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陳望生了第一個孩子,陳铖給他取名叫陳唯一。周楊和俞景明特意從A市坐飛機到法國來看她。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身邊從不缺女生的周楊一直單身,反倒是從未有過消息的俞景明先結了婚。俞景明同陳铖陸衡在一旁說著話,周楊坐在床邊同陳望說著話。周楊說,笙哥去了非洲,不能過來,他讓我轉告,恭喜你,也希望你要一直幸福。陳望看著不遠處嬰兒床上的陳唯一,收回視線,笑著說好,我會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了一個,同她有著流著相同血的人。周楊問,阿望,對他,你有後悔過嗎?陳望垂眸,笑:“我隻是後悔過我做錯的選擇,對人說錯過的話。”從孤兒院到何家,從蘇雅到徐盛。但唯有他,她從未後悔過。她愛吃草莓,草莓汁也行,草莓蛋糕也行,草莓糖也行。就像她喜歡他,沒在一起也行,最後不是他也行。所以啊,這世上哪有什麼是非誰不可啊,所以又何必非要做了他的累贅,糾纏著死死不放手呢。周楊抬手揉了揉她的發,含笑,溫柔的看著她:“阿望,但願你永遠不會後悔。”陳望抬眼,望著窗外,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但願吧,但願她不會後悔。隻是有時,她會在落日的時候,懷念起當初六點鐘,公車投幣口裡傳出硬幣清脆的響聲。耳邊是鬨哄哄的聲音,有背書,有談笑,有打電話。周圍,有學生,有上班族,都在落日的邊緣不約而同地坐上了回家的車。而最令人懷念的,是那個接她一起回家的少年。那少年低頭聽著她無知又嘮叨的話,卻總是眼裡帶笑,伸手揉她的發。簡生,你是不是傻啊。那樣清朗,那樣溫柔的聲音。隻是在最後一絲光亮落下,便什麼都不複存在。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便什麼都沒有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選擇買單,她也是。所以現在的一切,皆是命運。她不後悔曾經所做的任何決定,但她永遠都無法原諒她自己。斷而不舍,令人生厭。——2018年12月。陳铖把陳家企業發展到法國,數次登上報道。一次娛樂記者采訪,問,您的妻子據說是你的初戀,請問是真的嗎?他看著鏡頭,微微笑了,是的,她很優秀,我很愛她。從彼此懵懂無知到成熟穩重,愛她這件事,百年如一日。香山彆墅。“唯一,不冷嗎,不要再把圍巾扯下來哦。”漂亮的長發女人坐在輪椅上,一邊替麵前的男孩攏著圍巾,一邊叮囑道。聲音軟糯溫柔尤為動聽。陳唯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模樣甚是可愛。“媽媽,不冷,圍著難受。”說著,他又伸出小手,拉扯著已經係好的圍巾。陳望笑,抬手將圍巾取了下來:“唯一你這麼任性,是像了誰啊。”陳唯一撲在她懷裡撒嬌:“媽媽,我像你,我最像你了,我真的最像你了。”陳唯一像陳铖的縮小版,隻有一雙眼像陳望,他愛陳望,所以對自己外貌不像陳望這點有些執著。陳望彎了眼眼,笑著拍著他的背:“好好好,像我像我,我們唯一最像我了。”“嗯嗯,我最像你了。”“嗯嗯,去玩吧,彆跑太遠了。”“好。”陳望看著他奔跑的背影,彎了彎唇,伸手,拿起桌麵上的書翻看著。不一會兒,陳唯一就臟著手跑回來,嘴裡激動道:“媽媽,我在埋我的寶藏。”陳望放下手:“寶藏?”“嗯嗯,是給媽媽的寶藏,等我長大了,我就把它取出來給媽媽。”被他孩子氣的話逗笑了:“現在不可以嗎?”“不行,要等我長大。”“等你長大啊,那還要好幾年哦,媽媽已經長大了,可以先告訴媽媽嗎?”“你不可以長大,爸爸老說媽媽是小公主,媽媽不可以長大,要永遠當我們的小公主。”陳望楞,笑,抬手輕輕的刮他的鼻子:“好,永遠當你們的小公主。”冬日的餘暉灑落在萬物上,陳铖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他忍不住彎唇,手裡拿著一份未拆封的文件,抬腳,朝那溫暖走去。“阿望,唯一,我回來了。”陳唯一抬頭,蹭的揮著小手,一把抱著他的腿。“爸爸,爸爸,你回來了啊。”他不舍的弄臟陳望,倒是毫不吝嗇的把滿手泥擦到了陳铖的褲子上。“在家有沒有乖乖的。”陳铖笑,彎腰,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有沒有鬨媽媽。”“沒有,我可乖了,我才不會鬨媽媽。”“好乖。”他牽著他朝陳望走去,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到桌前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這是周楊寄過來的。”“什麼東西?”他靠近,伸手就是要抱她:“不清楚,寄到公司裡了,一直忘帶回來。”陳望看著他手中的泥,推他,眼神掃了掃一大一小身上的泥:“一身的泥,去洗洗。”“遵命,我的公主。”“帶你兒子一起。”“好,陳唯一,跟我去洗洗。”“好的爸爸。”陳唯一跟著陳铖往屋裡走,還不忘回頭叮囑陳望:“媽媽你在這等我們哦,不要亂跑哦。”“好,我不亂跑。”“嗯嗯。”看著那對父子往屋裡走的身影,陳望笑的回了頭。垂眸,督見桌前的文件袋,半晌,才伸手拿起拆開。一張張股份轉讓和房屋轉讓合同協議散亂在陳望的眼前,而打開,那裡麵的名字,刺痛了她的眼。何慕笙。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在她的口中。直到,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另一端的電話。她說,何慕笙到底在做些什麼。電話那頭空了許久,靜的就像是無人接聽。他回答,你不知道嗎,笙哥他已經死了。死了?!一瞬間,她覺得有些冷,莫名其妙的涼氣從腳底一直傳到了心裡,刺骨的疼。一時間的沉默。她沒開口,隻是握著手機的手指一點點的收緊,關節也隱約泛白。另一隻手扶著桌子,身體,顫抖得厲害。“笙哥他在非洲為了救孩子出了事,回國治療,病情危重,反反複複治療,之後沒抗住……就走了,阿望,他走之前把他的東西都給你了,留了一封信,你沒看到嗎,他……”她眼神茫然空洞,甚至都聽不清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恍恍惚惚掛了電話。瘋了一般,把文件袋裡的東西抖落在桌上,從袋子裡,掉出了一封信。白色信封,寫了三個字。簡生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