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開瀚很好奇:“你在信封裡放了什麼東西?”他知道路文良讓他等在打印店門口,片刻後就取了疊厚厚的紙和信封,在車裡秘密的封裝好,連看都沒讓他看到內容。唐開瀚雖然仍舊麵無表情,但心裡難免會有些騷動,畢竟在投遞之前還要做那麼多的偽裝,這信封裡的東西自然是比較重要難得的。路文良回首:“你問這個乾什麼?”唐開瀚目不斜視:“沒,問問而已。”路文良就搞不明白了,這位大忙人是要做什麼?怎麼跟上了甩不開了?按理說他這輩子沒在盤龍會討飯,和唐開瀚該是一毛錢關係也沒有的,可偏偏唐開瀚就找上了他,態度雖然算不上熱絡可也絕不冷淡,很輕易的,唐開瀚並不是一個難了解的人,能麵不改色的任由陳榮西將一大場子的人殺死,這位唐先生絕不是為心慈手軟的,他做什麼事情應當都有目的,但,路文良這個小人物,能為他做什麼事情呢!?這根本不合理!更何況,現如今他們最多不過算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當然,自己的過往唐開瀚估計已經了如指掌,但他總不可能是看中了自己不要臉的潑材來三顧茅廬的吧?想想都知道這理由太玄幻了一點。兩個人沉默無言,天色漸暗,車開的平穩,回到了海川市內,路文良沒有回學區那邊的房子,他不確定劉長風有沒有回過勁來殺個回馬槍,哪怕是打一頓出氣呢,路文良可不敢自投羅網。“這附近有沒有便宜一點的賓館?”路文良平時上學回家兩點一線,倒是不太出門,對這附近的很多建築也不太熟悉,畢竟他記得的是十多年後繁華的那個海川,而不是現在城建都沒做到位的古舊街巷,自然也不太清楚這附近有什麼物美價廉的賓館。唐開瀚穩著方向盤速度看他一眼:“要不要去我家對付幾天?”路文良搖頭“謝謝你好意,不過不用了,我住在附近上課更方便。”他能聽出唐開瀚話裡話外隱約親近的味道,不尋常,這太不尋常了,反常必為妖,路文良巴不得趕快和這位自說自話的唐先生告彆。最後找了個在一中不遠的老巷子,裡頭有一家不差的招待所,是路文良同學父母開的,也不用登記身份證,一天二十塊,包熱水,平時學校來一些異地的家長什麼的,就住在這裡,都挺安全。沒讓唐開瀚繼續送,路文良在學校門口就下車了,眼看唐開瀚麵色不變但眼神抑鬱的離開,他趕忙偽裝好住進招待所,洗了一把熱水澡後,重重的躺倒在床上。要搬家了……路文良長歎一聲,更看透了世態炎涼。就連親生母親和胞姐都這樣狠毒呢,這世界上,還有誰會真心為他著想?不知道怎麼的,唐開瀚目不斜視認真開車的模樣在腦子裡一閃而過。路文良皺起眉頭。自家人,還沒有一個外人貼心。雖然有心理陰影,但路文良不得不承認,唐開瀚這個人似乎還是挺不錯的,萍水相逢,也能讓他伸出援手,混這一行最講究的就是義氣聲望,怪不得漢樓能做到這樣大,饒是對唐開瀚心懷戒備的路文良,這一天下來,也難免覺得有點窩心。…………淩晨一點,夜晚的風已經開始微涼,早晚溫差大,路文良單元樓的巷子角落裡,蹲著兩個手拎麻袋的黑衣人。“哈欠!!”瘦子攏了攏自己的衣領,重重的打了個噴嚏,站起身跺跺腳道:“怎麼回事啊,劉哥就讓我們過來教訓那小子,那小子又不在家,什麼時候回來啊?”手一抖把煙屁股丟在地上踩一腳,胖高個的眼神有些陰鬱:“他媽的,大半夜的讓我們蹲這兒,耍人啊!”…………唐開瀚到家的時候時間也已經不早了,一進門,唐瑞安盤著膝半躺在沙發裡看球賽,茶幾上可樂罐和薯片亂七八糟堆成一團,看了好傷眼。唐開瀚這人有點墨跡,看到臟亂就心裡撓,他抬手把車鑰匙丟到茶幾上,發出一聲脆響。唐瑞安一個激靈抬起頭,看見是他哥,立馬笑逐顏開:“哥,你今天回來好晚啊,約會去了?”唐開瀚皺眉,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什麼時候回去?”“嘖!”唐瑞安詫異的一個倒仰:“你不是吧?我才來幾天啊你就趕人了,你不會真的拍拖了吧?因為我在,所以不敢帶女朋友回家過夜”什麼屁話。唐開瀚一擰眉,眼神開始凶殘,現在的小孩都在想些什麼啊!?在內地呆久了,唐開瀚的思維也逐漸保守了起來。眼見哥哥開始發怒,唐瑞安三兩口把薯片倒進嘴裡踉蹌著站了起來,連忙擺手解釋:“家和萬事興!家和萬事興!”唐開瀚泄氣道:“我沒空每天關心你生活,你明年也要高考,早點回去複習,讓媽幫你準備留學,不能再懶怠下去了。”唐瑞安苦著臉:“哥!!!”他哥不理他,脫了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明天自然會有人收拾,換好鞋子,唐開瀚照舊肅容邊扯領帶邊回房。浴室內水霧彌漫,關掉淋浴,唐開瀚一手握著毛巾擦自己濕漉漉的頭發,慢步走到洗漱台前,盯著鏡子。鏡子裡那人,看年齡三十上下,表情冷凝,眉頭中間有個淺淺的川字,除此之外,滿臉找不出一筆皺紋。歎口氣,唐開瀚伸手將撥弄到後腦的頭發慢慢的疏散在額前,氣質立馬生嫩了起來,雖然表情仍舊生人勿進,但瞧去活生生少了五六歲,隻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如果真的用這副外表,在海川,誰能服他?好在唐開瀚也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外表,雖然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但他的思維卻確實比同齡人要僵化很多,也從不認為自由戀愛啊光鮮的衣著是什麼值得爭取的東西。可莫名的,想起今天在車上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少年,唐開瀚居然心中有些發酸。總有種……是代溝吧?好像都叫代溝?就是,兩個人說不到一個主題上的無措。這還是唐開瀚頭一回對一個陌生人這樣無從下手,路文良身邊像是有一堵牆,無形的,把他將任何人都隔離在安全距離之外。送他回到學區的時候,下車時,路文良甚至連再見都沒有說一個,隻講了謝謝。他大概……不想太看到自己?唐開瀚有些挫敗的摸著自己的下巴,怎麼回事?居然會讓人感覺討厭嗎?還是真的像唐瑞安所說,自己對人太冷淡了嗎……鎖眉盯著自己片刻,唐開瀚緊抿著唇角,咬緊牙關,慢慢的,勾起一個平常習慣使用的客套的微笑,眼角眉梢都有著刻意出現的真誠,但隻有唐開瀚自己知道,這笑容假的像是一種對路文良的褻瀆。不行,這樣改變策略好像更行不通。唐開瀚覺得自己恍如進入了一個誤區,他隱約明白自己大概是想要討好某個誰,卻毫無頭緒的摸不到重點。往後退了兩步,目光在自己身上矯健的肌肉流連,背過身去回頭又看一眼,唐開瀚自我安慰的點點頭。好了,至少身材是個優點,也不是那麼差的,既然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路文良三次,他們之中必定有著屬於自己的緣。他也不想想……交朋友,用身材去交的麼?個悶騷。…………劉長風請了兩天的假,病假原因是車禍,給那天參與活動的兄弟們一人發了點補貼之後,和路文良的那場鬨劇就好像從沒發生過那樣,被所有人都選擇性遺忘了。他這些天也很享受,趙婷婷每天殷勤的在病床前照顧他,補湯啊藥酒啊不斷的補,他臉頰都被補的紅潤光亮,隻不過一道縫了幾針的小傷口,卻活像是感染的多麼嚴重一樣,平常高傲的趙婷婷在患難時不離身,這對患得患失的劉長風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安慰。可這幾天方雨心的態度就有些值得琢磨了,除了剛開始那天她來探望過之外,之後,就是連一個慰問的電話都沒有打過的。但方雨心時時刻刻都是那種知性溫婉的模樣,讓人即便是想要將她往壞的那方麵琢磨,也不由得提不起十足的底氣,劉長風疑心她是在憂慮趙婷婷的歸宿,但說到底,在事情沒有鬨大之前,誰都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劉長風城府不深,他心中有憂慮,臉上也瞞的不嚴實,難免就在和趙婷婷的談笑裡透露一二,趙婷婷也嗔怪他多心,照她的話講,方雨心是這世上最單純無暇的母親了,縱使生了兩個孩子,家庭瑣事也從未將這種純潔無暇掩蓋過去。劉長風歎氣,他也很無奈,趙婷婷和他戀愛那麼久,美麗的外表,高傲嬌蠻的性格還有不弱的家世,這一切對一個混黑道一窮二白的小混混來說是很有壓力的,他很喜歡趙婷婷,也希望能和她結婚生子,還能一邊坐擁令人少奮鬥五十年的財富,這是多麼難得的一個女友?趙婷婷比劉長風富裕,她手上的一枚手表,身上的連衣裙,乃至搭配衣服的一個包包,有可能就是劉長風一個月工資也買不到的昂貴,戀愛那麼長時間,她也很少會花到劉長風的錢,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拜托他做事情,就被搞砸了,就是劉長風自己,都覺得麵子上有些過不去,方雨心和趙誌安縱然覺得他難堪大用,他也無話可說。他也有些後悔,那時候的自己似乎是太瞻前顧後的一點,照他說,就算是真的將路文良綁個麻袋揍一頓丟到荒郊野外,再將那個油鹽不進的死老太婆搬來威脅一通,沒理由這事情辦不成。更何況雖然這是在西建幫的管轄範圍內,但陳榮西那個個性,路文良又是個鄉下人,被打了都無處伸冤,他還能怎麼辦?除了妥協,似乎也沒有更好的結果。他悔不當初,又想起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有天就和趙婷婷嘮叨抱怨起來。趙婷婷也氣,但方雨心的話錘在她心頭,她確實是聽進去了,這些天來她照著方雨心的囑咐每天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很明顯劉長風的眼神比起從前更加炙熱了,這說明方雨心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既然有道理,她就會虛心聽從。在劉長風麵前,趙婷婷心中恨的飲血,臉上卻勉強掛著微笑,還倒過來安慰了男人兩句。但說到最後,她也覺得,這口氣讓人憋住實在是困難了些。她和劉長風商量著,找個機會,再把路文良約出來單獨“談兩句”,事情能辦成最好,不能辦成,也把這麼多天的恩怨給“化解”了。她正在夢中每日描繪路文良低聲下氣和她道歉的場景呢。第三天,劉長風被盤龍會內的一個電話給叫走了。走時,還一臉的煞白,麵無人色。這令趙婷婷心中也不免打起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