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眼神朦朦朧朧,似乎浮泛著霧氣,而那霧氣之中,又似乎蘊藏著濃濃的傷感和悲切。)可是,孟雪晨越是在意那鸚鵡,孟員外越覺得它好,越想將它據為己有。不是想跟孟雪晨搶,隻是喜歡,一種一見鐘情般的喜歡,令他心癢難搔。他毫不遲疑地,也像那些捕快們一樣,飛速追著孟雪晨和大鸚鵡而去。安逸一路疾飛,一直飛到後花園荷塘中心的涼亭裡,落到了亭中石桌上,輕輕翕動著翅膀,身上的淡紫光芒漸漸消失了,它垂著頭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怎麼了。孟雪晨追過來,到了涼亭裡,已經累得嬌喘籲籲,顧不得擦一下額頭的汗珠,一把將它攬入懷中,惶急地問道:“安逸,你怎麼了?為什麼一聲不吭就跑了?”安逸安靜地依偎在孟雪晨的懷中,依然垂著頭,一動不動,翅膀也不再翕動。它就像一個憂傷的少年般,默默無言,那沉默卻顯得無比傷感。晚風輕輕拂過,將孟雪晨耳旁一縷秀發吹起,落在安逸的身上,輕輕拍動著,似乎在安撫它。“安逸,你到底怎麼了?”孟雪晨焦急地追問,邊問邊伸出雙手捧起安逸的頭,強迫它抬頭看著自己。卻不料,那被動看向自己的雙眸,似浸在水霧中,盈盈欲滴般楚楚可憐,無限傷感地看著她。朦朧的金黃色視線中似蘊含著千言萬語,卻依然一言不發。孟雪晨眩惑地與它對視,忘記了一切。良久,突然聽到安逸幽幽地說道:“說好的,尋你不畏千山;約好的,千年後再續前緣!可是,我等待千年,千裡迢迢而來,卻依然牽不住你的手。是因為,情越深、而緣越淺麼?”它語氣幽怨哀傷,令孟雪晨心頭一顫,竟感覺眼眶一熱,仿佛有淚水欲破堤而出。月影斜斜,籠罩在安逸的身上,華美的羽毛閃爍著粼粼的紫色微光,幽冷,又似乎燃燒著萬丈烈焰,炫目而驚心。它是這樣的美啊!美得令人心碎。“你說什麼?”孟雪晨神思恍惚如在夢中,眼前仿佛是一個憂傷的少年,正在對她呢喃著溫存的情話。那對兒美麗的金色眸子,仿佛在為她指引著方向。可是,她一瞬間突然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自己將會向何處去……“唉!”安逸幽幽長歎著,將漂亮的腦瓜兒貼近孟雪晨的掌心。那芊芊玉手柔軟而溫熱,令它無比心安。而它,卻是如此迷茫,不知未來方向。“安逸,你是不是想離開我?可是你答應了的,要與我在一起,不走了。”孟雪晨終於回過味兒來,試探地說道,小手兒也順勢攬住了安逸的身體,唯恐它再次展翅高飛。安逸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我不走。”隻要你留我,我便不走!“真的啊?太好了!”孟雪晨一下子從低落的情緒中跑出來,就差沒高興得跳起來了,卻聽身後一個同樣幽幽的聲音說道:“看來,用不著我了。”“啊?”孟雪晨愕然回頭,卻見弟弟雪鬆站在身後,也不知他是何時來的。“爹擔心你呢,走吧。”孟雪鬆說著,視線不經意似的飄向安逸,眸子裡的神色意味不明。安逸卻隻是看著雪晨,神情依然顯得很悲傷。孟雪鬆回身領先走去,邊走邊說道:“還沒用晚膳呢,姐,我先去飯廳了。”說著,大踏步離開。孟雪晨並未理會雪鬆那奇怪的神情,開心地抱起安逸,也向外走去。卻愕然發現,那些捕快和陳公子等人,都在荷塘邊站著,一窩蜂的嘰嘰喳喳著,好像在議論什麼。她有點忐忑不安,猜測他們是還想捉安逸,雙手下意識地將安逸緊緊摟住。安逸反而無所謂似的,東張西望著,全不在意,方才那濃鬱的悲傷也不知怎麼就不翼而飛了。孟員外站在一眾捕快前麵,吩咐先上岸的兒子去飯廳後,就眼巴巴地看著孟雪晨。確切地說,是看著孟雪晨懷中那溫順的大鸚鵡。他真是愛極了這隻鸚鵡,隻想一把將它抱過來據為己有。孟雪晨發現父親的視線一直盯在安逸的身上,便不安地試圖繞過他,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一些。可還沒等她繞過去,孟老爺已經快一步攔住她,笑吟吟地說:“晨兒,把這寶貝鸚鵡讓爹爹抱一下。”說著,伸出兩隻大手,就像要抱小時候的女兒一樣,充滿了誘惑地笑著。“爹,它……它怕生,您若要強抱它,它又會嚇飛了。”孟雪晨囁嚅著試圖讓父親打消抱安逸的念頭,她生怕父親真的將安逸嚇走,或者乾脆據為己有,那就糟了。似乎為了配合孟雪晨,安逸的翅膀又不安份地翕動起來,好像隨時都會起飛似的。孟員外生怕嚇跑它,忙轉了話題,說道:“爹那裡有上好的鸚鵡棲木和食碟水碗,不然就將它放在爹爹那裡養著吧。”孟雪晨一愣,正待拒絕,卻聽安逸悠悠說道:“孟老爺,在下習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從不用棲木。而且在下也不喜歡食碟水碗,用飯時與小姐使用一樣的器具就好,不必多費心思了。”說著,它轉頭蹭了蹭自己的翅膀羽毛,又道:“在下要求不多,很好養活的,小姐應該應付得來,就不勞老爺您費心啦,老爺的好意,安逸心領便是。”這妖精太猖狂了,快把它給本公子捉住!”躲在捕快群中的陳公子突然喊道。眾捕快見安逸一直乖巧地呆在孟雪晨懷中,本來就沒把它當回事兒,這時見公子有令,便立刻一窩蜂的擁上,企圖捉住安逸。孟雪晨大驚,剛想出言喝止,父親孟老爺卻搶先說道:“官爺們請慢動手,聽老夫一言。”陳公子是孟員外未來的女婿,不好跟他吵,隻好擺手令手下們暫且停下。卻見孟員外摸摸安逸的頭,一臉寵溺的樣子。過足了手癮,才轉身對他們說道:“各位請看,此鸚鵡如此乖順懂事兒,哪裡像是妖精?不如就給老夫我一個麵子,饒了它吧?若它以後有不良舉止,再行捉拿不遲。”陳公子不讚成地說道:“孟老爺,若等這妖怪害了人才捉拿,會不會太遲了?”一個動聽的聲音隨之悠悠傳來:“那就等在下先害了你,再被捉拿也不遲嘛。”陳公子驚跳一下,看向一直安靜不語的大鸚鵡。那鸚鵡卻理都沒理他,正舒舒服服地臥在孟雪晨懷中,大腦袋剛好偎在她胸口,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可惡!她可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怎麼可以被它占了便宜去?”陳公子心裡惡狠狠地罵著,目齜欲裂地瞪著那隻愜意的大腦袋,真想衝過去一把將它從孟雪晨懷中扯出來。但隻能是想想,他可沒那膽子去惹它,一想到在書房外被它雙翅扇得無法立足的情景,他就心驚膽戰。孟老爺看出陳公子的不悅,忙打圓場,哈哈一笑,說道:“時辰不早,大家還未用晚膳,這就去飯廳吧。來來來,陳公子你們也來一起用。”說著,衝眾捕快們拱手相讓。陳公子沉吟片刻,眼角瞄著表麵牲畜無害的大鸚鵡。暗襯,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這大鸚鵡都出言恐嚇了,隻怕會來真的,還是先彆惹它了,待以後有機會再報仇亦不遲。想罷,他拱手說道:“既然孟老爺你不怕這妖精害人,那本公子也沒辦法。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罷,往後若有用得到本公子的地方,孟老爺你儘管開口。告辭!”說罷,一揮手,帶著眾捕快一窩蜂的離開了。孟老爺不以為意地晃晃腦袋,看看孟雪晨懷中的鸚鵡,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思,無奈地說:“走吧,去飯廳。”說著,領先走了。孟雪晨終於放下心來,抱著安逸隨在父親後麵向飯廳走去,全程看都沒看過那個陳公子一眼。飯廳中,家人們都已就坐,就等孟雪晨了。她坐在雪鬆身邊,懷中依然抱著安逸。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眼前豁然一亮。桌子上眾多的菜式中,擺著一盤宮煲雞丁,而且這盤宮煲雞丁裡麵肉很多,菜很少,且肉都切得很小塊兒,安逸一定會喜歡吃。可是……她看看坐在上座的祖父和父母。宮煲雞丁隻有一盤,裡麵的肉也許剛好夠安逸自己吃,可是總不能就拿過來給它自己吃吧?畢竟還有長輩們在座。“小晨晨,人家好餓了,人家要吃宮煲雞丁。”安逸突然睜開眼睛,仰頭看著孟雪晨。撒嬌的口氣,令眾人側目。本來,它的突然出現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此時它更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了。尤其是孟老爺,望著它的眼神裡,仿佛燃燒著一把蠢蠢欲動的火。“呃……”孟雪晨有些尷尬,安逸對她的“愛稱”,也太……“安逸,你等等哦。”孟雪晨低聲安撫安逸,安逸倒是挺乖,聞聲便不再說話了,隻是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宮煲雞丁,似乎唯恐它會不翼而飛似的。
第8章 它的悲傷(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