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總坐在辦公桌後的老板椅上,雖沒有明確送客,但是意思已經非常到位:普創投資接受了中良銀行的標的推薦,當然也打算與中良銀行合作。你們彆湊熱鬨了,請回吧。何心安跟在白文萱身後,這才剛進朱總辦公室,雖然不是閉門羹,但是比閉門羹還打臉。白文萱卻驚奇地說,“呦,巧了,我們也認識澳大利亞PMC醫院的股東,前段時間正和股東商量呢,因為沒談妥所以沒敢給您推薦。”何心安看向白文萱,剛才來的路上討論的話術還沒這一條呢,什麼時候與PMC股東洽談了,她怎麼不知道?心裡震驚,但表麵裝得很平靜。“哦?”朱總似有疑惑。白文萱自顧自坐在會客沙發上,把手包往身旁一放,絲毫不客氣,拿起矮茶幾上的礦泉水,擰開咕嘟咕嘟喝了兩口,胸有成竹地說,“PMC的股權分布在不同股東手裡,幾個大股東之間一向不合,您這收購恐怕不會太順利。但是,”白文萱故意咬重了“但是”,小學語文老師早就教過,但是後麵才是重點。“但是大華銀行有豐富的收購經驗,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可是我們已經與中良銀行”朱總還沒說完,白文萱搶著說,“對您來說,收購哪個標的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您的融資方,您當然是挑服務最好、產品最優、價格最合適的。”朱總勾了勾嘴角,露出商場人的一絲油膩。白文萱說的沒錯,普創投資是甲方,自然要好好挑個乙方。就算和乙方簽了合同,撕毀了又算什麼?反正爸爸說了算。“您這是幾十億的買賣,當然要找個備手,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裡,萬一有些小銀行臨時掉鏈子呢?中良銀行內部狼性競爭您也知道,步子太大,業務有點糙,前段時間還受到了銀監會的處罰。”白文萱說著劃拉著手機,“喏,我轉發給您看看。”朱總半信半疑打開手機,劃拉了兩下,皺了皺眉,發出來兩聲嘖嘖,把手機撂在桌上,“那你們也交個計劃書過來吧。”“那是應該的。”白文萱露出老狐狸的笑容。“下周一之前交過來。”“沒問題。”走出凱貿大廈,何心安快被好奇心急死了,瞧著四下無人才問,“您認識PMC醫院股東?咱們哪個部門或同事在幫忙溝通PMC的股東?PMC不是在澳大利亞嗎?咱們在當地也有分支機構嗎?”白文萱白了何心安一眼,回答,“沒有。”嗯???何心安問了好幾個問題,哪個問題的答案是沒有?還是所有問題的答案都是沒有??看著白文萱一臉操蛋,一隻手在手包裡摸煙,然後向背街小巷走去的樣子,何心安在心裡罵了一句,又被妖精白耍了!難不成她從頭到尾都在編瞎話?還編的這麼像?!仔細回想了一遍,白文萱對PMC股東的描述,放在任何一家大公司都成立,竟然被蒙混過關了!這步棋走得可真夠險!白文萱沒急著讓何心安叫車,而是拐到隔壁建築物的後身,點了支煙,猛咋了一口,銷魂地吐了口煙圈,開始下命令,“PMC是個上市公司,你去查查股東都有誰。”何心安腦袋裡想的是,為啥白文萱不能像男人一樣站在大門口抽煙?為啥她抽煙但牙齒一點也不黃呢?但表麵點著頭,還像模像樣掏出手機記備忘錄。“問所有的谘詢公司,有沒有公司服務過PMC,能搭上話,有沒有公司服務過PMC的股東。”何心安戳著屏幕,恨不得把屏幕戳破。隔著整個大西洋呢,相當於大海撈針啊。白文萱怎麼有膽子在朱總麵前吹這麼大的牛逼。“你問問慕楚詩,中良銀行除了何如意,還有誰在背後運作?何如意自己不可能認識PMC的股東。”何心安麵露難色,倒不是不能問,但是她與慕楚詩的關係好像剛剛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她並不想把工作等其他事情參雜進去。白文萱猛吸了一口,把煙屁股扔在地上,饒有趣味地盯著何心安看,憋出一句,“你倆戀愛了?”“沒有沒有,真沒有。”何心安本能地又搖頭又擺手,就差拍著胸脯指天發誓了。否認了半天才緩過神,她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為了加重效果,她又一本正經板著臉,“我和慕楚詩沒有任何關係。”心裡想的卻是,我和慕楚詩有沒有關係,也不用向你彙報呀!我們關係可好呢,但我不想這樣利用他。白文萱嫌棄地看著何心安,覺得自己押寶押錯了,這孩子怎麼教都不上道兒,“叫車吧,去分行,問問匡子辰怎麼辦。這燙手的山芋不能咱自己拿著。”何心安跟著白文萱從建築物後麵繞到馬路年,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北京分行,準備興師問罪,對匡子辰手起刀落,弄死這個通敵賣國的奸賊。建築物後身的拐角,慕楚詩剛好打完電話。每次接家裡的電話都會讓他心煩氣躁。年輕氣盛的小阿姨仗著老爺子喜歡,就像讓慕楚詩改口叫媽,真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怕把自己叫老了!那小阿姨給60多歲的老爺子生了個小兒子,最近剛學會走路。老爺子喜歡得不得了,那真真是他心口上的肉。慕楚詩倒是挺欽佩老爺子60多歲還硬的起來,但話說回來,那小兒子,哪哪兒長得都不像老爺子,誰知道是哪裡來的雜種?慕楚詩掛了電話,像頭煩躁的獅子,剛好聽到何心安說,“我和慕楚詩沒有任何關係。”心裡一聲冷笑,從拐角走出來,注視著何心安離開的背影,像有一把刺刀插進了心坎兒裡。下一周是老爺子過生日,原本是打算帶何心安一起去的。畢竟那個家裡,從小保姆到小保安,從小阿姨到小孩子,沒有誰歡迎他。也許他帶著喜歡的女孩子,會感覺的身邊是溫暖的。現在看來,是不用了。真心都喂了狗了。何心安與白文萱到達分行後,發現匡子辰開會去了。白文萱把何心安留在公司部,時刻彙報匡子辰的動態,然後自己上樓去找分行行長。看著白文萱像鬥雞一樣進了電梯,何心安突然有點擔心匡子辰,白文萱免不了向分行行長求支持,然後捎帶手告一狀。這也是匡子辰咎由自取,誰讓他敵我不分,利用大華銀行的資源,向著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何心安在辦公室門口聯係她所認識的谘詢公司,收到各種回複:“PMC是啥?和KFC一樣不?”“你說笑呢,我們業務啥時候拓展到澳大利亞了我都不知道?”“工作10年了,連國門都沒出,就靠你給我介紹客戶了,你聯係上PMC帶我一起去唄?”“你們可真洋氣!我能申請陪你去考察PMC不?機票酒店你們給報銷下?”這幫谘詢公司真是一個一個欠調戲。何心安試著給在澳大利亞念書後來定居的姐妹發了信息,對方秒回,“PMC我知道啊,前兩天剛去做了個人流,服務還不錯。”嗬嗬嗬,一句話把天聊死了,“那你好好休息呀。”“你要來嗎?我給你VIP服務。”這個姐妹真是實誠。這個姐妹有個名號叫戰神,因為子宮特彆耐刮,大學就刮過兩次,這又刮了一次。戰神說,刮刮更健康。就像摳鼻屎一樣,摳摳就乾淨了。何心安渾身一個激靈,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希望自己這輩子都用不上這種服務。是誰說的,任何兩個人之間總能通過六個人建立聯係,問題是,何心安去哪裡找這中間的六個人??匡子辰開會回來了,好幾個眼疾手快的員工拿著筆記本從座位上快步走來,何心安往辦公室門口一站,意思是,先來後到,後麵排隊。眼看匡子辰進了辦公室,何心安立刻跟進,還隨手關了門。這是要,關門打狗了。何心安恨不得指著匡子辰的太陽穴,罵他通奸賣國!真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找我什麼事?”匡子辰往辦公桌後的椅子一坐,順手點了一隻煙,部門一把手的姿態拿捏地恰到好處,好像提醒何心安,這是在分行,記得她的身份。何心安收斂了兩分怨氣,“你給朱總介紹了兩家國內的養老院,朱總並不滿意。你明知道普創投資要做跨境並購,為什麼要介紹國內的資產?你是故意的?”“對。”“為什麼?!”何心安坐在匡子辰對麵,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方。這奸賊企圖為何如意鋪墊,還以為彆人不知道!卑鄙!無恥! “如果一個小學生去參加高中數學競賽,肯定會被無情碾壓;一個小蟒蛇如果想吞下一頭巨象,即使把嘴擺折了也不可能。普創投資雖然是人工智能的黑馬,但是從未經曆過一單並購業務,他想一口吃個胖子,是癡人說夢。我給他推薦的都是最適合他的。”匡子辰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看著何心安,眼神帶著兩分戲謔,意思是相信爸爸,爸爸是向著你的,怎麼會害你呢?何心安假裝沒有讀懂匡子辰的眼神,又說了白文萱在朱總的麵前誇下海口,說周一要提供一份PMC的投資計劃書,可是他們現在連PMC股東的聯係方式都沒有。“這個不難,看看國內哪家券商做醫療行業研究比較突出,讓他們聯係一下澳大利亞做醫療行業研究的券商,再聯係PMC,都是金融同業,找到對口的應該不難。”匡子辰眯著眼睛想了想,“我記得國內做行業研究比較出色的券商是海鼎證券。”那不正是姐夫工作的券商嗎!怪不得何如意輕車熟路搭上了PMC。這年頭不僅拚爹,還得拚老公。這不正之風,得治。何心安決定去找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