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花糕坊自入夏以來,生意是越發的好,就說是日進鬥金,那也是不為過,一個小小的糕點坊,出去日常的人員開支,一月下來,竟是比年階那個朝中一等武將的俸祿還高。年汀蘭手裡有了些銀錢,做事自然都有底氣了些。“郭老那邊,還是沒有消息?”今日墨卿桑有事,年汀蘭日常練習之後,便蜷縮在椅子看書。披頭散發,穿著寬鬆舒適的衣衫,難得可以這般休閒。她口中的郭老,便是當年文書衡的關門弟子,郭一品。當年文家案,涉及宗族,卻沒有牽涉朝堂,以及文家門下書生。有人說,郭一品性情乖張,在皇上當年收攬文家書生的時候,毀了自己的筆墨書畫,典藏書籍,一邊給書敬酒,一邊將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他不像曾誌帆等人,都一一受了皇上的恩惠,接下聖旨,反倒是酒醉誤事,直接將宣旨的公公給吐了一身,至此,再與朝廷無緣。“人是找到了,隻是郭老不願意出山,去接的人,也沒得法子。”年汀蘭微微歎了口氣,當初墨卿桑與她推薦這個郭一品,卻是不知道,竟是個油鹽不進的。不好錢財,不圖權勢,不戀女色,無欲無求,這個郭一品,當真是……難啊難!“小姐,要不,咱們重新物色人選?那個杏林齋裡,那麼多人,就是隨意挖了一個過來,也是當得先生的。”青魚到是利落,年汀蘭白了她一眼,“墨先生已經送了我一個若楓,幫我打理 容花糕坊了,莫不是,你要我去將那杏林齋的人,悉數要過來?”青魚彆有深意的笑了笑,“我瞧著未嘗不可,那個墨先生也不知安的是什麼心,對小姐總歸是太過上心了,小姐開了口,保不準他還會答應呢。”“嘭!”年汀蘭就著手裡的書,敲打在青魚的手臂上,事出意外,青魚還來不及閃躲。“就是安了不好的心思,那如今也是咱們受益!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辜負了彆人一番好意。”年汀蘭微微停頓,又對著青魚一番說辭。“再者,咱們得要有些自知之明,不能因為彆人對你好,就隨意要求彆人,”“小姐”青魚有些委屈,“難道您就沒有想過,為什麼那個墨先生會對您這般好?萬一呢?萬一他對您,或者對年家,不懷好意,那您該怎麼辦?”年汀蘭聽著這話,微微歎了口氣,這個墨卿桑當真是一個異數,在自己的記憶裡,從來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但是他又真實存在,出現在自己身邊,助自己一臂之力。“那也隻能是我眼瞎,該有此一劫了。”“小姐,您就那般信那位墨先生?”青魚不由得問,這年汀蘭與他,也沒有多少交集啊,這信任感又是如何來的?“青魚,你信不信前世今生?”年汀蘭忽然這般問,青魚微微一愣,有些可笑,搖了搖頭。“人就這一輩,哪裡有什麼前世今生?”年汀蘭也理解,畢竟她沒有經曆過,如何能理解自己呢?“不知道為什麼,我瞧墨卿桑的第一眼,便覺得似曾相識,想不起來他是誰,但是又的確覺得他不會害我,最多,可能會利用我,達成什麼目的吧!”年汀蘭說到後頭,都類似於喃喃自語。但是就如同年汀蘭,如今事事在依賴墨卿桑一樣,她不也是帶著目的,在與墨卿桑接觸嗎?至少,杏林齋的權勢地位,大的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她年汀蘭還要靠著墨卿桑,一步步壯大自己勢力,讓自己更加強大!青魚未在多說,年汀蘭一把扔了書,站起來。“去收拾一下東西,咱們親自去會一會那個郭先生。”年汀蘭忽然下定決心,既然是墨卿桑推薦的,想來是有門道可循的。青魚有些詫異,看著年汀蘭,“小姐,郭先生在崇明山,距此大約有小半月的路程。”年汀蘭從未出過遠門,這會子忽然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怕是侯爺與夫人不見得會答應啊!親自去的這個念頭,年汀蘭已經想了許多次了,決心已下,肯定是不會輕易變得。“小半月便小半月吧,你將東西收拾的全些,衣衫之類,最好是備男裝便好,莫要帶些繁雜的女裝,讓人行動不便。”年汀蘭這些日子,與墨卿桑習武鍛煉,身子骨是強壯了不少,出一趟遠門,想來是不成問題的。“小姐,您還沒有同侯爺與夫人說過,萬一他們不許……”青魚小聲提醒,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不是三兩日,此行出門,可開不得玩笑。“父親上朝去了,母親定然又去尋哪家夫人遊玩了,嫂嫂要管家,還要照顧軒兒,咱們就不肖去打擾了。”年汀蘭已經想好了,若是當真要與他們交待,請他們準許,隻怕是不可能的,為今之計,便隻能是修書一封,自己先行出門,後事等先把人請回來了再說。青魚有些難色,年汀蘭瞧著了,“怎麼?想給我父親通風報信?”青魚被年汀蘭點破了心思,“小姐,咱們還是謹慎些才是,這一路山高水遠的,萬一遇上個土匪強盜,咱們總得有些準備不是?”“莫不是,你的武功,不行?”這可是說到了青魚的底線,要說這青魚的功夫,就是單挑年階,也不見得會落下風。“誰說的?!”青魚一下子炸毛,年汀蘭連忙製止。“那不就行了?快些無收拾,對了,把文鬆帶上,這可是我給郭先生選的第一個學生,得要讓他見一見,這個好苗子!”青魚覺得,自己被年汀蘭給繞了進去,想要反悔,卻發覺,已經沒有了反悔的機會。京都繁華,走出了那一方天子庇佑的聖土,外頭便日漸少了許多人為的景致。留了書信在年府,年汀蘭帶著青魚文鬆上了馬車,家奴隻當她又去容花糕坊了,並不曾多問。烈日炎炎,在馬車裡的年汀蘭,已經大汗涔涔,青魚看著不停的給她扇風擦汗,也顧不得自己身後已經濕了一片。“文鬆,路過山間樹林的時候,便休息片刻,這日頭太盛,莫要中暑了。”文鬆應了聲,稍後便有陣陣清風入簾,青魚看向外頭,正好是路過一條大河,又恰是在茂盛的樹蔭之下。“咱們就在這休息吧,小姐實在是熱的厲害!”“籲……”馬車停穩,年汀蘭鬆了好大一口氣,在那狹小的馬車內,實在是悶熱得很。文鬆在年汀蘭出來的時候,已經機靈的拿了水壺,去河邊接了水來。年汀蘭與青魚,一人一份,“諾,洗洗手,擦擦臉,不夠我便再去接。”文鬆穿著的衣衫,是年汀蘭特意為他選的料子,淺藍的底,繡著深藍的花紋。少了市井小夥的寒磣,看起來,到是頗像世家公子。年汀蘭這般想著,但轉念一想,若是文家不曾倒台,那眼前這個孩子,可不就該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公子?“文鬆,你坐著,休息一會兒。”看著文鬆額頭上的汗,年汀蘭到是莫名一陣心疼。將自己的帕子遞給他,看著他一陣猶豫。“擦擦汗吧,到時候臭烘烘的趕路,我就在車裡聞你的臭味嗎?”文鬆臉色一紅,終究還是接過了帕子。“咱們此去,是見一位老者,若是你表現的好,他便能跟著咱們一起回京都,到時候,他便會是你的老師,為你授業解惑。”年汀蘭還是打算告訴文鬆,他們此行的目的,不隻是文鬆,若是有機會遇著合適的,類似文鬆這樣的好苗子,她都會帶回來,多一個人,便多一分保障。“小姐,若是我的表現不合他的心意,那可怎麼辦?”年汀蘭見文鬆有些緊張,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臉頰,小小的男孩子,靦腆緊張起來,著實是有些可愛。“放心,就算他不跟著來,那也絕不是因為你的表現不好。”“對了,往後你便喚我一聲蘭姐吧,日後,你便是我弟弟。”年汀蘭笑的一臉溫和,看著文鬆的時候,眼睛也是溫柔如水。文鬆心裡頭有些感動,除了自己的母親,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子待他這般溫柔過。“小,小姐……”文鬆有些猶豫,自己畢竟是寄人籬下,總不好再占彆人的便宜吧?“嗯?”年汀蘭看著他,故意露出不快的表情。文鬆慌忙改了口,“蘭,蘭姐!”咧嘴一笑,年汀蘭將手裡的糕點遞到文鬆手上,少年男子,羞澀不已,接過點心,狼吞虎咽之後,便又拿了兩人用空的水壺,往河邊跑去。“小姐待文鬆,比較特彆。”年汀蘭看著文鬆的背影,“往後,我接回來的每一個孩子,都會特彆對待,畢竟,等他們長大了,我還需要仰仗他們的。”青魚眉頭皺起,年汀蘭這話裡的意思,她不甚明白,堂堂年府千金,二殿下未來的皇子妃,有什麼事需要去仰仗那些不成氣候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