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銃子望著脖子上的登山繩子,一時間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畢竟是又經曆了一次生死,也不顧大腦被勒得充血紅漲,在懸掛的半空裡放肆的嘶吼,聲音聽不出是哭還是笑。上方的黑色影子越來越清晰,直到把胡銃子和徐長生拖拽上來,才癱坐在一旁大口地喘著粗氣。胡銃子將脖子上的繩子粗暴扯下,依舊是瘋癲的大聲狂笑。身邊的神秘人穿著隔熱服,安靜地盯著他,胸腔劇烈地起伏著,看樣子著實是累得夠嗆。下方的鄒先生望見了這般場景,一時間也是喜悅溢於言表。畢竟有了生還的希望,畢竟大家都不想死,不管是不是做這個行當的人,很少有人怕,但從未有人想。“是我那傻瓜徒兒嗎?”鄒先生捋著山羊胡子,有些期冀地詢問了一句。“嘿嘿,鄒前輩,您還康健著吧?”上邊的神秘人喘勻了氣息,一手掀翻了自己的隔熱帽,露出了一個熟悉的鴨舌帽子。“他奶奶的!你不是被俺綁在了棺材上了嗎?”胡銃子見是佘小春,一時間也是有些驚喜疑惑:“不對啊,你這娘們體格兒咋能拽動俺倆爺們?有啥法子說道說道?”“這位爺爺,不是我想來的,實在是犯病疼得跟打了春藥似的,俺受不了了,就開始咬繩子,結果把繩子吃了好幾軲轆,俺這病就不敢閒著,怕一閒起來就跟張龍趙虎似的,直接把自個兒玩死了。”佘小春有些心有餘悸的應付了一嗓子。“那你這力氣也是從病上來的?”胡銃子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我也不曉得,應該是長了一點力氣,但是歸根結底不是我的功勞,要是沒這鐵疙瘩我也拽不上來的。”佘小春說著指了指身後的鐵索橋,用來綁胡銃子的登山繩的另一端,正結結實實地綁在一根鎖鏈上。“我本來就性子膽小,那上麵黑咕隆咚的,還守著一個死人棺材,便想來找你們,在上邊兒見著了那些腦袋和一些散亂的蟲子,還好穿上了丟在第五層的隔熱服。”佘小春邊說邊拍著胸口,似乎對上麵的森羅場景依舊心有餘悸。“這個俺曉得,那是那怪力丫頭死活不樂意穿,硬生生撇下來的,沒成想到讓你小子撿了個空子。”胡銃子逐漸也恢複了正常,說起話來也有了一些邏輯規章。“我方才就瞧見了鄒前輩,又見著了你背著長生小爺,著實是給我嚇了一大跳,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隻得把繩子綁了拴好,我腦子忒笨,鄒前輩的本事兒連皮毛都夠不上,不過今兒到底是沒有丟了他老人家的臉麵,嘻嘻,還好還好。”佘小春在這邊自行誇耀,胡銃子也大咧咧的又開始沒心沒肺起來,和佘小春又打趣了一會,這才想起來問正經的事情:“對了春娃子,你帶了多少繩子下來的?”“有不少哪,我自己那份兒都帶下來了,咱們的潛水裝備和棺材在一塊兒睡回籠覺呢,嘻嘻。”佘小春喜笑顏開地摸了摸頭,倒是有那麼幾分陽光少年的精氣神韻。“這就好辦多了。”胡銃子將徐長生好生放下,又吩咐佘小春照看他,開始自顧自的在那裡忙活起來。佘小春的背包裡頭全是上好的登山繩,胡銃子要做的就是把他們擰成一股,再綁一個結實牢固的死結兒。“鄒前輩!待會俺扔繩子,春娃子帶的足夠使喚的,應該能夠讓你們都穩當地爬上來,您瞧好嘍,俺先試試水!”胡銃子確保安全無誤了之後,又囑咐了佘小春一句,握著繩子開始慢慢地朝下蕩了下來。鳩羅刹等人見性命有了著落,一時間也是歡喜雀躍。胡銃子的算計還算妥當,繩子的長度剛好夠用,穩穩地落到了第七層的懸崖邊上。“鄒前輩,那送行飯還吃不吃了?”正在刷鍋的老飯勺憨憨地問了一句,立時覺出自己說錯話了,低頭用鐵鍋把臉擋住,灰溜溜地退到了洞裡去。“先生,你的人既然找了退路,那便沒什麼後顧之憂了,下邊的沙丘,取還是不取?”俗話說飽飯思淫欲,如今性命無恙,鳩羅刹自然便又想起活計來。“來都來了,自然還是要走上一糟的。”鄒先生說著取出挪威鉤子,丈量了一下懸崖下方的垂直長度:“不過隻能我先下去瞧瞧了,畢竟繩子不夠,下邊兒還不曉得有多少落腳的地兒。”鳩羅刹朝著懸崖下方打量了一眼,越往下走溫度越發燒灼,空氣裡麵的水蒸汽糊在隔熱服的護目罩上,能見度和蒸拿房裡麵差不了多少,一時間還真的無法通過目測來確定下方的狀況。鄒先生將隔熱服重新穿戴妥當,把自己的清朝辮子盤起來匝成了一個發箍,嘴裡咬著一柄開山刀,將手上的挪威鉤子解下來。槍膛子用鎬子鑿了一個穴眼兒,幫鄒先生將登山繩綁在上頭兒,打了個死結的繩扣兒,又用火將扣子燒的爛糊了一些。鄒先生試了一下確保無誤,一個輕盈地縱躍便跳下了懸崖。他蹬踩著岩壁往下有規律的蛤蟆跳,他本就身子精瘦,這下子露這一手兒,活脫脫像是一隻細長脖子的丹頂鶴。沒過多久,鄒先生已經被下方的水蒸汽徹底地淹沒了,除了露出來的一個繩子頭兒外再無他物。眾人的心都卡在喉嚨裡頭,上方的佘小春更加不明白狀況,偏偏又沒有了胡銃子那兩把刷子,乾著急瞪眼就是下不去。忽的,懸崖上那把係著登山繩的鎬子突然掙動了一下。鳩羅刹更加緊張,死死盯著繩結的死扣兒,沉重地咽了一口口水下肚。“彆慌,鄒先生正往下走,繩子被拉扯著掙動是正常現象......”話未說完,忽的麵前的繩子又劇烈掙動了幾下,最後竟然不再緊緊崩著,而是像沒有人握住一般鬆散開來!胡銃子當時就坐不住了,順著繩子頭兒就要冒失的下去尋找。鳩羅刹忙上前攔住了他,利落的訓斥了他一嗓子:“若是鄒先生真的有了事情,你下去身手又及不上他,到頭來也是白白送死!”“那就看著不管?”胡銃子抱怨了一句,趴在懸崖邊上衝著下麵大聲吼叫,奈何沒有任何回音,這下子老飯勺和槍膛子全都慌了,呼呼喝喝的也想要下去尋人。奈何鳩羅刹死死守在繩子邊上,不讓任何人冒險犯傻:“都給老娘安分些!繩子就他媽的一根,萬一你下去了遇上先生上來,到時候坐人家一屁股算什麼事兒!”眾人犟不過這個母夜叉,都乖乖地待在原地死命候著。又過了將近盞茶時間,終於繩子開始有了一絲繃緊的意思。眾人望見都來了精神,胡銃子最先行動了起來,賣力地握緊了繩子往上拖拽,沒過多久,鄒先生熟悉的身影就冒了出來。蘇騰龍慌忙給他查看傷勢,仔細瞧看了半晌之後穩下了心神:“給他點水喝,就是勞累了些,無大礙的。”鄒先生將隔熱麵罩取了下來,渾身上下都已經成了一個汗人。水蒸汽在衣服的外皮上打的濕漉漉的,偏偏裡麵又憋悶的厲害,這趟下去還真得險些把老命給搭裡頭去。“怎麼樣,第九層有啥子情況?沙丘到手了沒?”匪溜子有些急迫地問了一句,一邊問一邊拿眼睛瞟著鄒先生的身子,確保他沒有多拿了什麼東西。鄒先生咳嗽的很厲害,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了正常,聽了他這話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究竟是怎麼回事?”鳩羅刹也有些疑惑的問了起來。鄒先生望了她一眼,用略帶懷疑的語氣反問了一句:“你確定黃三爺的黃頁是真的?”這話問的鳩羅刹心裡一涼,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有些警惕的回了一句:“怎麼,有什麼問題?”“那上麵最後的號碼顯示,是不是確實是在第九層?”鄒先生又問了一嘴。“不錯。”鳩羅刹有些茫然的回應了一句,心裡頭有種不好的念頭不住的滋生。“若是真的的話,那就真的是奇怪了。”鄒先生喃喃自語的念叨了一句,惹得鳩羅刹更加摸不清頭緒。“都說九乃數之極儘,可是先生我才疏學淺,他娘的怎麼就一眼望不穿哪?”鄒先生自嘲地笑了笑,這下子身邊的眾人更加的雲山霧繞了。“鄒前輩,您就說道說道吧,究竟是怎麼回事情,方才您的繩子鬆了一會兒,您去哪裡了?”老飯勺在邊上催促著又問了一句。鄒先生也不賣關子了,想了想說道:“方才我到了第八層,見著了僅剩的一座鐵索橋,上麵還有變異石龍子的皮膚,就像方才那些畜生一般模樣,索性就棄了繩索上橋了。”“不過,第八層的兩個洞口我都沒有進,你們還是不要多過問了。”這話說完,鳩羅刹明顯有些不相信,但是即便是問了,這個老狐狸也不會蹦字兒,索性也就隨著他了。“那第九層呢?究竟有什麼?方才你說的奇怪到底是指什麼?”鳩羅刹步步緊逼的追問著,這才是這次走活兒的重點。然而,鄒先生望了眾人一眼,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說出了一句讓在場的眾人沉默到零點的話來。“其實麒麟鬼窟裡麵,隻有八鬼窟,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第九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