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他居然不是唬自己的!張綺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廣陵王的記憶。也許是她的記憶中,廣陵王素有寬厚仁義的美名之故,張綺對他,甚至沒有對蕭莫那般防備。她懼的,隻是廣陵王那注定風光而艱難的一生,做他的枕邊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這一世,隻想安安靜靜地做個富人,在建康或類似的,極難經曆戰亂的地方渡過一生。雖然她的記憶,她的本能,刻下的都是魅惑男人的伎倆。可她真沒有打算嫁人。至少,是沒有打算把自己的一生,自己的生命,全部交到男人手中。張綺在原地轉了一圈後,低著頭向房中跑回。回了房中尋思一會,她記起了蕭路遞來的油包,連忙打開。油包裡麵,另有一個小包和一張紙。她拿起那紙一看,頓時一驚。這張紙,卻是一張房契,上麵寫著一個三進的小院子。再打開那個小包,裡麵是一些褐色粉末。張綺看了看,把粉末收好,目光又看向那房契。蕭莫把這東西給自己,是什麼意思?給她一個院子,好在某一天把她接出去,然後當外室養起來?讓她見不得光地跟他一輩子?難不成,他以為自己出身卑微,連帶的,連人也是卑微的?冷笑兩聲,張綺扯著那房契,忍著把它撒了的衝動。好一會,她才拿起那油包把房契包好,再貼身藏起:她要扔到蕭莫的臉上。怏怏地躺回塌上,張綺閉上眼睛:這個世間,哪有可以托付的男人?有的,隻是可以通過算計而謀取的利益罷了。睡了一二個時辰,張綺還在迷迷糊糊時,阿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錦姑子,我家阿綺還在睡呢,婢子去喚醒她。”聲音輕快跳脫中含著笑。張錦的聲音傳來,“那還愣著乾嘛?”語調中儘是不耐煩。阿綠依然帶笑,她清脆地“誒”了一聲,蹬蹬蹬地向這裡跑來。張綺連忙坐起,喚道:“阿綠,是不是我姐姐來了。”她連忙打開房門,喜笑顏開地看著張錦,快樂地說道:“姐姐,你找我啊?”有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錦輕哼一聲,擠出一個笑容,點頭道:“你梳洗一下。”見張綺一怔,不解地看著自己,張錦沒好氣地說道:“馬車都在外麵侯著呢。快一點,隻等著你一個了。”馬車在外麵?難不成她還可以出門?張綺雙眼一亮,興沖沖地應了一聲“誒”,便在阿綠的服侍中,快手快腳地梳洗好。饒是她已經很快了,張錦還是一臉的不耐煩,見她終於出來,她狠狠瞪了一眼張綺,正準備發作,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壓低聲音,悶聲悶氣地說道:“真磨蹭,你還真是不曉事。”張綺連忙陪笑道:“姐姐教訓得是,是阿綺不曉事。”“快點!”側門外,停著二輛馬車,張綺和張錦坐上後,駛出不到一刻鐘,前方又出現了五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車簾掀開,張軒正坐在裡麵向這邊看來。一眼瞟到張綺,張軒便是一驚。他跳下馬車,大步向張錦走來。來到張錦麵前,張軒壓著聲音說道:“阿錦,你要乾什麼?”他瞟了張綺一眼,“你都十五六歲了,馬上就要議親了。這個時候,你把阿綺帶出來乾什麼?”他是在警告張錦,令她不要做出有損自己閨聲的事。張錦氣得臉一白,她瞪了張軒一眼,尖著嗓子說了一個字,又馬上把聲音壓低,“九兄,我帶她出來怎麼啦?”她心下氣極,不想理會張軒,便嗖地一下拉下車簾,悶在裡麵賭起氣來。張軒一怔,看了一眼臉色緊張不安的張綺,便向著車簾溫聲說道:“阿錦,是九兄不是,把話說重了。你彆惱。”車簾晃了晃。張軒想了想,又低聲說道:“阿錦,你向來心軟易被人激,阿兄也是擔憂你。”馬車中,張錦哽咽的聲音傳來,“她有什麼好?你們一個個這麼看重她?”張軒不解中,張錦氣惱的聲音傳來,“我還是你親妹子呢!你走!”張軒愕了愕,搖了搖頭,返向自己的馬車走去。車隊啟動。走著走著,又有十來輛馬車加入。這一下,馬車都快有二十輛了,已是浩浩蕩蕩,走在街道上,逼得路人連忙退向兩側。張綺自上路後,一直坐在馬車中。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來,她才掀開了車簾。她看到了蕭莫!他就在後麵加入的十多輛馬車中,此刻,正掀開車簾,與張軒等人談論著詩文朝政。蕭莫也在!張綺忖道:張錦不會無緣無故把自己帶出府,定然是蕭莫交待了的。可是蕭莫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她伸手按向懷中的油包,磨了磨牙。車隊繼續向前駛去。正是春光明媚,萬物萌發之時,一路上,不時可以看到高門大戶的車隊。便是從街道間川流不息的河水,搖晃而過的船隻,以及船隻上歌唱著的小姑,都給人一種勃勃生機。張綺伸出頭去,靜靜地看著外麵的景色。蕭莫回頭看向張綺。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船隻上晃悠著白嫩雙腳,清唱著樂府舊曲的漁家女,那被額發擋住的大眼睛中,竟滿滿都是嚮往?蹙了蹙眉,一時之間,他有點不明白她了,那種三餐難繼的貧女,她為什麼會去嚮往?隻是一瞟,他便收回目光,自失地一笑。這時,車隊停了下來。卻是此行遊冶的河岸已經到達。眾人紛紛走下馬車。此刻除了張錦,還有袁蕭謝府的幾個姑子。在郎君們湊到一塊說笑時,幾個少女不知不覺中也走到了一塊。張綺遠遠地落在後麵。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討喜,便不想去受那份白眼。這時,笑鬨聲大作,張綺抬頭,卻是幾個姑子和張軒等郎君,絡續上了幾隻畫舫。也有一些郎君依舊站在岸邊,彼此低語著。張綺靜靜地看著,她剛剛低下頭,卻是手臂一疼,一人把她重重一扯,帶入了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