不住感歎,睜大眼睛問雁回,“你家浴室怎麼是全透明的?”雁回正擺弄家裡新買的咖啡機,漫不經心地說:“你個小處男懂什麼情趣。”又他媽拿這件事嘲諷他了。“你不是自己住嗎?”“我就不能帶人回來了?”聲音極輕,像是剛睡醒的貓輕輕撓人心口。池烈登時啞口無言,光是聽這麼一句話就能聯想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場景,他瞬間被自己腦補的內容惡心得不想再說話。肮臟的成年人。池烈對著浴室透明的玻璃撇了撇嘴。接著,他聽到雁回在輕輕地笑。頭昏腦熱之際也不知哪根神經線搭錯了,池烈語氣幾分惡劣地問他:“你是被壓的那個?”過於直接的問題令雁回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抬起臉直盯著池烈,慢條斯理道:“你沒試過又怎麼知道?”池烈立刻閉口不言了,又不甘示弱地用嫌惡的眼神剜了雁回一眼,提起箱子進了雁回指給他的房間。這裡其實是書房,不過空餘的位置也剛好放得下一張床,深藍色的被褥看起來是全新的。整間屋子唯一能明顯找到的缺點就是沒有空調,不過眼下也快入秋,天氣涼爽起來倒也不怕燥熱。“喂。”雁回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了自己身後,他手插口袋倚靠著門框,歪著頭問道:“晚上想吃什麼?”“隨便。”池烈搖頭,反正雁回做的飯他肯定沒胃口,“我困了,彆理我。”“先把藥吃了再睡。”雁回出去,再過來時拿了個黃色的藥盒和一杯水。大概這是池烈能見到雁回最像正常人的時刻,平常最討厭的人稍微流露出一點真誠都足以令人放下戒備。池烈把藥按照說明書的指示服下,清涼的水流入喉嚨時,雁回忽然道:“去我床上睡吧。”一下子就被涼水噎到了嗓子,引起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這間屋子窗戶壞了,”雁回指了指那條縫隙,正有冷風從外麵滲透進來,“關不嚴實。”“我用被子蒙住頭就行。”池烈覺得這辦法可行,雖然有窒息的風險,但也總比躺在雁回睡過的床要好。說是潔癖,但也不完全是,準確地講是“厭惡與彆人接觸”。手指上沾到泥土無所謂,但彆人用過的筆卻絕對不願意碰;可樂瓶口蹭上灰塵無所謂,但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用自己的杯子喝水。間接接觸都令池烈神經緊繃,更不用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