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合十做出請求的姿勢:“學姐,拜托了,我們都是槐大畢業的,你不忍心看著我弄丟實習工作吧?”林深打開院門走進去,將她擋在門外:“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訪,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穆初南一臉失落地還想央求,林深低聲說了句“抱歉”關上了門。媒體怎麼會知道她的住址?難道是在院係打聽的?她不過是給連棠畫了幾幅畫而已,媒體便圍追堵截到如此地步。宋瀟寒乃至宋家的影響力,真不是她所能想象的。吃飯的時候林深打開網頁,難得輸入了宋瀟寒的名字點擊搜索。和孟時雨形容的一樣,宋瀟寒是國內首屈一指、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不止商界,連時尚界都對他興趣盎然,稱其為商界之星。後麵還有什麼“女人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宋瀟寒高居第一,看得林深啼笑皆非。第二天陽光細碎,林深早早起床,趕在天氣升溫前出門。早上的商場人少又安靜,中央音響放的是一首老情歌,顏料店的老板早已熟識林深,熱情地同她打招呼。“這是新進的貨,特彆好上色,你看看……”選到一半,手機響了,是宋瀟寒的電話。這個傳聞從來不用電話的人,在她這裡不知破了幾次例,林深接起來:“宋總?”那頭嗓音有幾分沉重:“你在哪兒?”“在商場。”“待在那裡,我派人接你。”林深不知所措:“發生什麼事了?”宋瀟寒沒回答,說了一句“地址發來”就掛了電話。直到聽筒傳來忙音林深還一頭霧水,像是察覺她表情的變化,老板詢問:“林小姐,這些東西還要嗎?”她回過神:“要的,麻煩幫我包起來。”抱著大包小包的材料走出商場時,商場門口用來裝飾的巨大落地鐘正顯示十點一刻。宋瀟寒讓她待在這裡,是要她在門口等他嗎?這個時間點,商場顧客已經陸續多了起來。林深將材料放在腳邊,拿出手機看了看。距離宋瀟寒來電話已經過去半個小時,自己要不要回撥過去問問到底有什麼事呢?兩個挽著手的年輕女孩經過她身邊,走出幾步又轉過身來,看著手機竊竊私語:“是不是那個……”“好像是好像是!”震驚和審視在她們臉上一覽無餘,林深下意識地背過身去。片刻之後,還是下定決心回撥電話。那頭很快接起,她深吸一口氣:“宋總,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回……”話沒說完,身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機沒拿穩摔出去幾米遠。林深堪堪回身,和身後拿著相機的人撞個滿懷。喀嚓兩聲,白光閃過,她驚慌失措的神情已經被相機記錄下來,身旁的女記者舉著話筒衝到她麵前:“林小姐你好,我們是晨報的記者,請問你對於今早爆出的新聞有什麼看法?”感官有片刻失靈。腳下踉蹌兩步,不知是誰扶了她一下,但身邊聚集的人卻越來越多,相機快門的聲音不停地在耳邊響起,好幾台攝像機湊到她麵前,幾乎將她淹沒。林深下意識抬手擋了擋,目光已無法對焦,眼前的一切開始虛幻,像被水暈開的顏料盤,一圈又一圈蕩開,直至周圍的聲音也消失,隻剩下尖銳的耳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應該是尖叫了吧?不知道,她什麼也聽不到。隻是下意識地掙脫,那雙手卻加重力道,隨即狠狠一拉,將她帶到了一個寬闊懷抱。林深開始拚命掙紮,可他的力氣真大啊,將她死死箍在懷裡,手指卻帶著安撫力道緩緩拂過她後背。耳畔感受到溫熱的吐息,有熟悉的聲音正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沒事了林深,彆怕……”那聲音像有魔力,她果然不再掙紮,隻是輕輕抬起頭,小聲問他:“你是?”那聲音輕輕笑起來,帶著哄人的溫柔:“我是顧傾淮,記得嗎?我現在帶你上車,然後離開這裡,去安全的地方,好嗎?”他身上有令人舒適的味道,她複又埋下頭去,輕聲回答:“嗯。”話音落,身子一輕,是他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街邊的車子。身後的記者還想追過來,他腳步頓了一下,轉過身:“不想被我以故意傷害罪起訴的話,各位最好還是不要再跟來。”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笑。那群記者本來還有些遲疑,卻被他那一笑瘮得收回腳步,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上車離開。顧傾淮將林深放到副駕駛座,鎖好車門,他俯身替她係好安全帶,又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到她麵前:“喝點水。”林深伸手接過,垂著頭,一言不發。他發動車子駛離商場,一直開到公園附近的林蔭道才停下,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不知在吩咐誰。“處理好商場門口的媒體。”掛了電話顧傾淮轉頭看林深。她緊閉著眼,臉色白得可怕,光潔的額頭覆滿細密的汗珠,正一滴滴從臉側滑下。顧傾淮擰起眉頭,一手撥轉方向盤掉頭,一手覆上她額頭。體溫冰涼。他一邊加快車速一邊問她:“林深,你還好嗎?”回應他的是大口的喘息聲。他打開車窗,讓風吹進來,握住她垂在一旁冰涼的手:“再堅持一下,馬上到醫院了。”她手指一緊,指甲掐住他手掌,發抖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來:“我不去醫院。”他偏頭看她,話語帶著安撫:“那你想去哪裡?”半晌,聽見她有氣無力的聲音:“沒人的地方。”顧傾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掉轉了車頭。車子駛出市區,上了盤山道,逐漸遠離城市喧囂,眼前開始出現大片繁密樹林,天色晴朗,離太陽更近,氣溫反倒降下來,風從車窗鑽進來,帶著一股樹木清香。上山之後車速減緩,林深望著窗外,似乎已經鎮定下來。車子來到一座銅雕大門前,被藤蔓纏繞的木匾刻著“扶蘭莊園”四個字。林深曾聽孟時雨提過這個地方,它屬私人莊園,但莊內建築環境十分優雅,名氣傳出去後,不少人都想一睹風華。山莊主人也算大度,答應每周一對外開放一次,接納遊客參觀。今天是周五,車子駛入監控範圍後,大門無聲而開,入目是一條銀杏道。這個季節的銀杏樹綠意盎然,片片都充滿夏的生機。顧傾淮長驅直入,在水閣旁停車。林深沒下車,一動不動地坐在副駕駛位,偏頭看著窗外。誰都沒說話,四周俱靜,偶爾風吟,拂過水麵時,有嘩啦細響。顧傾淮手指搭在車窗上,食指輕點車身,不知過去多久,她輕聲說:“謝謝!”聲音入耳,他愣了一下:“什麼?”那聲音清晰而懇切:“謝謝你剛才幫了我!”他突然有點走神。思緒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麵,應該是在連棠酒店吧。在所有袖手旁觀的人群中她的挺身而出令人意外,他記住了這個模樣清瘦卻勇氣可嘉的小姑娘,所以第二次在桃泉江邊再見,他一眼就認出了她。但那個時候,她似乎對他防備有加,後來的每次相見,都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敵意。他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惹怒了這個姑娘,看她戒備疏離的眼神,有些無奈,有幾分好笑。每一次遇見,似乎都沒好好跟她說過話,唯一在校慶時的交流,還因為她感冒嗓子發炎而未能聽清。今日,那個輕緩的聲音如此清晰地響在他耳邊,像一束光將他拉回到那個午後的教堂,陽光呈四十五度角射進來,朦朧光線中響起低吟的《舊約》。這兩個聲音是如此相像。是她嗎?那個偶然被他遇到,能讓他入睡的聲音,是林深嗎?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皺眉定定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