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夜狼的身影被灰蒙蒙的光芒籠罩著,風似乎能穿透他的身影,將他濃縮成一團黑色的影子,暗暗的,給人一直陰寒詭秘之感。 即使四周再明亮,他也仿佛什麼都看不見,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這樣的夜狼,竟讓我有些似曾相識。 我記得那天他和我說九狐不好的時候,也露出過這樣的表情,狠辣之中帶著一點期待,甚至是殺意。 我下意識往九狐懷裡躲了躲。 九狐發出一聲短促而又嘲諷的笑,他眯起眼睛,眼角顯現出幾條繁亂的金紋,隱隱發光,像是自帶了王者的氣場,此時高傲地微抬下巴,眼風掃了一下夜狼。 夜狼身上的黑氣愈發濃鬱了,像是從心口湧出的霧靄,將其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九狐輕蔑道:“原來是他的走狗。” 我不懂九狐說的“他”是誰,反倒覺得,夜狼並不是我所想的那麼純良之輩。 至少現在,我覺得我信任九狐沒有錯,九狐要吃了我或者欺負我都是光明正大地來,可是夜狼呢?他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隨情況而改變,究竟怎樣才是真實的他,誰都不能做出一個定論。 無法捉摸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吧? “大小姐躲在我身後的樣子,真是好可愛!”九狐突然對我說了這樣的話,他的目光飽含癡迷的神色,滿滿的愛意都要溢出來了。 明明是非常嚴肅的氣氛裡,他還有時間以及心情說出這樣曖昧的話,我是不是要說這家夥是不是有點蠢啊? 夜狼開口道:“大小姐,一直以來都是在玩|弄我嗎?明明為了您,我都決定不再殺害您了,可是為什麼,您還是選擇拋棄我?原本的我,是那麼想親手殺死你的啊!” “明明他是更加危險的妖怪,為什麼您會選擇他?” 他的聲音裡混淆著幾不可聞的哭腔,似乎蘊含了極大的痛楚,他的目光令人憐憫又懼怕。 夜狼說要親手殺死我?! 我做了什麼,讓他這樣恨我?! 他驅趕九狐,也是為了待在我的身邊……親手殺死我? 怎麼想都覺得他和九狐是絕配啊,一個負責解剖我,在我的肚子裡塞滿各式各樣蘋果塊以及香草粉等等調味的東西,而九狐則負責將我以最合適的方式燉煮,譬如塞到烤爐裡烤狸貓,三十分鐘味道剛剛好哦,又或者塞到高壓鍋熬湯,大火三十分鐘,小火十分鐘,再等散光了氣食用味道更好哦。九狐總能針對不同的食材做出不同的絕對美食,所以從某個角度來看,他是非常令人尊敬的,當然,如果主食材不是我就更好了。 總之,他們倆如果狼|狽|為|奸,那麼就會成為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絕佳拍檔。 所以我這樣拆散他們,讓他們反目為仇真是正確的選擇啊。 我呱唧呱唧給自己鼓掌,呃,話題似乎歪了。 我裝作小鳥依人模樣縮在九狐的懷裡探出頭來,對著黑漆漆的夜狼道:“所以,你為什麼想要殺害我?” 夜狼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忪,他目光迷蒙,呢喃道:“大小姐,您一直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我不解。 像是鬆了一口氣,他的語氣裡略帶上了那麼一絲笑意:“我明明是如此深愛著您。” 被人愛慕著呀?我摸摸下巴,表示很滿意。 “即使您的血統如此低劣肮臟。” 這句話直接中了要害,我的心臟像是被狠狠刺入一箭,血濺三尺。 “整個家族也窮得要命。” 我的膝蓋也被箭矢貫穿,血灑一地。 “甚至大小姐您本人,也不大聰明。” 我的肩膀仿佛也被釘入了奇怪的東西,粘稠的血液流淌了一地。 “即使被這樣低劣的家族收養,我要時刻銘記著曾經狼族的榮耀,忍辱負重在狸貓世家生存,明明我才是高貴血統的那個。要不是因為您曾經給過我活下去的光芒,讓我背負著愛意與恨意在泥濘中掙紮,生存了下來,我一定會立馬殺死您。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您現在……卻選擇了這樣的妖怪,將我拋棄了?” 夜狼的話語中帶了三分真心,如果不是他一直重複“卑劣的血統”這樣的字眼,我都要感動地痛哭流涕了。 這家夥的目標一直都是趕走九狐暗搓搓殺害我嗎? 不要太目標明確,我一定都不想養這樣可怕的家夥在身邊啊,比起心思深沉的夜狼,明目張膽要吃我的九狐明顯可愛許多呀! 喂,九狐大人,我這樣說並不是在誇獎你,所以能把你臉上那裝出來的兩抹酡紅消下去嗎,嬌羞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奇怪啊,是真的! 九狐用手抹去臉上炙熱的紅色印跡,此時嚴肅道:“為了滿足你所謂的愛慕,就連做其他人走狗,失去自尊這樣的事情,你也覺得心甘情願嗎?” 夜狼朝我伸手:“隻要,能讓大小姐回到我的身邊。” 作為主角的我此時異常淡定道:“可我不喜歡你。” 九狐低頭,似乎為了增加夜狼令人厭惡的數值,乖巧地附和我:“是吧?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真是令人鄙夷。” 我握拳點點頭,與九狐兩個人嘀嘀咕咕討論起來,就好像在背地裡說夜狼的什麼壞話一樣。 九狐頓了頓,又開口:“那麼接下來,就讓我以懲戒渣滓的名義來好好調|教你吧!” 九狐的語氣並不像是開玩笑,甚至還包括了某種認真的意味。 這樣讓我的某根神經瞬間繃緊了,遲疑地望了望九狐。 他的眼瞳此時已經有些黑紅,裡頭的星火光輝若隱若現,細碎遊離,根本無法捕捉。 九狐眯起狹長的狐狸眼,身後的九條狐尾突然卷著疏離的潔白霧靄衝出體外,像是要做好攻擊準備一般,狐尾高高飄忽在頭頂之上,悠閒地搖晃,不一會兒,抖落了幾根銀白色帶著淡淡光澤的狐毛。 他伸出豔紅色的舌尖舔了舔手背,將手心向外平攤,上頭猙獰猩紅的傷疤清晰可見,雖然結了一層血痂,可稍不注意就會撕裂那道傷疤一樣,令人擔憂。 可這樣也讓我更加確定了,之前不是看錯,這個傷疤是真的存在的。 就在他的手上,那樣的位置,又那樣深的傷口。 究竟是,做了什麼? 九狐的眼神仿佛更加堅定了,他勾起唇角:“身上還帶著他的味道,是想要尋死嗎?渣滓。” 這個時候的九狐和往常並不一樣。 他身上的血腥味蓋過了原本的桂花香道,就好像沐浴著地獄中的血池涅槃的惡鬼一般,身上都是將死的腐臭,淺淡的,並不催人作嘔。 夜狼並不畏懼九狐的樣子,他身上的黑霧突然幻化成了無數個黑影,那黑影遊走迅速,很快就將九狐團團圍住,困入其中。 我不免為九狐擔憂了,一個人又怎麼能夠同時對付那麼多黑色的人影呢? “拙劣的玩法呢。”九狐漫不經心道。 他徒然揚起九條狐尾,齊齊圍住周身,像是被巨大的光繭包圍一般,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狐尾溢出幾道光弧,將黑影衝破。像是吞噬一般,那巨大的暖光一點點,一寸寸,竟然把光影融化了,黑色的痕跡逐漸被白華取代! “我說了,要殺了你呀。”不知何時,九狐已然衝到夜狼麵前,他揚起巨大的狐尾將夜狼困住,死死纏繞著,就像是生性凶惡的巨蟒繞住獵物那般。 夜狼在掙紮,他的喉嚨被九狐死死扼住,險些窒息。雙手又無法掙脫開那層皮甲,無可奈何地顫動著。 九狐借以自己的武力值給對方上了一課“既然無法掙脫那麼就好好享受”的主旨內容。 九狐露出了期待的眼神,他靜默著,垂眸看著臨死掙紮的夜狼,然後發出一聲輕笑,音調愉悅。 “我啊,最喜歡看著彆人死去了。明明還抱有一絲希望,然而眼底的光會漸漸熄滅……”九狐溫柔說著,語調平緩。像是司空見慣一樣,他期待著,夜狼將會以何種表情死去。 突然,不知從哪刺來一根長箭,直接將九狐捆綁夜狼的那條尾巴攔腰刺斷,血濺一地,像是徒然開了無數的曼陀羅花,是由豔麗的花色鋪就的一路。 像是預料之中,九狐並沒有露出錯愕的神情,而是勾起嘴角,又加深了笑意。他的尾巴突破那層血肉模糊的皮肉,很快長出了一條新的狐尾,而且毛色比之前的更有光澤。 “回來吧,隻不過是讓你迎接一番,何必這樣認真?你的大小姐,再遲一些,我就把她送給你。”有聲音從上方傳來,我抬頭一看,隻見得電線杆上突然浮現出一個清晰的身影,逆著光,黑乎乎的,不足以讓人看清他的臉。 “你看,八尾的你,不也很漂亮嗎?”這話是對九狐說的。 那個男人的身後是八條迎風搖晃的尾巴,如同九狐一樣。 我望著他,感覺很微妙。 就像是,突然又出現了一個想要吃掉我的奇怪妖怪。 每天都沉浸在“可能會被吃掉”的情況中,心好累。 “果然是你,山月。”九狐舔了舔指縫上的血跡,嗓音低沉,“如果敢碰到我的大小姐,那我就……殺了你哦。” “隻不過是見麵禮而已,何必那麼緊張。”那個神秘的八尾男人發出嗤嗤的笑聲,帶著嘲弄,“我們來日方長啊,我親愛的弟弟。” 弟弟?這個八尾妖怪是九狐的哥哥? 我心中一寒,完蛋了,吃人大隊是不是又要加入一個有力的隊員? 他將夜狼招回身後,漸漸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消失在煙火燦爛的背景裡麵。 我好奇問道:“那個山月是你的哥哥?” “哦,是關係並不好的哥哥。” 聽到他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那麼就不會和他親愛的弟弟狼|狽|為|奸,然後將我吃拆入腹了,不管哪種吃法,我都不要! “可是,他似乎也對狸貓有著濃烈的興趣。”九狐略帶遺憾的語氣。 “什麼?!” 好乖乖,這下完了。 九狐道:“所以……大小姐還是早日與在下結合吧,這樣他總不會對我家養的小嬌妻做什麼手腳。” 我毅然決然拒絕:“謝謝,不要!我不要!”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此時此刻的九狐收回了那具有殺傷力的狐尾,對我擺出委屈的表情:“大小姐,方才那場惡戰之中,在下受傷了,今晚是不是可以……” 等等,惡戰?彆讓我笑可以嗎? 明明是你單方麵欺負人吧?要不是看不慣的哥哥出現懲治了你一下,你還要玩出命吧? 我警惕看他:“可以什麼?你放心,我都不會答應你的。何況,你的尾巴早就愈合長出新的了,此時再怎麼裝可憐也是無用功。” “什麼?您提出想和在下一起洗澡?這個要求雖然有些為難,但是對象是大小姐的話,那麼我就勉為其難答應吧。”九狐露出很無奈的神情,一副“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 明明是他自說自話,擅自做主這樣的事情吧? 何況一起洗澡什麼的,雖……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