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出年汀蘭的房間,墨卿桑便扶住自己的心口,秦陽來的時候,瞧著他臉色一片蒼白,就是這醉生樓裡,滿堂紅色,也無法給他的臉色增添些色彩。“還不快將你主子扶著,想他倒在地上嗎?”秦陽是看不慣墨卿桑這模樣的,分明是舍不得拿那人來開刀,偏偏又要逼著自己去做,這做了吧,偏偏又放不下,非得要折磨自己,如今倒好,將自己這心疾,又給折磨出來了。墨邪眼疾手快,他是瞧出主子的不對勁了,但是沒有主子吩咐,他又怎麼敢上去?“秦陽,經此一道,她怕是會怨上我了。”墨卿桑的聲音有些虛弱,他的身子算不得好,當年受父親臨終指點,前往玉龍山,拜師杏林,他一路被人追殺,寒霜冰凍,烈日火烤,又在多次大戰之中,傷了身子的根本。情緒波動一大,便是絞心一般的疼。秦陽歎了口氣,這人就是倔強,滿身的國仇家恨,卻又忍不住期盼深情厚誼。“那也是你活該,知道她本就是關鍵的,偏偏要自己去招惹。”秦陽知道年汀蘭對於墨卿桑來說是特彆的,這種特彆,並不僅僅局限於當年的供食之恩,更多的,是對她的著迷與喜愛,墨卿桑沒有遇到過年汀蘭這樣的女子,他沒有這樣對一個女子有興趣過,他自己已經彌足深陷,卻仍舊要自我麻痹。墨卿桑笑了笑,那笑容苦澀又僵硬,一邊是自己的心意,一邊是父母家國的血海深仇,他該怎麼選?“當初你師父去世前,就交待過你,萬事隨心,前程往事,若有機會放下便放下,偏偏你是個放不下的。”秦陽心裡頭不無埋怨,她又如何沒有恨?她又如何不想報仇?看著這漢國日益發展,自己的家國卻早已經沒了,要說不恨不怨,那才是假的。可是再恨再怨,那又如何?死的人活不了,活的人也不想死,如今在這世上賴活著,隻想看著這個畫地為牢的人,可走得出以往的陰影?第二日,一切尚早,因為皇上的生辰剛過,大家都兢兢業業守了一夜,所有人都擔心皇上生辰這一日,因為太過繁瑣,所以出現意外,索性一夜平安。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玄淵到巡防營的時候,眾人都有些懶散。看著天色尚早,玄淵命人帶了許多吃食,隻告訴眾人,今日不換班休息,眾人吃飽喝足後,隻在營中休息。有些人略有微詞,卻也不敢過多發言。衛玲瓏騎馬到巡防營,有人報玄淵,“報,二殿下,年府少夫人,來尋年少將軍。”玄淵眉頭一皺,這年階據說昨日連夜往邊關趕去了,這衛玲瓏如何這個時候來?“年少將軍已經連夜趕往邊關,你如何這個時候來了?”天色尚早,按理來說,這些婦人應該尚在休息。衛玲瓏神色有些焦急,“他往邊關去了?也沒人回來報個信!二殿下,汀蘭不見了,我們尋了一夜,也不見人影,就是年侯夫人,也是一夜未歸。”“汀蘭不見了?如何會不見了的?”衛玲瓏搖了搖頭,“昨日我們遍尋宮中,都沒有人,不敢驚動皇上皇後,我們隻當她先回府了,可回來一看,根本就沒有人。公公往宮中去稟皇上,婆婆在府裡急的不得了,還未等公公的消息回來,便帶著青魚一同去尋人了。”玄淵聽著衛玲瓏的描述,這年汀蘭不見了人影,也無人給他通報啊。“誰知道,婆婆剛出去,公公便派人回來了,說是皇上派汀蘭去做事,要我們無需擔憂。可是,這一夜過去了,汀蘭和婆婆都不見了人影,二殿下,我府中的人都在外頭尋了一夜了,若不是實在沒有法子,我也不會來巡防營找年階拿個主意。”年尋在宮裡,一直沒有回來的意思,衛玲瓏找不到人來商量,一時間著了急,想來巡防營找年階拿個主意,誰知道,年階竟然連夜走了。玄淵一時間也難以相信,情急之下,“我去找!”衛玲瓏猛然擋住他,“你去找,那這巡防營怎麼辦?”衛玲瓏不是傻子,事情突然到了這樣的境況,那肯定是有大事要發生的,玄淵這個時候不能擅離職守。“我顧不得了,此事,極有可能是玄宸等人做的,保不齊,他們想利用年汀蘭母女,威脅年侯,以此直逼皇宮。”衛玲瓏一聽,“你的意思,是玄宸與人勾結,要逼皇上……”衛玲瓏的聲音不大,但是這內容卻是頗為震驚,瞧著玄淵點頭,她更是不敢相信。“這三皇子,才剛剛誕下皇長孫,他怎麼敢?”玄淵冷哼一聲,“正是因為他誕下皇長孫,所以,已經等不及要坐我父皇的位置了。”衛玲瓏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殿下,此事,皇上可知道?”玄淵點點頭,父皇肯定是心裡有數的,不然也不至於會派母妃來與他說了。“我今夜,會進宮!”衛玲瓏卻一把拉住玄淵,“不,殿下,咱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等著他們鷸蚌相爭,咱們也好……”衛玲瓏的漁翁得利,都還未曾說出口,便有人打斷了衛玲瓏的話。“年少夫人,你可是忘了你的身份?”灰衣道人再一次出現,他似乎是無時無刻隱身在玄淵身邊,隻等著玄淵做出一個不利的決定的時候,就出來阻止他。就如同這一次,衛玲瓏的出的主意,灰衣道人明顯是不讚同的。“我是什麼身份?不論我是什麼身份,至少我最要緊的身份,是他的姐姐!”看樣子,衛玲瓏並不待見灰衣道人,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敵意。灰衣道人並不再理會她,反而是轉向玄淵,“殿下,做好你自己的事兒,年汀蘭母女不會有事的,你若是置身事外,這件事你便討不到半點好處。”“尤為!你是什麼意思?”衛玲瓏是著急的,她一心想要自己的弟弟登基為帝,這樣她這個姐姐說不定才有生活在陽光之下的可能,她也才有可能去叫宮裡那個女人一生娘。“二殿下,今夜你守皇城,最好是敗給玄宸,若是身受重傷才好,後頭還有許多好戲可以看得。”尤為並不將衛玲瓏放在眼裡,若不是她師從郝丹,有著一手的好醫術,尤為才不會允許,玄淵與她相認。“你,若是有心幫,便在府裡等著,玄淵此次,總得吃些苦頭,才能得他父皇心軟。”玄淵聽著他們二人,你來我往,一人一句,“那年汀蘭,怎麼辦?”“她如今還有父親,她的父親,總會救她的。”尤為並沒有更多的話,他隻說了他該說的,便再次消失了。他每次出現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對於玄淵來說,卻是頗為重視的。衛玲瓏看著玄淵,“你要聽他的?還是挺我的?”若是聽衛玲瓏的,玄淵幾乎是可以看到,皇位就在眼前,等到皇上和三皇子,因為爭皇位而兩敗俱傷的時候,一旦他出手,那便是最容易的時候。可是,那個皇位若是那般輕易便能得到,玄淵也不至於會隱忍這麼久了。“阿姐,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欲速則不達?”衛玲瓏臉色一僵,他這意思,是要放棄這一次大好的機會了?“那你可聽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玄淵臉色一沉,下定了決心,“阿姐,昨夜,母妃來尋我了。”衛玲瓏眼角一顫,想起了昨日在大殿之上,惠嬪與皇上一同出現在宴廳,她是她想象中的模樣,溫婉高貴,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可有提到我?”衛玲瓏嘴唇有些發顫,這許多年,她從未瞧見過自己母親的模樣,昨日突然看見,這心裡當真是激動又無措,若不是身邊有自己孩兒在,她怕是恨不得一雙眼睛,都長在惠嬪的身上。玄淵搖了搖頭,“我與她也隻略說了幾句,時間緊迫,她待的不長。”衛玲瓏笑了笑,為她開解,“無妨,她既然已經出來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見得。”衛玲瓏與玄淵不一樣,就算惠嬪未曾喂養過自己,但是師父一直都說,惠嬪是愛護自己的,若不是她求著師父,師父也不會壯著膽子,將自己養在身邊。故而,衛玲瓏對惠嬪,充滿了各種美好的想象,她的所作所為,也隻想要惠嬪日後能與自己相認,母女二人,能坦然相見。“玄淵,你要等,便等罷。隻是,這個尤為,你還是莫要事事都聽他的,偶爾也該有自己的想法。”玄淵點點頭,“既然他都說汀蘭他們無事,你便安心些,莫要太急了。”衛玲瓏瞧著玄淵,“殿下,這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阿姐與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殿下,汀蘭是個侯門嫡女,黃花大閨女,一夜未歸,你可知道,意味著什麼嗎?”衛玲瓏的話,提醒了玄淵,他的心中有江山,但是也有年汀蘭,“阿姐,我不會嫌棄她的。”衛玲瓏搖了搖頭,這哪裡是嫌棄不嫌棄的事兒?“殿下,人言可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