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安掏出手機給限量款噴霧的瓶底兒拍了照，又對著整個櫃子拍了照。這款保濕噴霧是孫靜的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水池下的櫃子裡會收納著一堆已經拆封、用了將近一半的護膚品？何心安一時半刻想不明白，關上門，退出了洗手間。小保姆正在門外等候，保持著一定距離，微微低著頭。何心安瞧著小保姆，難道是她在用？可是怎麼可能呢？那款噴霧，孫靜特彆喜歡，不可能拿來送老板的小保姆。李嘉豪見何心安滿臉凝重，問道，“不舒服嗎？”經李嘉豪這麼一提醒，何心安覺得通經如排山倒海而來，臉色微微蒼白，還好下午的工作已經完成，可以下班回家了。“我送你回家？”李嘉豪試探地問。何心安沒有推辭，畢竟從六環開外打車回家太貴了，白文萱這個壓迫員工的女人為了逼何心安儘快買車，連打車費都不允許報銷了。上車後，兩個人沒有再說話，李嘉豪見何心安緊閉著嘴，以為她極不舒服要休息；何心安確實不舒服，但腦袋裡各種問題都沒消停過。“孫靜以前也上門拜訪過嗎？”何心安突然問。“嗯，她以前也來過，不過不常來，老板畢竟比價忙，有什麼問題她都聯係我。以後公司賬戶有什麼問題你也聯係我，如果我們老板找你，你找我就對了。”“嗯。”但是這話怎麼越聽越彆扭？你老板聯係我，我再找你？為什麼呢？無奈小腹實在太難受，攪得她已經無法思考了。車開進小區，開到單元門口，“你等我找個停車位，我送你上去。”何心安忙推辭，“不用不用，又不是小朋友，我自己上去就行，謝謝你送我回來。”“客氣什麼。”戀愛時，每次何心安肚子痛，李嘉豪都會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幫她輕輕揉。現在再回想起來，竟覺得有兩分尷尬。畢竟都是昨日之事，還是撇清距離比較好，何心安謝過了，又想起來，“記得發你的劇本給我！”看劇本不是對過去時光的懷念，純屬是好奇，到底是劇本垃圾，還是被拍成了垃圾劇本。轉身上樓。給自己衝了一大杯紅糖水，換了睡衣撲倒床上，用枕頭頂著肚子，整個人才稍微舒坦了一點點。過了一會兒，有人咣咣敲門。除了何老太太和何如意，平時不會有人上門的，這個點會是誰呢？何心安撐起身體去開門，沒想到門外站著的竟然是慕楚詩！“你怎麼知道我住哪裡？”“我能找到王星的住處，找你的住處不是易如反掌嗎？”“你來做什麼？”“彌補你上次沒有吃到炸雞，我帶了食材過來給你做炸雞。有沒有很感動？！我都被自己感動了！”何心安捂著肚子，實在是沒有力氣嘲笑慕楚詩的自戀，勉強吐出三個字，“白癡哦。”“你竟然對食物不感興趣！！！”何心安不是不感興趣，而是此時此刻她全部的知覺都退化成子宮，而且是如同擰在一起的臭抹布一樣的子宮，痛覺已經快讓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識。“你不舒服哦？”“原來你不瞎。”“那你讓我進去啊。”“讓你進來做什麼，引狼入室麼？”“你廢話很多誒！”慕楚詩把食材放在地上，把何心安橫抱起來，用腳把門帶上，然後徑直走到了臥室。“喂！你乾嘛！”何心安想踢騰也踢騰不起來，聞到了一股荷爾蒙躁動的氣息，然後肚子更疼了。慕楚詩把何心安放在床上，何心安立刻蜷成了一隻蝦仁。慕楚詩看到床頭櫃上的紅糖水，立刻明白了這個女人又在經曆著每月一劫。中學時就討論過，都是一個媽生的，為什麼何如意每次大姨媽時還能跑能跳啥事沒有，為什麼何心安大姨媽時就像去了半條命。何老太太也忒偏心了！何心安緊閉著眼睛，感覺整個身體都消失了，隻有一個子宮在拚命擰巴。聽說，生個小孩就好了。臥槽！歪理邪說！封建迷信害死人！何心安睜開眼睛看了慕楚詩一眼，臉上迅速掛起一片紅暈。她才沒有把生小孩和慕楚詩聯係在一起。她要把腦袋縮進被子裡。慕楚詩用手指點著她的額頭問，“你的小腦袋瓜又在想什麼？剛才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嗯？被看見了？難道慕楚詩一直等在樓下麼？明明可以說，那個人是客戶，何心安偏偏要說，“是初戀男朋友。”“喂！你這個人做人怎麼這麼沒有底線！怎麼可以和初戀男友還保持曖昧關係？還讓人家送你回家？你是有男朋友的人，為什麼放著現任男朋友不用，用什麼前任啊？”何心安看著慕楚詩突然炸鍋，覺得充滿了喜感，更是要逗他一逗。“你吃醋啊？”“才沒有！”“那你乾嘛這麼激動？”“因為，因為，”“因為你喜歡我。”整個場景似曾相識啊，就在昨天，在麗姿酒店的休息室，慕楚詩就這麼逼問何心安。真是一報還一報，蒼天繞過誰。何心安原本是惡作劇，但看著慕楚詩靈動的眼睛，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像脫韁的野馬。臥槽，彆把自己繞進去啊！趕忙挪開了眼神。咣咣咣，又有人敲門。今天怎麼這麼熱鬨。“噓”，何心安給慕楚詩示意不要出聲，假裝不在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門外傳來何如意的聲音，“何心安我知道你在家，快來開門。”何心安看著慕楚詩如臨大敵，臥槽，千萬不能讓何如意知道慕楚詩在她家！立刻下床，把慕楚詩推到洗手間，一本正經和他說，“你，千萬不要出來。”再去給何心安開門。“怎麼那麼久？”何心安徑直走進來，坐進沙發，“大華銀行北京分行公司銀行部要內部招聘，匡子辰可以做主內定你，你隻要填寫一下申請表就可以。”“我為什麼要去北京分行？”“不然你以為跟著白文萱會更有前途嗎？就算你不想嫁給匡子辰，他在事業上也可以多多照顧你。人人都想大樹底下好乘涼，怎麼偏偏你這麼清高？這是為你好還是害你，你自己想不明白嗎？”當然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想一步一步走進何如意的控製。接受她的恩賜，活在她的影子裡。“我不去。”何如意就當沒聽見何心安的拒絕，“普創投資我誌在必得，你跟著白文萱分不到任何好處。”語氣很平穩，就像耐著性子給小朋友講道理，“還有，中環彙聚，也是我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有陣陣殺氣。潛台詞是，慕楚詩，是我的男人。不管我睡過沒睡過，用過沒用過，還有沒有資格再去勾搭，你都不準碰。“難道你看上的客戶，就必須都是你的？”“不然呢？彆人輸得太慘，自找沒趣，不如一開始就退出。”“我偏不。”哼，何如意輕蔑地笑了笑，似乎懶得和她爭論下去，起身走向洗手間。“姐，你乾嘛？”“洗手。”何如意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去洗手，洗手的時間長度與不開心的程度成正比。何心安心裡咯噔一下，上前阻攔，“姐，我的衛生間很久沒打掃了，不乾淨。”“你豬窩的床鋪我看了十幾年，你從來就沒乾淨過。”說著走向洗手間，拉開門。何心安閉上眼睛，等待一頓通天的咆哮，卻聽見水流的聲音，不一會兒，何如意走了出來，“我走了，北京分行的報名表，記得下載。”也不管何心安答應不答應，自顧自出門。咣當，大門關了。何心安立刻來到洗手間，看到浴簾被拉了起來，伸手拉到一邊，看見慕楚詩站在後麵，小心臟才從嗓子眼又掉了回去。“你這麼怕你姐？被你姐知道我在你家會怎麼樣？我剛才很想和她打招呼呢。”“你要死啊！她會殺了我！”“那我再靈魂拷問你，如果你必須要在我和你姐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誰？”“你白癡哦，我為什麼要選你。”慕楚詩向前一步，在狹小的洗手間裡，他似乎快貼到她的身上，“可能因為你對我，念念不忘。”慕楚詩深情地看著何心安。何心安像被施了魔法動彈不得，眼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氣息越來越近，嘴唇越來越近，何心安從內心迸發出一種矛盾的渴望。渴望慕楚詩的吻，也渴望推開他，立刻逃跑。似乎何心安正在玩一場非常危險的遊戲。她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動了，她好像再一次喜歡上姐姐的初戀男友。如果說中學時的喜歡，帶著懵懂，好奇，還有對姐姐的嫉妒，挑釁，反抗；那這一次的喜歡，又是有幾分真心？幾分對姐姐的反抗？慕楚詩的吻，落在何心安的額頭。何心安整個身體，輕輕一顫。似乎還在等待接下來的戲份，卻聽慕楚詩說，“你去床上躺著吧，我燉雞湯粥給你。”這就完了？醞釀了半天的氣氛竟然沒有發生十八禁，何心安有點劫後餘生的恍惚感。慕楚詩可以壁咚她，強吻她，吻到她屈服，吻到她順從，吻到她整個人酥軟地倒在他的懷裡。但是，在確認她的心意還有自己的心意之前，慕楚詩都不打算強迫她。“你什麼時候學會這麼多廚藝啊？”白粥太寡淡，雞湯太油膩，雞湯粥真是兩全其美。也不知道誰發明的這種烹飪方法。慕楚詩聳聳肩，“天生奇才啊。”他才不會告訴何心安，當年何老太太勒令他轉學時，他爸媽正在離婚。學校的逼迫變成了壓垮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跟著母親去了美國，語言基礎接近於零的他在美國格格不入，母親忙於工作以及展開新的戀情。唯一能慰藉孤獨的隻有食物。每當他呆在廚房，花好幾個小時去研究食材時，他都會想起貪吃的何心安。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念念不忘。之後也交往過女朋友，也沉溺過聲色場所，似乎逐漸忘記了那段時光，直到何如意突然再聯係他。慕楚詩覺得命運仿佛是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他回到最初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