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親隊伍一路向東,翻過了越鶴山,越走越遠離人煙的路徑不禁讓人起疑,“這是要去哪座府邸?”領路的衛長不敢報出許家二字,隻示意前行便是,好不容易在三日後遠遠見到了來迎親的隊伍。繞著山路艱難到達山莊門前,卻讓送親的侍衛們大為不滿。“堂堂相爺之女出嫁,新郎居然不親自來迎?你們好氣派啊居然連相府都不放在眼裡!”許家主忍著心火連連謝罪,一旁的方氏更是滿臉的不痛快。當他們敢怠慢麼!還不是許奕安不知道做著什麼打算,拚死拚活要娶了這小獸,又不肯親自來迎接。無法,隻得恭請新娘子自己下花轎了。無患不在乎這個,拖著繁冗長裙現身,頭上的喜帕繡花細密,當真一點沒辜負相爺嫁女的規格。何雄不敢流露半分不屑,親自領路帶無患進了正廳。為了迎娶她,許家可是好生折騰了一頓,誰讓他們求著許奕安挽救許家財路呢!算準了時間的,這會兒剛好日落,晨昏交接之時,兩姓聯姻之際,日月相交天作之合。可新郎官卻是遲遲未到。廳堂裡的賓客不少,本還私下嘀咕著,有些嘴上不注意的不慎說漏了許家二字,結果相府的刀劍略一出鞘,立馬讓眾人噤若寒蟬。可無患根本沒有聽進去,立在廳堂中仿若與世隔絕。周圍人不免焦急起來,成婚的吉時都快到了,許家這位大少爺怎麼還沒出現。就在相府眾人的臉色愈發森然,眼看著吉時已到,許奕安才神色不安得趕來。何雄不免埋怨得催促他趕緊來成婚,許奕安卻還是有些遲疑,偷偷向忠叔問了句:“真的是她麼?”忠叔被他的緊張逗笑,“錯不了,可不就是她麼。”許奕安咧嘴一笑,像個毛頭小子般生怕冒失了,一步步走得慎重,又怕自己的心跳被她聽出來。為了她,許家山莊差不多被他掀了個遍,父子間的裂隙無所謂更深,他也不在乎彆人如何議論。好不容易,又能見到她身著嫁衣的模樣。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可氣。若娶她的人不是自己,她也能若無其事得與彆的男人拜堂成親?他在這裡日夜不忘的想著她,她倒是把他忘得挺乾脆的。在眾人表情各異的圍簇中,司儀拖著長調宣布婚禮開始。拜完天地後,許奕安卻不大想讓無患拜許家主這個高堂,可這場婚事是許家主一手操辦的,還是忍下了這份不滿。無患並不知道高座上的公公是誰,卻聽出了身旁人明顯深沉的呼吸聲。一瞬,有那麼幾分恍惚。這人的氣息……好像他啊。見她行禮的動作僵滯,許奕安懸起了心,他怕無患再次逃開,所以隻能堅持到行禮完畢。他們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她就跑不掉了。好在無患並沒有多想,與他相對而立,緩緩屈膝行下一禮。她好像聽到對麵人在笑,很輕的,像在欣慰什麼。娶了她這樣的妻子,有什麼好欣慰的呢……許奕安迫不及待行了隊禮,等到司儀高喊著“禮成,謝賓客——”便一把掀開了她的喜帕。刺目燈光讓無患本能閉上了眼,隨即聽到了夢中才有的聲音。“無患。”這一聲太真切了,讓她顧不得什麼刺眼,在看清眼前人時,甚至以為自己的美夢還沒醒。許奕安笑得有些傻,雙手捧起她,掌心把她的臉頰暈得通紅。“是我,許奕安啊,我沒有食言,我和你拜了堂成了夫妻,我們一輩子都能廝守了。”那一刻,無患是真的高興,可轉瞬,她卻扔掉喜帕打量起這個賓客滿堂的喜堂來,甚至眼尖得在角落裡看到了久違的忠叔。心下的喜悅,突然就煙消雲散了。“這裡,是什麼地方……”許奕安知道她在介意什麼,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高座上的許家主卻重哼一聲,“什麼地方?他是我許家的長子,這裡自然是我許家。”堂下的賓客們也開始議論起來,這位許大少爺是……早認識何府千金的?可他剛剛喚了什麼?何家小姐不是叫何蕪歡麼?周圍的嘈雜與猜測,無患統統不在乎,她隻想知道許奕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才多久沒見,他就回了許家。“許奕安,你……”許奕安怕她太生氣,趕緊按住她細細哄著:“你先彆急,我跟你解釋。”可無患在撇到許家主那一眼後,突然便想起幼年時被關在鐵籠中的回憶。這個許家是她慘痛一生的開始,如今她……她居然做了許家的兒媳婦?!掙紮得後退幾步,她的失態讓賓客間的嘈雜更甚了,許家和宰相府的侍衛們立刻亮出刀劍,以驅逐之姿送走了他們,不至於讓這婚禮上的荒唐變故傳得儘人皆知。許奕安也終於能好生安撫無患,其實他想到了無患會生氣會怨他,可還是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連與他的喜結連理,都擋不住這般憤恨。“無患難道你不想和我成婚麼?你不想再看到我麼?”“可我不想在這裡看到你!”無患的嘶吼讓做婆婆的方氏有些發怵,心道小獸就是小獸,這般潑瘋。可無患的怨怒還是消退不了,咬著下唇說什麼也不肯讓許奕安觸碰她,甚至想要奪門而出,被忠叔苦苦攔了下來。“何姑娘,少爺真的是有苦衷的。”“苦衷?”無患扯落一身的首飾,明珠寶石散得滿地都是。“我們一直以來所做的到底是為什麼!我忍了那麼多苦,寧願回何府也不想看到你那副樣子又是為什麼!這才分開多久?你就把我們的心血全都辜負了,許奕安你就是個混蛋!”被怒罵的許奕安並不還嘴,當著許家主的麵也不能說出更多,隻能死死環住她,任由她的拳頭把他的胸膛捶得悶痛。“我也是沒辦法……”無患脫力跌坐在地上,連帶著讓許奕安也坐了下來,可還是死死推開他,比任何時候都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她不要解藥,隻求許奕安能像在醫院裡一樣活得與世無爭。可他們才分開多少日子?他竟然轉頭就回了許家。“你怎麼能……成了你自己最討厭的樣子。”許奕安已經詞窮,忠叔有些看不下去隻好上前:“何小姐,許大夫是個什麼樣的人您會不清楚麼?好不容易今天大婚的日子,何必鬨得不舒心呢。”再見到忠叔,無患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可他的話又確確實實讓她冷靜了下來。是啊,許奕安對許家的憎惡不是假的,就算是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餘情也不會心甘情願回來。想明白之後,她麵帶詢問得看向許奕安,可許家主還在堂上,許奕安隻能沉默以對。好在無患早就能看懂他的每個眼神,自然想到了是怎麼一回事,當下有些後悔剛剛太過憤然,險些壞了大事。見她終於安靜下來,方氏才不悅清嗓,“這媳婦好厲害啊,大婚被攪得雞飛狗跳連賓客都嚇跑了!真真是天作之合,一個樣的不安生!“看著方氏的嘴臉,無患反應了好久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婆婆,當然,又不是許奕安的親生母親,她也就無需多恭敬了。被許奕安扶起來,她隨意得略一屈膝,“婚禮已成,也沒賓客需要招待,那我和許奕安就先回新房了。”方氏氣得鼻歪,天下哪有這樣不敬的媳婦,相府就是這樣管教女兒的?這正好讓無患抓著冷諷的話柄,停下來俯視著方氏,“相府如果管教女兒你能不知道,你許家是如何訓養小獸的還能不知道麼?”方氏被堵得難受,指著她你了半天也說不出彆的,許家主倒是心平氣和看著一切,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夫人。“做婆婆的,有點樣子。”這算是為無患著個媳婦撐腰了,當然無患是不會感激的,瞥了眼這個假惺惺的狼窩頭子就與許奕安並肩離開了。唯有許奕亨望著大哥和新嫂的背影若有所思,真為難該怎麼哄勸母親時,被許家主沉聲喚住。“自你大哥回來以後,你與他還算親密?”許奕亨不敢隱瞞,又見父親敲著食指不知在盤算什麼,“那你就多與你哥嫂走動走動吧,多催催你大哥,抓緊把藥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