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洞房花燭(3)(1 / 1)

梅間雪 鰻魚Tech 1040 字 3天前

謝淩風有些怔忡地看著林偃月,她唇角淺笑嫣然,語調溫柔甜美,說出來的詞句卻是那般殘酷冰冷。謝淩風以為自己已經能夠麵對她的過去,她的變化,他覺得隻要自己付出感情,就可以重新暖化她的心,可是此刻他才明白,她的心上結的不是冰,而是萬年寒鐵。林偃月勾著唇邊的那個笑,聲音涼涼地飄過:“你不是一定要我回來嗎?我回來了,回來嫁給你。從此以後,天長地久,再也不分開。日後,我們日日夜夜相對,時時刻刻想起我們曾經對簷梅做過什麼,就足夠將餘生都變成漫長的折磨。這樣,才算對得起他!”林偃月的話音落下,謝淩風已經臉色慘白,站起身踉蹌著後退,一直到腿抵住桌邊,這才發出聲音:“偃月,你可還有良心?從小愛你護你長大的,是我們謝家,不是他忘恩負義的顧簷梅。對,我是殺了他,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林偃月的身體猛地瑟縮了一下。她和顧簷梅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他們欠了謝家的恩情,這恩情讓他們一生都不能翻身。她自己也就罷了,可是聽謝淩風提起顧簷梅,聽他詆毀顧簷梅,她卻隻能守著心裡的那個秘密,不能辯駁半句,隻覺得一腔悲憤堵在心口,疼得她肩膀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於是,林偃月脫口便是更加傷人的話:“對,都是為了我,從來都是我虧欠了你。所以,我還給你,嫁給你,做你的妻子,為你生兒育女。你若覺得還不滿意,大可直接將我也一起殺了,如此我們欠你的就都還上了,豈不是更快?”謝淩風知道方才自己說的話實在太傷人,顧簷梅是他們的禁忌,所以他才會如此失去理智,但是此刻林偃月將話說得狠絕到這個地步,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招架。他隻覺得林偃月字字句句都是刀鋒,一刀刀砍在他的心上,縱使他再愛她,也覺得灰心。沉默良久,謝淩風才終於輕歎一聲:“偃月,我從沒想過,我們之間會走到這樣的地步。我突然想,當初若是成全你和他,如今又會是何種局麵呢?”林偃月的語氣依舊冰冷:“成全我和他?用不著你成全,他從頭到尾就不曾愛過我,不過都是我自甘下賤,非要賴在他的身邊。”林偃月記得,她得知南柯秘密的那個夜晚,等到顧簷梅講完所有的故事,她便立刻下定了決心,對顧簷梅說:“明天我就搬到聽雨樓來。”顧簷梅卻隻是哀傷地看著她。她知道,他是在無聲地拒絕。於是,她繼續說:“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這個秘密告訴淩風他們。”她知道這個威脅並沒有用,顧簷梅肯定不會相信,在聽完那個故事之後,她怎麼忍心違逆他的心願呢?所以,停頓了片刻之後,她換了一個理由:“你看,我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就必然要愧疚一輩子。所以,簷梅,讓我留下來,代替所有人留下來陪你,陪著你痛苦,陪著你死去。你就當是我為了減輕心裡的愧疚吧。”說完最後一句,她的眼淚早已簌簌滾落,再也無法抑製,但她還是笑著的,用儘最大的力氣,對著顧簷梅微笑。那天她其實還有幾句話沒有說出口。顧簷梅唯一的心願,是他們幾個人可以幸福地活下去。而她唯一的心願,是看著她心愛的那個少年死去。因為,除此以外,她也已經無法再去奢望其他。她藏在心裡的那些少女心思,在現實的悲涼裡,終於再也說不出口。還有什麼比這更加殘酷和悲哀呢?那天以後,林偃月便搬去了聽雨樓,顧簷梅住在最上麵的一層,她住在了他的樓下。隻要他們留在閣中,每到子時,她就會抱著琴來到顧簷梅房間外的走廊上,然後坐在緊閉的門前撫琴。顧簷梅在門內陷入南柯構築的地獄,她能夠聽到他壓抑的喘息,聽到指尖劃過席子的聲音,聽到身體撞擊地麵的悶響。可她什麼也不能做,隻能坐在門外,將那支“洗塵曲”一遍遍地彈過。因為顧簷梅說過,那是唯一能夠讓他內心清明的曲子,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曲子。一門之隔。兩重天地。頭頂兩盞燈籠高懸,昏黃的光影。她總是忍不住流淚,眼淚無聲墜落,一滴滴砸在琴身上,直到眼中的淚水乾涸,心裡的痛感麻木。當她將洗塵曲彈到第二十幾遍的時候,顧簷梅就會打開門,從她的身邊走過,然後步履踉蹌地走下樓去,沐浴梳洗,再重新回到樓上。那個時候,她才會收起琴,然後微笑著和顧簷梅道彆,看他走進另一個房間去休息。她終於對顧簷梅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是從三丘壇的閣樓上跌下去的那次,在下落的風聲裡。她以為顧簷梅聽到了那句話,可是等她醒來,一切又回到了從前,她說出的那句“我愛你”,似乎都消散在了風裡,而她已經沒有了再說一次的勇氣。那之後,她因為受傷而整日懶懶地躺在床榻上,顧簷梅便坐在窗下陪著她。可是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是她的大哥哥,她是他的小妹妹,僅此而已。她陪著顧簷梅九個月,可是他們之間,連一個牽手,一個親吻都沒有。最後的最後,她隻等到了顧簷梅臨死前那句滿是恨意的訣彆。謝淩風看著麵前的林偃月神色漸漸恍惚,便知道她已經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謝淩風也是男人,當年顧簷梅看林偃月的眼神,他怎麼可能看錯。可林偃月偏要如此在言語上作賤自己,卻不知這樣的話反而傷他更深。謝淩風終於放棄,什麼都不想再說,轉身向門外走去。方才謝淩風進去時,院中的下人就都退出去了,在這一片寂靜無聲中,院子外麵的喧鬨聲依舊隱約可聞,聽來尤為刺心。謝淩風在廊下站了片刻,這才沿著走廊向外走去,走到東側的房門口,突然身形一閃,已經進了其中的一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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