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笙打開門,他此時洗了澡換了家居服。煙灰色的襯衫,灰色的棉質長褲,光腳穿著拖鞋,一截白皙的腳腕露在外麵。“你有事嗎。”簡生把水遞過去:“喝點熱水吧,哥哥。”“嗯。”何慕笙接過水杯,簡生碰到他的手指。雖然隻是一閃而逝,但確實是滾燙。“哥哥,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藥。”“沒事,不用。”話音還未落地,“啪”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簡生看著麵前這扇緊緊關閉的房門,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夜晚。隔壁房間時不時傳出的咳嗽聲,簡生一向睡眠淺,一點動靜都能被吵醒。聽著咳嗽聲,她揉了揉眼睛,披了件外套打開門往隔壁走去。“哥哥,你沒事吧。”房間內沒有傳出聲音,簡生不禁有些擔心。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打開了門。借著月光,她輕手輕腳的走到他床邊,彎腰俯下身去看他。他閉著眼,呼吸是急促不正常的感覺。他躺在床上,眉宇間皺成了一個川字,離的近,簡生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出來那熾熱的氣息。她心頭一緊,伸手朝他額頭上小心翼翼的探去。灼熱的溫度,她立馬縮回了手。半途,卻被帶著微涼的手輕輕住手腕。他睜開了眼睛看見眼前的人,才收回自己的手。“簡生。”他聲音沙啞,卻有種極為磁性的誘惑。“嗯。”簡生低頭就這麼看著他,清澈的眼裡滿是擔憂。何慕笙又垂下眼,翻了個身:“回去睡覺。”簡生傾身看著他,想了想開口:“哥哥,我們家裡有備著感冒藥嗎?”“沒有。”“那家裡有溫度計嗎?”“簡生……”極為不耐煩的情緒,半晌,他平淡開口:“沒有。”簡生看著他,此刻是格外冷靜可靠的樣子:“哥哥,那我帶你去醫院好嗎?”“不去。”“那我打電話給阿姨吧,你這樣不行的哥哥。”何慕笙這燙的不正常啊。萬一燒出毛病了怎麼辦,有很多新聞都說發燒燒傻的。而且家裡又沒大人在,簡生真的有些擔心。有時候仔細想想,到底誰是哥哥,到底誰又是妹妹。許是時間長了,彼此都不在意了。“你要打了現在就滾出去。”明明是一句凶狠的話,此刻從他嘴裡吐出來,帶著濃烈的鼻音和沙啞。像是撒嬌的意味。她垂眸,無奈的妥協:“好吧。”還真是像周楊說的,生病了脾氣差,此刻真像個孩子。“出去。”“嗯。”窗戶也沒關,冷風夾雜著潮濕往屋子裡湧進來。真不會照顧自己。簡生起身去關了窗,嘴裡小聲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許久,何慕笙沉沉睡去,安靜下來。她朝門外走去,停住腳步回頭望去。月色下,她望著床上那個蜷縮的背影,這身影勾勒的模糊,在月色下顯得尤為不真實。何慕笙寧願發著燒也不願意讓彆人靠近。她歎了口氣,真是個倔強的人。不像她,多會隨波逐流的人。在孤兒院拚命的做好院長的事,在這,拚命做好蘇雅的事。好在,又不像她,唯唯諾諾一般活著。門,輕輕被帶上。溫柔的怕驚醒睡夢中的少年。半晌,門又輕輕被打開。簡生端著水盆走進房間,輕輕的蹲在床邊。拿了一塊毛巾在水盆裡泡了一下,敷在他的頭上降溫。反反複複,直到少年眉宇間的川字鬆了開來。……何慕笙是從噩夢中驚醒的,他坐起身,毛巾從額頭上滑落下來。此時房間已空無一人。生病的人太過脆弱,脆弱到即便是一個冷漠尖銳的少年也無法掩藏自己。還是太過年輕,一旦脆弱下來,就無法隱藏自己的情緒。他起身打開門朝隔壁房間走去,乾淨整潔的被子保持著掀開的樣子。她不在。他下樓,客廳也沒人影。他拿著手機,撥通另外一頭的電話。一陣音樂,電話那頭接通。“喂,哥哥?怎麼了,身體哪裡還不舒服嗎?”“你在哪。”沙啞而略帶煩躁的聲音。“啊,哥哥我去……外麵買藥了,現在已經到門口了。”何慕笙朝玄關走去,屬於她的那雙的鞋子沒了蹤影,隻有一雙拖鞋擺在門口。他拉開門,冷風瞬間灌了進來。門口站著一個正在接電話的少女。月光下,她雙唇發白,映得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半晌,她笑著仰頭看著他:“哥哥,我回來了。” 回來了啊。這真的是,失而複得的溫柔。他伸手,落在她的發上:“回來就好。”……半夜,何慕笙吃了簡生買的感冒藥,何慕笙體質好,出了一層汗,快天亮時,體溫已經恢複正常。簡生這才放下心,昏昏睡了過去。等何慕笙醒來時已經是清晨,偏過頭看去。床邊靠著一個女孩。他輕輕動了動指,想要喊醒她。另一隻手卻被她緊緊握住。他皺了眉,有些不習慣被人如此對待,半晌,卻散去眉間的不悅。笑了笑,輕輕移開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他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是睡了格外美好的一夜,唯一不足之處,就是昨晚被女孩拿著被子捂了一身汗。即便身上沒有味道,他此時感覺身上的味道臭烘烘的。他皺眉,拿起外套披在女孩身上,隨即抬腳開門往衛生間走去。等他出來時,屋裡已經沒了人影。簡生其實早就醒了,隻是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麼,所幸乾脆閉著眼裝睡。見何慕笙去洗澡,睜開眼便麻溜的跑回自己的房間。一夜未睡,好在今天星期天,躺在床上,她一覺就睡到了中午。驕陽的兩道光柱穿過房間,宛如兩條透明的金帶,內中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塵埃。簡生是被樓下的音樂聲吵醒,即便隻是片刻,但她還是睜開眼,隨即起了身。看著窗外的陽光,已經中午了,她也該做飯了。她起身洗漱下樓,卻見飯廳的桌上已經擺了一桌的菜。“哥?”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廳。“生生,你終於起床了,你聲音怎麼,不會也是感冒了吧。”周楊係著圍裙從廚房躥出來。“沒,剛睡醒。”她帶著鼻音,聲音微微有些沙啞。“沒有就好,照顧好自己,過來洗手,準備吃飯啦。”難道桌上的飯菜是周楊做的?她問:“我哥呢?”“你哥在這呢!”周楊不要臉的指了指自己。簡生扭頭,準備上樓,被周楊拉住了手:“逗你玩呢,看不出來小姑娘,脾氣倒是挺大的,你哥和俞景明去超市買東西了,你瞧瞧,桌上的菜都是他做的。”“我哥?”簡生確實是驚訝,她總覺得,何慕笙應該是不食人間煙火,不可觸及的少年。什麼茶米油鹽,什麼生活裡的瑣事,同何慕笙掛上簡直是不搭。何止是不搭,簡直無法想象啊。“你以為呢,桌上的菜都是你哥做的,他喊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著他的湯。”周楊指了指自己的圍裙嘟囔:“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他給我做過一餐飯啊。”“我哥還會做飯啊?”簡生瞠目結舌,實實在在有些吃驚。“他從小基本上都是自己管自己,雖然那時有李姨,但笙哥那般挑剔難伺候的人,如果不學會自給自足,要餓死。”“哦哦,也是。”簡生點頭,覺得周楊言之有理。像何慕笙那般挑剔的,她還真是不多見。回頭看著桌上的菜,如實道:“不過也是厲害。”“那是,你彆看笙哥長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但其實笙哥什麼都會,你看打架讀書,他永遠都比彆人厲害。”忽略掉打架,簡生對何慕笙真真心佩服:“讀書是真厲害。”“正常啦,他從小到大就是樣樣第一,讀書對他簡直小意思啦,還有笙哥小時候可厲害了,大院裡的胖虎揍我,他一拳就給揍回去了……”在周楊回憶的時間裡,何慕笙拎著袋子和俞景明一起回來了。俞景明拎著袋子:“我們回來了。”“俞景明笙哥你們回來了,我們可以開飯啦。”“周楊你就知道吃……”“俞景明我樂意啊!”……陣陣笑聲洋溢在飯廳裡。家人好友作伴,不用為瑣事憂愁,年少美好的生活,大抵如此。“看什麼,吃飯。”何慕笙抬眼,同簡生的目光相撞。簡生立馬低頭,吃著碗裡的白米飯。“吃菜。”“哦哦。”俞景明笑,偏頭停住筷子看著她:“生生,你哥做的菜,好吃嗎?”簡生咽下嘴裡的菜,點頭笑的燦爛。“超好吃。”“吃飯彆說話。”“好的哥哥。”周楊笑著撞了撞旁邊的何慕笙:“偏心啊,笙哥,我發現自從你有了妹妹就不一樣了啊。”那少年卻裝得淡定,嘴角的竊笑出賣了他的好心情。哪裡不一樣了,又何時開始不一樣了。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