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琅書一整夜都沒能睡著,她連床都不敢坐,隻能在凳子上枯坐了一晚上,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照亮了這件充滿了陽剛之氣的屋子,舔了舔有些乾的雙唇,看著桌上已然冷透了的飯菜,臉色有些慘白,小腹越發痛得厲害,墜墜地十分難受。她壓了壓自己的小腹,兩道柳葉彎眉微微蹙了起來。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葉琅書一驚,下意識就朝門口看了去,正好見一個慈眉善目的嬸子走了進來。葉琅書嘴皮子動了動,卻不曉得該喊什麼,心裡生出幾分防備來。“這就是夫人吧?”那嬸子天生一副笑模樣,長得又像葉府那個救濟過她好幾次的廚娘,葉琅書見狀對她的防備也卸下了幾分,可聽見那嬸子開口就叫她夫人,嚇得葉琅書直擺手:“不不不,我不是,您彆這樣叫我。”張嬸兒見葉琅書這個反應微微一愣,又笑了笑:“不叫夫人,那又叫什麼呢?”張嬸兒隻知道寨主從山下搶了個姑娘回來,卻沒想到是個這般嬌嬌的小娘子,瞧她這模樣,怕是都要害怕死這個土匪窩了吧。“我姓葉,您叫我小葉就成。”葉琅書聲音不大,卻是個知禮數的人,對長輩自然禮數周全。張嬸兒高聲“哎”了一聲,見葉琅書臉色不太好,拉過她的手到桌邊坐下:“今天一大早的寨主就過來讓我給你講寨子裡的規矩,可咱們寨子哪裡有什麼規矩,我就給你講講我們寨子裡都有些什麼人。”張嬸的手暖呼呼的,把葉琅書冷冰冰的手也給暖熱乎了。“咱們這兒叫青龍寨,寨主就是沈縛山,你也見過了。我是給寨子裡的大家夥兒煮飯的,大家都叫我張嬸兒你也這樣叫就成。寨子裡的兄弟們都住在南邊,我也不一一給你說了,到時候寨主自然會介紹給你認識。我和你們劉叔住東邊,寨子裡的大夫叫徐伯住在西邊,你要是哪裡不舒服隻管去找他。”張嬸說了一通青龍寨的情況,又摸了摸葉琅書的腦袋,越發慈眉善目。葉琅書在這寨子裡除了沈縛山,也就隻和眼前的張嬸算得上是認識,她聽張嬸說了那麼多,卻半句話都沒聽進去,隻一把拉住了張嬸的手,語氣有些急切:“張嬸,我不是什麼壓寨夫人,我不想在這裡,您能幫幫我嗎?”張嬸一愣,見葉琅書像是被嚇到了似的,心道定是寨主昨天把人家小姑娘給嚇到了。“我們這兒雖是土匪窩,卻也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咱們寨主看著脾氣是壞了些,卻是個好心腸的人,等你以後就知道了。”彆說以後了,就是一天葉琅書都不敢繼續在這兒待下去,沈縛山動輒就要打斷她的腿,若她真把沈縛山惹生氣了,自己的小命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我先去把早飯給你端過來,寨主待會兒就從大虎那兒過來了,你先等等。”張嬸說完這話摸了摸葉琅書的腦袋,便走了出去。葉琅書聽到沈縛山竟然還要過來,越發緊張了起來,捂著自己的小腹痛了滿腦袋的汗出來。沈縛山一過來就看到葉琅書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出了一腦門兒的汗。“你這是怎麼了?”他原本隻是打算來看看張嬸和她說得怎麼樣了,卻見一臉痛苦地蹲在地上。葉琅書已經痛得沒力氣說話了,她側頭看了沈縛山一眼,頭發被汗濕了貼在臉上,越發襯得臉色蒼白。沈縛山眉頭緊緊皺在一塊兒,把蹲在地上的葉琅書直接打橫抱了起來。小腹痛得渾身抽搐的葉琅書一下子騰空,嚇得她下意識揪住了沈縛山的衣服,可她剛抓住就連忙鬆開,啞聲說道:“你放我下來。”她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沈縛山怎麼可以這樣抱她?“你要是再鬨,老子現在就把你摔下去!”沈縛山沉聲威脅道,還作勢鬆了鬆手,葉琅書感覺到身子突然往下墜,連忙又抓住了沈縛山的衣裳。頭死死埋在胸前,一個字都不敢多說。沈縛山見她總算是安分了下來,顛了顛懷裡的姑娘,卻突然聞到一股子血腥味,他眉毛越發皺了起來,懷疑葉琅書是不是傷了自己的身子,跨著大步急急朝徐伯那兒去了。徐伯是寨子裡的大夫,不管大傷小傷隻管到他這兒來就準沒錯。就連沈縛山小時候性子皮跑到山裡被狼咬撕了好大一塊肉下來,最後都被徐伯救了回來。“徐伯,您過來瞧瞧,她這是怎麼了。”沈縛山抱著人過去的時候,徐伯正在曬草藥,見沈縛山懷裡抱了個姑娘,花白的胡子動了動,連忙就走了過去。沈縛山把葉琅書抱進屋子擱在一張軟塌上,他一把人放下去,沈縛山就看到自己袖子上的血跡,他越發著急,忍不住伸手拉了還在慢悠悠過來的徐伯一把。徐伯見沈縛山這著急的模樣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順著沈縛山的力坐到軟塌邊上給葉琅書診脈。葉琅書痛得厲害,剛剛被沈縛山那麼一嚇,小腹突然滑過一陣暖流,葉琅書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左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衣服,耳朵紅得就快滴出血來了。她竟嚇得忘了……她的小日子不就是這幾日嗎!剛剛,剛剛是沈縛山抱她過來的,莫不是他身上也被自己的……給弄臟了嗎!徐伯剛搭上葉琅書的脈,微微一愣,先是轉頭瞪了沈縛山一眼,然後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輕輕咳了一聲:“去去去,你去把你張嬸兒叫來。”沈縛山被徐伯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又被他打發著去找張嬸,沈縛山一臉莫名,下意識地朝軟塌上的葉琅書看了過,卻看見那小姑娘緊緊閉著眼睛,濃密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嘴巴緊緊抿著,臉紅的不像話。難不成是發熱了?沈縛山不是個話多的,既然徐伯要他找張嬸來,他便快步朝廚房走了去,臨走的時候還把一邊的毛毯搭在了葉琅書身上。張嬸聽見葉琅書突然不好的消息也嚇了一跳,把大勺扔給了自家男人連忙就跟著沈縛山走了,路上還不忘問沈縛山是怎麼回事。“我過去的時候就發現她捂著肚子蹲在地上。”沈縛山看著自己袖子上的血跡微微皺眉,不知道徐伯為何會讓他來叫張嬸,況且……發熱為何會有血跡?“我抱著他去了徐伯那兒,徐伯卻讓我來找您。”張嬸聽了沈縛山的話怔了一下,順著沈縛山的視線朝他袖子上看了去,見他褐色衣裳上染了一塊更深的顏色,整個人就明白了。“你這傻孩子!等我一會兒,我去拿個東西。”張嬸瞪了沈縛山一眼,轉身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沈縛山剛剛那一會兒就被人瞪了兩下,越發弄得他莫名其妙的,張嬸也是,拿什麼東西偏偏要這個時候拿。好不容易等張嬸拿了東西到了徐伯那兒,沈縛山卻又被張嬸給趕了出來,就是徐伯也沒能留在屋子裡。徐伯看著沈縛山這模樣心中覺得好笑。沈縛山的娘去得早,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是老寨主帶著他,雖說寨子裡還是有姑娘,可沈縛山卻沒和她們有太多的往來,跟個和尚似的長了二十年,哪裡能知道多少關於女兒家的事兒。“活該你娶不到媳婦兒,姑娘自然有姑娘不方便的時候,你不找你張嬸卻來找我,不是要我把這張老臉給丟了嗎?”沈縛山聽到徐伯這麼一說,愣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盯著自己袖子上的那一片深色血跡,腦子裡轟隆一聲,耳朵一下就紅了。沈縛山眼皮子顫了顫,在原地左右動了動,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走呢,還是該繼續站在這兒等著。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兒。徐伯看了沈縛山一眼,想到剛才葉琅書的脈象,也難得正了正臉色道:“我剛剛診了診那丫頭的脈,她身子可不太好,又虛又寒的。這女兒家的身子最是受不得寒,光是這段日子怕就得痛來沒人樣。”“脾胃也虛,多半從小就沒好好養著,身上小毛病多了以後也影響生孩子,。”沈縛山的眉毛動了動,沒想到徐伯居然想到這麼遠去了,隻是他也沒有否認,認認真真地聽著徐伯說話。“你這幾天讓你張嬸兒做點清淡的藥膳給她吃,冷水什麼的都不要碰,也不要著涼了。我會給她抓點藥來調理,每天按時喝下就行,這種毛病根治起來麻煩,隻能好好養著。”沈縛山聽得認真,偶爾還點點頭。徐伯瞧了眼沈縛山這個認真的樣子,摸了摸自己唇上的胡子。“你娘當年教你讀書識字兒的時候你若是有剛才一半認真,就不至於一手狗爬字西瓜那麼大的字都認不了幾個了。”徐伯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半點都沒降下來,沈縛山聽完後一愣,下意識地朝屋子裡看了一眼,見裡麵沒什麼動靜,這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這當土匪識字兒做什麼,還是麻煩您先去給她抓藥吧。”
第5章 葵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