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悶熱異常,知了藏在樹葉背麵放肆地叫著。吹著風扇,挖著西瓜正在刷劇的江新月,忽然神色一緊,整個人弓成蝦米蹲在沙發座上,豎起耳朵仔細聽樓梯間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咳嗽,江新月確認無誤,“媽,準備開飯!”腳步聲越來越近,江新月伸手按滅了電視,忙活著把麵前的零食都裝進筐裡,還不忘向廚房囑咐一聲,“媽,一會兒幫我說話啊!”安柔沒答應她,隻聽砰的一聲,黃瓜碎了。江向南穿著白色襯衫拎著空茶杯進門來,一看江新月坐在沙發座上,臉上由晴轉陰,語氣嚴肅,“蹲在那兒像隻癩蛤蟆似的,起來收拾桌子去。”江新月諂媚的笑臉僵住,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綠色碎花小吊帶,繃著一張俏臉將懷裡的西瓜重重放在玻璃茶幾上,抬了抬屁股好像要站起來,她起到一半,身體忽然向後靠。沙發悶響一聲,江新月雙手環胸,嘟著嘴生氣地說:“你聰明可愛的女兒怎麼會是癩蛤蟆,快說我是聰明可愛小丸子!”江向南看她這樣,氣笑了,改口道:“行行行,小丸子,去給你爸倒水!”江新月苦著一張臉,對著廚房抱怨道:“媽,你說說我爸,他又搶我沙發!”安柔將醋溜土豆絲端出來,斜了一眼江新月說:“就你這態度,還想不想要錢了?”江新月瞬間從沙發上蹦起來,一步躥到安柔麵前接過土豆絲,語氣恭敬地說:“媽媽辛苦了,您有什麼活兒儘管吩咐!”江新月自五歲起便跟著楊老師學美術,一學十年,風雨無阻。這一次集體寫生要交三百塊的活動費,江新月已經磨了安柔三天,她總算是鬆口,但還要江向南同意。安柔對她使了個眼神,江新月趕緊湊到江向南身後,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捏按揉滾,極儘所能地討好。但是,江向南一聽說她是去畫畫臉色就變得嚴肅,在江向南的心裡畫畫就是玩兒,尤其是上高中這個敏感時期,畫畫就是不學無術,玩物喪誌。江新月斜眼偷看江向南濃重的連心眉擰成一眉道人,心知老爸在發火的邊緣,趕緊轉頭向廚房求救,聲音顫抖著喊了一聲媽。安柔擦著手從裡麵出來,試探著問:“老公,她都磨了我好幾天了,要不就讓她去最後一次?”江向南忽然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咣地一聲,嚇得江新月伸出去的手抖了一下,江向南黑著臉,語氣很嚴肅地說:“我一管教她,你就護著,她上初中的時候我就說把畫畫課停了,你非說她喜歡,中考差幾分我們還能自費,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現在縱容她就是害了她!”安柔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一副她已經儘力的模樣,江新月看的心涼半截。江新月不死心地拽江向南袖子,楚楚可憐地祈求道:“好爸爸,最後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江向南原本就發黑的臉色,現在更是黑的跟木炭一樣,語氣冰冷地說:“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從今天起徹底斷了畫畫的念頭!踏踏實實的上正經課!以後江庭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你跟人家好好學學!”聽他提起江庭筠,江新月秀氣的眉毛擰成毛毛蟲,臉上的期待逐漸變成失落和鬱悶。撇著嘴嘟囔,“我畫畫又關江庭筠什麼事兒?”江向南冷哼一聲說道:“人家江庭筠多好的孩子,你有他一半就算出息了!人家就不惦記著出去玩兒!我可是聽說假期人家把高一課程都學的差不多了?你再看看你!就想著玩……”江向南一提起隔壁的天之驕子江庭筠,便是口若懸河,如果不打斷他,他至少得誇上三個小時。江新月騰地一下站起來,捏緊了拳頭像捍衛自由的勇士,氣呼呼地瞪著一雙大眼睛,“他那麼好!我去喊他給你們做兒子!”江向南根本沒搭理她,隻是啃著苞米樂嗬嗬地點頭。安柔擺好了筷子幫腔道:“你乖,吃了飯你再去找庭筠。”江新月被他們夫妻兩個聯手氣的跺腳,她這是白哄了安柔好幾天。女人嗬,真是說翻臉就不認人了,江新月氣的難受,抱胸扭頭,氣呼呼地說:“哼,我不吃了!我絕食抗議!”江向南一聲冷哼,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你愛吃不吃!”江新月看了爸媽的態度,總覺得電風扇的風好像直接從她的心上吹過去,用一個詞就是心裡透涼風。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了!江新月佯裝要出門,斜眼偷看兩人還在十分淡定吃飯。江新月惱了,整身子站在門外,隻留一個腦袋在門裡,氣鼓鼓地說道:“你們不答應我,我就離家出走,讓江庭筠做你們兒子吧!”安柔頭都沒抬起來,語氣十分敷衍地說:“老公,你女兒要穿睡衣離家出走了!”江向南這才抬頭看了江新月一眼,江新月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以為江向南會心軟挽留自己,誰想到江向南深吸一口氣,“你乾媽糖醋排骨燉好了,你再不去就吃完了!”江新月耷拉下腦袋,計劃再次失敗了。江新月歎息一聲,看來她這次離家出走也失敗了,正準備悻悻地關門,忽然聽安柔喊了句,等一下。江新月立刻拉開了門,眼睛中冒著星星,就差直接撲上去抱著安柔親一口了,她充滿希望的回頭,卻被安柔直接在手腕上掛了一袋煮熟的玉米,並且認真地吩咐道:“這是庭筠最愛吃的嫩苞米,都是他的,你一個不許偷吃!還有,你把晚飯吃了再回來,我跟你爸值夜班沒人管你,”安柔說完將她的腦袋往門外一推,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江新月委屈巴巴,她這是離家出走麼?應該是被掃地出門了吧!江新月剛被親媽關在門外,對門便打開了,一直被老爸掛在嘴邊的乖寶寶江庭筠扶著門把手劃開來,特意伸出手指勾了勾,一副逗弄小狗的模樣,痞壞地說:“無家可歸的小狗狗,快來哥哥這裡,給你骨頭吃哦!”童麗正好在擺桌子,聽到他說的話立刻批評道:“庭筠,好好跟新月說話。”江新月聽到乾媽的聲音,知道有人撐腰,立刻氣質一變,將手上的苞米往江庭筠手上一扔,還特意摸了摸他的腦袋,挑釁地說:“乖,你要聽話啊,偷聽狗!”因為童麗就在身後,所以江庭筠不敢回嘴,卻故意挑著眉峰露出他的標準壞笑,強調一句,“都是我的!”麵對挑釁,江新月是不會客氣的,進門的時候故意用手肘去懟他的肋骨。誰知江庭筠預知了她的動作,不但躲開攻擊還順手拍了江新月的腦袋。江新月捂著腦袋,追在他後麵喊:“站住!不許跑!”江庭筠和江新月同年同姓同樓層,不知情的外人總以為他們是親兄妹,可惜兩個人不止不是親兄妹,還是死對頭,見麵就掐的那種。江庭筠敢這樣放肆,說明嚴肅地江伯伯不在家。心裡有底之後,江新月也放肆起來,氣勢洶洶地追著他進了廚房,兩個人一前一後繞著童麗鬨起來。童麗快被繞暈了,隻好用兩根手指捏著一塊糖醋排骨塞進了江新月的嘴裡。誰能想到,江新月就像是吃了豆腐的僵屍,立刻老實下來。然後小鬆鼠捧著鬆子一樣,捧著排骨趁熱啃上了。一邊啃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好好吃,還是乾媽最疼我了。”聽了這話,童麗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盯著江新月,八卦地問:“又挨說了?”江新月將嘴裡的骨頭一吐,氣呼呼地給乾媽講一遍,坐在飯桌上,吐出了最後一塊排骨,補充一句,“哎,楊老師打算跟女兒出國了,以後想跟他學也沒機會了。可是我爸就是不同意我去,你說氣不氣人?”乾媽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沒事兒,你有乾媽呢,我支持你去!”江新月腦袋搖地像撥浪鼓一樣。“千萬彆,我要靠自己!”江庭筠放下了筷子,故意調侃她說道:“你是怕江叔知道打斷你的腿吧!”江新月聽他掀了自己老底,俏臉一寒,江庭筠這家夥竟還不知死活地繼續說:“找豬蹄兒給你投資,坑他這事兒你最擅長!”江庭筠故意提起她以前的囧事,氣的江新月在桌子下麵猛踢江庭筠小腿。江庭筠也不客氣,夾住了她小腿猛地往後一拖,江新月忽然受力,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嘴唇磕在碗上疼的她差點哭出來。江庭筠知道惹了禍,轉頭就往屋裡躲,還沒來得及關上門,就被江新月一個猛虎下山撲在床上,隔著抱枕狠狠賞他一頓拳頭。童麗在門口看了一眼,沒有製止,沒有嗬斥,隻是配合地幫他們把門關上了。江新月一通發泄,徹底沒了力氣,便毫無形象地歪倒在江庭筠的旁邊,忍不住為自己歎了口氣。“就那麼想去?”江庭筠忽然平靜地問了一句,江新月捋了捋自己的長發應了一聲,然後隨意地問:“你要幫我?”江庭筠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又不是豬蹄兒?”眼看著她又要炸毛,立刻安撫地說:“要不你去公園賣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