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學校開始放假連同周末共放兩天半。江新月歡天喜地上了開往江庭筠奶奶家的客車，沒想到朱葛隨後就跟了上來。剛坐下，便開始嘟囔他爸非得讓他回家掰苞米，嘟囔了半天，才好奇地看著兩人問：“新月，你怎麼也跟著去了，真打算給江庭筠做童養媳啊？”江新月啪的打在了他腦袋上，眼神幾乎要噴火，“閉嘴！我是去蹭飯的！”一直看向窗外的江庭筠恰好轉頭，隨意地說道：“那你呢？生活費又超標，回家勞動以身抵債？”江庭筠真相了，豬蹄兒當即委頓下去，一路隻管睡覺沒在吭聲。江新月最喜歡的季節就是九月，這個季節的天氣不熱，微風不燥，空氣中處處彌漫著瓜果李桃的香味兒。坐車四十分鐘趕到奶奶家，江新月下車第一件事情就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和這裡融為一體。江新月嗅到了烤苞米的香味，將畫板和行禮都扔給了庭筠，隻抓著草帽，貓著腰順著香味鑽進了苞米地。不一會兒的時間，隻見玉米杆抖動，江新月捧著兩棒烤熟的玉米笑嘻嘻地鑽了出來。大聲地說：“豬蹄兒你老叔人真好，聽說我是你同學，一個勁兒讓我多拿，我拿不下了，他讓我喊你過去幫忙呢。”朱葛聞言愣了片刻，剛反應過來要跑，他黑瘦的老叔已經搭上肩膀準備押進了地裡乾活去了。“江新月，你這個叛徒！”這一路上，朱葛都念叨著一回去就鑽奶奶屋裡睡覺，誰都不敢把他拖出去，誰知他還沒有先看到奶奶，就被老叔給逮到了。江新月根本不顧他的的嘶吼憤怒，啃著苞米，蹦蹦跳跳地跟著江庭筠進了堡子。這一路江庭筠都很安靜，雖然平日他也相對安靜，但是今天的他格外沉默，眼神陰鬱，怎麼看都覺得他並不喜歡回到這裡。江新月用手指戳了戳江庭筠的腰，抬起頭看他的眼睛一臉謹慎的問：“江小白，你家是地主麼？你不會是哄著我來幫你家掰苞米的吧？”江庭筠按著她的頭故意露出壞笑，“反正你也跑不了！安心做童養媳就好！”兩人鬨騰起來，江庭筠的臉色便沒有那麼陰鬱了，兩人很快走進江奶奶家的大院子，前後滿是嬌豔花朵看著賞心悅目。江奶奶穿一身墨綠色長裙站在門前石子路上，翹首以盼。一看到他們，臉上就堆滿了慈祥笑意的迎了上來，“餓了吧，快點進屋洗手，奶奶給你們做了可多好吃的了。”奶奶拿手的燙麵餃子，皮兒像是水晶一樣剔透，餡兒更是被看的一清二楚，這東西不僅好吃而且好看的像是藝術品，爺爺還特意殺了一隻公雞，咕咚咕咚燉在鍋裡，滿屋子都是香味兒。排骨是最先端到了江新月麵前的，正散發著誘人的味道，饞的江新月差點把口水滴到飯碗裡。“爺爺奶奶這麼好，一定都能長命百歲。”江新月說完這話之後，奶奶的笑意更深，一個勁兒喊她多吃。爺爺提著小筐進來，裡麵裝的都是剛剛才從地裡麵摘下的草莓，一個個紅透了，吃一口甜到心裡。“吃還堵不住你的嘴！”江新月沒有任何抵抗意誌，彆人給她什麼她就吃什麼，奶奶看她吃的高興更是眉笑顏開，老人家總覺得能吃是福。吃完飯，奶奶讓她將剛采的草莓也給豬蹄兒送去，江新月忘了戴草帽又折返回去，院裡異常安靜，讓她有些不自在。她在房間裡麵沒有看到帽子，又到窗下翻找，卻不小心聽到後院裡麵傳來低語聲，“庭筠回來了，這孩子長的跟你越來越像了，他很好……”江新月聽出是奶奶的聲音，不打算繼續偷聽牆根了，躡手躡腳的往後退了幾步，不知為何自己的動作顯得有些心虛，走到門口，腰上忽然被扶了一把，轉頭正好看到江庭筠眼神憂鬱地看著她，順便歎了一口氣。江新月在往下看自己的腰距離撞門隻有一隻手的距離。江庭筠什麼也沒說，將帽子往她頭上一扣，便拉著她出門了。江新月小心翼翼跟他走出去老遠才鼓起勇氣開口，說：“我，我真是忘了拿帽子！”江庭筠忽然頓住，又歎了一口氣才回複她，“我知道……”江新月也不知道她此時該說什麼了，每次回老家江庭筠的目光就會變的憂鬱。這時候的他是哄不好的。也不知怎地，她就這樣亦步亦趨的跟著江庭筠走去了小橋下，聽著潺潺的流水聲，完全忘了奶奶交代的正事兒。江庭筠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光著腳泡在溪水裡，低垂眼眸安靜地盯著一條對他不懷好意的河魚。江新月抱著畫板排好筆，看著他就開始構圖。也不敢隨意的出聲打擾他的思考。江新月一安靜下來，周圍就隻能聽到溪流潺潺的叮咚聲，還有鉛筆在畫紙上留下的沙沙聲。忽而風起，江庭筠眯著眼抬頭，聲音有些沉悶地開了口，“你為什麼總是畫畫？”江新月手中的畫筆頓了一下，顯然是沒有預料到他會忽然問這個問題，順手將畫筆放入水中涮了涮，回問一句：“你又為什麼總是歎氣？”江新月發現他沒有吭聲，就歪著頭從畫板的側麵看他。江庭筠這才嗯了一聲，但也沒有回答，隻是擺正了帽子，繼續低頭去看那條已經不知道遊去哪裡的魚。江新月看他這樣，故意嘲笑道：“魚都遊走了，你還在盯著看什麼呢？”江庭筠抬起眸子，波光粼粼的河水映在他的眼中，嘴角翹起，笑著回應她，“角度好看。”江新月聞言愣了片刻，然後憤恨的向他臉上甩了一下畫筆水，江庭筠中招，卻沒有反擊，隻是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壓低了聲音說道：“江新月，謝謝你一直替我保守秘密。”江新月聽到這話，停下了筆，呼吸也跟著停下來，腦子打結想不到該怎麼回話，想了半天，竟然回了句：“保存這麼多年我是要收保管費的，而且價格不菲！你要是現在做好準備了，我可要開始敲詐了！”原本凝重地氣氛，這一下完全變了味道，就算是江庭筠想要煽情也不可能了，隻好用腳向江新月潑水，眼裡也多了笑意，但還是譏諷她掉進錢眼裡。江新月畫畫特彆燒錢，每根筆每張紙都得來不易，家裡無人救濟，僅靠零花錢實在應付不起。所以她一逮著機會就想坑一坑這位捏著生活費巨款的大爺。“不想給錢也行，你給我做紅燒排骨抵賬，一周一頓！”江庭筠聽到這話擦了擦腳，穿上拖鞋就往家走，江新月喊他乾什麼去，江庭筠背對著她答：“先得拜師學藝，才能賣藝還債。”江新月聽著喜上眉梢，然後她繼續畫畫，隻是她看著畫板上的眼睛，卻怎麼也畫不出那一刻江庭筠眼中的流水與使勁兒哄他開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