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安補了一覺再醒來時已經下午，手機不停震動，拿過來一看，全是何老太太的未接來電。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打這麼多通電話？何心安把電話撥了回去，“媽，什麼事？”“你姐今天過生日你是不是都忘了？！”何老太太的聲音從電話了咆哮而出，“你姐回國這麼久，你去看她了沒有？和她聯係了沒有？作為妹妹，怎麼一點事兒都不懂，趕緊過來吃飯！”哪裡回國這麼久，不久才一星期麼？何心安掛了電話自言自語，何如意都三十多歲了，有老公有孩子，哪裡需要我去看望。但還是洗刷了一下趕去爸媽家。摁完門鈴，一開門，就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匡子辰白白胖胖的笑臉出現在眼前，和那個西裝筆挺、一本正經來支行視察工作的匡子辰簡直判若兩人。現在的職場人到底有幾幅麵孔。“你怎麼來了？”何心安明知故問。“今天如意過生日，家庭聚會，我當然得來了。”匡子辰笑嘻嘻地回答。“我們家庭聚會，和你有什麼關係？”“何心安，怎麼說話呢？”何如意從臥室走出來，隻見她穿著一件褐色高領修身毛衣，頭發高高盤起，幾乎沒有化妝，但即使是素顏也是高冷的女神相。“何心安！你終於來了！”何老太太的聲音從廚房飄出來，“我剛才還在念叨，你在潮安支行工作8年了，還是一個客戶經理，你姐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支行副行長了！”看來今天不僅僅是何如意過生日，還是個鴻門宴。“從小就教育你，要和你姐姐多學習。你看看如意，家庭和睦，事業小成，你再看看你！”這些話何心安耳朵聽的都要磨出繭子了，餘光瞥見匡子辰竟然在偷笑。給匡子辰比劃了一個凶狠的眼神，意思是笑屁。何心安決定找個托詞趁早開溜，又見何老太太從廚房端出來一盤紅燒魚，香氣撲鼻，賣相極佳，何心安頓時沒了骨氣決定把魚吃了再走。何老太太又轉向何如意，“如意，你不僅要給何心安做榜樣，還得多幫幫她。你是做姐姐的，要有姐姐的責任。”“她在大華銀行的工作是我找的，她的對象匡子辰也是我找的，難道要我替她工作，替她嫁人麼？自己不爭氣，彆人再努力都沒有用。”何如意雙手交叉抱於胸前，聲音清冷，一副她不爭氣與我無關。“大學時我和朋友一起寫劇本，版權都被影視公司買走了，你們非要讓我去銀行！如今我一個人過得挺開心，你們又非得讓我嫁人。難道隻有按照你們的標準過的人生才叫人生麼？強扭的瓜不甜。”何心安搬了凳子坐在桌前，使勁兒嗅著那盤紅燒魚，心想要不是為了這盤魚，她早就溜了呢。“你彆管瓜甜不甜，你得先有瓜！要不是你姐給你找了工作，你跟著大學那個男朋友，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憑什麼何如意的小男朋友慕楚詩家裡從來不能提，憑什麼何心安的初戀男朋友動不動就被拿出來說教？而且何心安的男朋友是何如意與何老太太生生給拆散的！如今又怪何心安沒有男朋友嫁不出去！一說到這個何心安就來氣。“有沒有地方住，過怎樣的生活，那都是我的人生！你們把自己的人生過好不行麼？為什麼非要管我的人生呢！？”何心安嚷了出來。“你要不是我親閨女，我才懶得管你！”眼看何老太太與何心安要開始掐架，匡子辰做起和事佬“阿姨，您彆生氣，喝水緩一緩，心安就是直脾氣，心地善良，您最了解她。”匡子辰攙扶著何老太太坐到沙發上。“子辰，如意說你剛從中良銀行跳槽到大華銀行，還是何心安的直屬領導，你好好管教她，讓她在工作上好好上進，這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幫扶她。”何心安翻了白眼，“他是我領導的領導的領導，他管不到我。銀行都有規章製度的，也不是他的一言堂。況且你們不要一副救世主的樣子，我不需要你們的幫扶！”何心安氣得要甩門走人了，小侄女從裡屋跑出來，喊著，“姨姨，姨姨你不要走，和我玩一會兒，吃了蛋糕再走吧。”3歲的小侄女拉著何心安的手，把她從門口拉到餐桌旁。何心安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侄女，每次家庭聚會都要膩在一起玩很久，每次分彆小侄女都要哭鼻子，眼下小侄女拉著何心安的手，何心安整個心都被融化了，就覺得和媽媽拌嘴，和姐姐爭吵又有什麼呢，幾十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呀。何老太太進廚房繼續炒菜，何心安和小侄女玩拍手的遊戲，正玩到興頭上，又聽何如意說，“文創培訓，你不準碰。你就按照正常的流程，等貸款到期，確定逾期後，讓法律部去起訴。我和子辰說好了，這件事應該不會追責到你。”“妞妞，你先進屋裡自己玩一會好不好？姨姨等下來找你好麼？”何心安把小侄女送回臥室，才反問何如意，“你們打算怎樣，一個明明有能力還錢的企業，卻坐等它逾期？這件事追責不到我？那追責到誰？去世的孫靜麼？你們的良心不會痛麼？”何心安看著眼前的匡子辰和何如意，一個是分行部門一把手，一個是支行一把手，都比她位高權重，難道領導的腦袋裡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明哲保身麼？“心安，我們是為你好。事情已經發生了。應該要順勢而為，才是大勢所趨。”匡子辰試圖安慰何心安。“什麼叫順勢而為？孫靜自殺了，難道不應該刨根問底她為什麼自殺麼？不應該還她一個清白嗎？大華銀行和文創培訓有正經貸款合同，欠債不應該還錢嗎？”這些問題一直纏繞在她的心底，她終於有機會問出口了，“姐，孫靜是你的發小，和你關係一直很好。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通過孫靜試圖掌控我。雖然你出國了一年，但你們一定還有聯係。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為什麼自殺？她和這筆業務到底有沒有關係？”何心安直勾勾看著何如意，但是何如意的眼睛卻看向彆處。“姐，人不是活一口氣，人活著是要對得起良心。”“在你眼裡，我就對不起自己良心，是嗎？”何如意挑釁一般回望何心安。“吃飯嘍！”何老太太從廚房又端出來一盤紅燒肉，一盤黃燜雞，“今天如意過生日，不準談工作，好好吃飯！妞妞，叫你爸爸、爺爺還有弟弟來吃飯！”爭執被打斷。呼啦啦一群人從臥室出來，大家圍坐在餐桌前，唱著生日快樂歌。最開心的莫過於何老太太，看著一家人團聚，大女兒也成立了小家庭，二女兒也有了準老公，何老太太越發感覺自己的人生完整而有意義。一頓晚飯在閒話家常中度過，再也沒有人提工作的事情。晚飯結束後，何老太太要求準女婿匡子辰送何心安回家，何心安懶的再費口舌，佯裝答應。走到樓下和小侄女依依惜彆。小侄女爬在何心安的肩頭，奶聲奶氣問，“姨姨，我有個問題。”“你說呀？”“如果爸爸媽媽分開了，我和弟弟一人跟一個，我跟媽媽，還是跟爸爸呢？”何心安心下詫異，他們夫妻關係不是很和睦麼？笑著問，“爸爸媽媽非常要好，怎麼會分開呢？”“他們吵架時，我躲在門口聽到的。”何心安一直以為姐姐、姐夫非常恩愛，卻不知已經要走到離婚的地步了？晚上在餐桌上，他們明明互相夾著菜，還被何老太太打趣要不要懷老三，都是裝的麼？何心安看相何如意的背影，眼睛裡多了一絲擔憂，還有同情。她知道姐姐向來好強，從不肯流露一絲一毫的孱弱，彆人看到的她永遠都自帶光環璀璨耀眼。“妞妞，回家啦！”何如意回過頭來說。何心安在小侄女的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爸爸媽媽都非常非常愛你，姨姨也非常愛你，姨姨下次再找你玩，你先回家吧。”送走了何如意一家，匡子辰說，“看不出來，你這麼喜歡孩子。”“孩子總是無辜的。被無辜的帶到這個世界上，然後被世界無辜的拷打。”何心安冷笑了一下，“你一直都喜歡著何如意，甘願退到朋友的位置，隻為了能永遠呆在她身邊，你看著她一家團聚，兒女成雙，難道心裡不會痛麼？”匡子辰愣了一下，麵色木木的，臉上的兩個小酒窩顯得有一絲嘲諷，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讓我今天把話說開了吧，你之所以這麼鍥而不舍地追我，想要和我在一起，不就是因為我是何如意的妹妹，和她有兩分相似麼。可是即使長相有兩分相似，但是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完全不同的性格，完全不同的靈魂。”何心安也不知今天是著了什麼魔，明明沒有喝酒，說的話就像酒後的瘋言。她是真的受夠了所有人都在演戲。每天都戴著麵具不累麼？“如果我真的嫁給你了。如果有一天何如意離婚了，你也會和我離婚，去追求她，對不對？就算何如意不願意嫁給你，但是隻要她勾勾小手指，你就會為她赴湯蹈火，對不對？你從中良銀行到大華銀行，也是為了她，對不對？”匡子車沒有想到，何心安原來什麼都知道。可是他掩飾的這麼好，連何如意都騙過去了，以為他真的放棄了，願意退回朋友的位置，何心安又怎麼知道的呢？“你怎麼知道？”“何如意身邊的男人太多了，多到我隻要看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這個男人對何如意動了幾分真心。而你，是深入骨髓，無藥可醫的那種。這十多年她身邊的男同學，男同事，男客戶換了一茬又一茬，你倒是最忠誠的一個。說實話，我挺感動的。可惜我不能用我的後半生去成全你的衷心，所以也希望你放過我。”匡子辰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被何家的兩個姑娘通通拒絕。他條件也不差，長相英俊，身材挺拔，家教良好，和何如意同齡，做到比何如意還高的職位，少不了父母人際關係的支持。人人都說他是潛力股，職業生涯才剛剛開始。喜歡他的姑娘也不在少數，但他無論和哪個姑娘交往，都覺得何如意是他心頭抹不去的白月光。一直都知道何如意有個妹妹，從沒上過心。但一次偶然在何家碰過麵後，便覺得這輩子娶不到何如意，那何心安也是好的。他追著，捧著，以為輕輕鬆鬆就可以拿下。沒想到何心安對任何人都俠義熱心，卻對他鐵石心腸，原來何心安早就窺探到了天機。即使他成為了她的領導的領導，在工作中對她有碾壓的優勢，也有絕對扶植的機會，她卻瞧也不瞧。何家的姑娘真是一個比一個難搞。“小丫頭，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這樣和領導說話，可能會斷送職業前程。”“那是他們想要的前程，又不是我想要的前程。我覺得一輩子當一個普通員工一點也不丟人，我工作，我賺錢，我養活自己，我按我的心意生活，我開心。多快活呀！”匡子辰認真看著何心安，她的臉上有一種不同於何如意的，輕鬆而又燦爛的笑容。他在何如意的臉上，看得的隻有野心和想贏的欲望。何如意的笑容，屬於取得階段性成功後小小開心的笑，何心安的笑容，是平凡日子裡對生活真實的熱愛。“你若不再追我，我們還能做朋友。”何心安大大咧咧看著匡子辰，“成交麼？”匡子辰覺得這姑娘真是清奇，彆的女生都是和他盼交情，何心安卻忙不迭想劃清距離。匡子辰饒有趣味地笑了笑，他似乎剛剛才開始認識何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