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分道揚鑣(1 / 1)

無患 鰻魚Tech 1621 字 3天前

內院裡的陳設一成不變,樺卻怎麼看都覺礙眼。“我就不肯讓你回來,你這孩子非不聽,如今好了,這就是你要的好出路。”坐在床邊的無患依然不悲不喜,氣得樺連開口罵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主君是沒有懲處她,甚至連斥責都沒有,那是因為他要把無患嫁出去,作為宰相府的千金,為他爭得更多的權勢和籌碼。不僅留了命,還給她這樣的身份名頭,相爺之女,無論嫁給誰至少都不會受委屈。可以說是最大的恩賜了。這才是無患被何雄買去的最重要原因,十多年了,終於派上了她的用場。其實何雄在前陣子非要把無患抓回來,也是因為他需要再拉攏一方勢力來鞏固他,但樺如此相求終究還是勝過了他對權勢的渴望。如果無患不回來,哪怕再晚回來一個月,就能避開這個結局,偏巧世事弄人。無患沒有反抗,甚至反安慰師傅,“這樣不是很好麼,師傅你也不用為了我再求情。總歸主君把我養大,我得還他的恩。”樺無法反駁,誠然無患被摧殘得早早凋零是事實,但當年若把年幼的她丟到外麵去無人收養,下場不定會比這更好。“那你說句實話。”她有些難以開口,“你和那個許奕安有沒有……”無患默然點頭,儘管這一點其實並無所謂。她是相府千金,哪怕不是完璧又有誰敢說?但話又說回來了,誰不知道她這個千金的真正身份,又有那個男人會真的接近她呢。窗外的陽光打進來,把黃銅的小鈴鐺照得發亮。她說:“反正除了許奕安,沒人能碰到了我,也不會有機會。”這話在樺聽來隱隱有些不安,這孩子……不會要犯傻吧。這時有兩排侍女端著各色衣裝首飾侯在門外。這些是相爺安排下來的,從今天起,她何無患要做好相府千金該有的樣子。放下刀劍暗器,抱起琵琶箜篌,一個月之後,她會被帶到眾人麵前,讓大家儘情欣賞她漂亮的皮囊。就是個待價而沽的貨物。這些她都不在乎,但在侍女們走後,她才捏著鈴鐺簪子抵在自己的胸口死死捶著,從壓抑的一聲聲喟歎,到隱隱的低泣,再到不管不顧的嚎啕。她從來沒有哭得這樣狼狽過,比當著許奕安的麵哭得更凶,“師傅我好難受……喘不過氣,可我又……又沒有辦法……”樺抱住她,可她也幫不上任何的忙。這心痛無關毒發,而是愛而不得的苦難,疼起來,比死都難受。越鶴山以東一百二十裡,大名鼎鼎的許家就深藏於這處不起眼的山麓中,雨後會有雲霧繚繞,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麼仙家聖地。許奕安的步伐緩慢,登上陡長的階梯,旁邊下人們的恭迎他一概不理會,就連見到自己的父親也沒有任何的孝子之情。“許家主,你終究還是如願了。”立於階梯之上的許家主同樣對親生兒子的歸來沒有太多欣喜,更多的是滿意他聽從於自己的順服。跟在許家主身後的還有他的繼室和次子,對於家中長子突然的回歸顯得有些忌憚。“大哥。”許奕亨倒挺識趣,謙遜得上前向許奕安略行一禮,“大哥久未歸家,小弟也沒為大哥準備什麼,還望大哥體諒。”許奕安扭頭睨向他,隻淡淡冷笑,“研出這等厲害的酉夷散,害的全天下小獸們命不久矣,你連人都不算,還講這些禮數作什麼。”他這樣難聽的話自然惹得繼室方氏不悅,招手讓自己兒子回來好生護著,“奕安,你弟弟好心迎你,你不親近就罷了,又何必傷他心。”許奕安並不言語,似乎在等什麼,然而沒有等到也就隻能親自開口了。“你一個續弦,沒資格跟我說話。”方氏聞言漲紅了臉,看向家主希望能討個公道話回來,可許家主隻在乎他的家業,也就放任許奕安的無禮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讓許奕安牙癢無比,又了然許家現在是求著他的,說話自然不客氣。“你們真是好本事,彆人養出個刺客費財費力,結果被你們的藥禍害得連三十歲都活不到,那些個大族可惦記著你們乾的好事呢。”許奕亨羞愧垂首,現在的酉夷散確實是他改動的,隻是他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效果,再想逆轉已是無法了。許家主留了個心眼,並沒有急著把現在的藥方交給許奕安,反而好整以暇得做出一副要閒聊的架勢。“你怎麼突然就想通了呢,還是你身邊那位——”栽著金邊墨蘭的瓷盆應聲落地,許奕安的眼裡多了兩分寒意,“少廢話,你們還要不要解藥了。”許家主的臉色也終於繃不住,憤而振袖,囑咐了句為大少爺洗塵後就兀自離去了。方氏也帶著自己兒子轉頭離開,哪裡有真正把許奕安當做過家人。隻有一個人在家主走後才偷偷來到許奕安的麵前,欲言又止好幾番才跪了下來,“許大夫……”許奕安這才眨眨眼恢複了幾分情緒,強忍著鼻酸苦笑連連,“最終還是隻有你啊,忠叔。”家主為許奕安安排了新的住處,讓他活像個生疏的客人,許奕安正好也不想和他們攀親帶故,手裡捏著茶盞,眼眶才終於濕透。“她走了……和她師傅回了宰相府,她……不要我了……”忠叔早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並不意外得鬆下肩頭,“所以您回來是為了?”許奕安艱難吸了幾口氣,把這段時間忠叔不知道的事情簡單說了說,又把那張畫攤開來,後悔沒有把她畫得更細致更生動些。“我得救她啊……就算她會怪我恨我說我是個屠夫,我也得讓她吃下解藥才行。總要有一件事情,我要為她做到啊……”但除此之外,他回到許家還有一個目的,就連忠叔他也不會透露的。許家才是真正的禍首,他要……終結這個可笑的“名門”給天下那麼多無辜小獸一個交代。可當他真正拿到酉夷散藥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掀了桌子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嗬……嗬嗬!厲害啊,用每個小獸自己的血來入藥,行,你們許家可真是能耐。”許奕亨不敢反駁,其實他也不是父親那樣唯利是圖的人,隻是和許奕安一樣從小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有什麼後果,才盲目聽從父親。“大哥我知錯了,這藥方……還請大哥指正。”許奕安倒不急,指尖點在那一味鳳凰台上思襯了良久,忽而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隻問了一句。“你要改到什麼份上?是救回現在那些吊著一口氣的,還是……全天下?”這話裡的意思讓許奕亨不敢接話,縮著肩支吾了半天才憋出大哥兩個字來,“我、我不懂……大哥想怎麼做。”許奕安卻似笑非笑打住了他的話,重新問起鳳凰台這味藥來,“看來還是……先顧及眼下的好。”侯在門外的忠叔聽不到屋裡的對話,凝視著屋簷下的光柱深思著什麼,直到被人喚了聲才收起目光,與舊友頷首致意。當初與無患搏鬥被搶走鳳凰台的那位衛長如今已被貶為下人,再沒了往日神采。“少爺回來……有怪你麼?”忠叔搖頭,“他已經顧不了我了,老秦你也彆多想,不論是不是因為你,我最終都會回許家來,至少現在你我都還有條老命在,行了。”老秦唯有愧疚得拍拍忠叔的臂膀,“日後少爺要是用得上我,這條命任他拿去,我……我先去乾活了。”忠叔目送老友離開,又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窗,若解藥能順利製出。但願少爺還能與何姑娘再見麵吧。夕陽落下時,烏雲又席卷而來,陰晴不定的日子持續到了端午那一天,許奕安看著眼前的鐵籠,袖中拳頭一再緊握。許奕亨不懂大哥的心境,端著新製的藥丸親自拿去喂給那些小獸們,卻被許奕安喊住。“等等……這藥要是弄錯,他們全得死,我還是再斟酌一下吧。”要說許奕亨也是年輕,竟脫口而出來了句死了就再換一批,被許奕安狠瞪了一眼,唯諾得垂下了頭。忠叔侍立在一邊,主動接過了藥盤,又怕二少爺受委屈會惹來方氏使絆子,便說要麼就彆試藥了。“誰也做不到萬無一失,酉夷散本就無解的毒,您已經儘力了。”這反倒激起許奕安下定狠心,讓忠叔把藥推進籠子裡,自己則悲憫得蹲下來想要摸摸這些孩子。“對不起……這些事總得要終結的。”但這些孩子完全不理會他的苦心,麻木得吃下藥丸後就互相依靠著等死。他們中有些毫無反應,有些剛吃下就發作嘔血很快斷了氣,麵目全非十分駭人。從沒親眼見過這等場麵的許奕亨被嚇得連連後退,沒輕重的尖叫聲惹怒了本就忍著一口氣的許奕安。本來從不愛動手的他跟無患相處的時間長了,倒也學來了揪人衣領子的那一套,把這個根本不親的弟弟硬生生拎得如小雞仔一樣。可惜他畢竟沒那麼大的力氣,學不來無患那樣的氣勢,卻也足夠震懾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少爺。“看到沒有,這就是許家引以為傲的財路,你們眼裡死了就能換一批的藥材!那麼多無辜的亡靈徘徊在這裡,你們夜裡能安眠麼?當真不怕報應不爽。”許奕亨被嚇得麵色慘白,支支吾吾說著自己錯了,直到忠叔喚了聲許大夫,才讓許奕安放開了手。“怎麼了?”忠叔打來了鐵籠,從裡麵抱出了一個小男孩。“這孩子,沒準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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