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後，人間多了人氣。路上稀稀疏疏散著幾個上學的學生，時而嬉笑，時而打鬨，如同剛升起的朝陽，朝氣蓬勃。又或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頂著青黑的眼圈，卻昂頭挺胸大步，刷卡出大門。這麼一來一往的，人間多了人情味。然而，她卻是個例外。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她好像一直在嘮叨，念得陸筧難受。不過，這嘮叨不停的樣子，倒是令陸筧刮目相看，不得不側目瞧一瞧她。囉嗦的她隻顧著說話，沒看見男人那驚奇佩服她的目光，卯足勁的說。“陸警官，我能不能不叫你陸警官，改叫你名字啊？”陸筧聞言，偏正頭雙眼直視前方，靜而不語。心裡卻很誠實的想著：小丫頭片子，鬼主意特多，也不知道她想乾什麼，或者她打算什麼折磨他。沒得到回應，周溪頓下腳步，堪堪側目看他。她那麼一停，陸筧不由得超過了她幾步。見她沒跟上，又回頭看她，深不可莫測鷹眸看不出什麼波瀾，隻覺得他此刻不好糊弄。周溪抿了下嘴，低聲問：“不可以麼？”一改之前膽大包天，個性張揚的模樣，懂得詢問他的意見了？陸筧有些不可思議。“不是說去吃早餐嗎？還不走？”看她許久，忍不住開口，“之前你不都叫我名叫的很順口，突然說什麼客氣話了？”“還是說，你故意的？”她沒有穿高跟鞋，整個人都比他矮了許多，頭頂最多與他肩膀同高。脫去妝容，少了些驚豔，多了些溫婉，且氣勢不似穿著高跟鞋跟他互嗆那樣，又凶又有膽。陸筧垂眸看她。周溪麵上略帶尷尬，像是戳穿心思似的。不過她確實是故意，這不可否認，但是也不能說百分之百肯定。清吧遇見是意外，洗手間堵他時她是喝了酒的，喝酒壯膽，她相信他不會不知道。她本就對他有所圖謀，更彆說早在之前。真心話與敷衍了事？周溪想的很透徹，就跟短期發展和長期發展一樣，如果她敷衍了事，陸筧隻會覺得她對他隻是一時興起，玩玩而已。可如果他知道她對他是真誠的，她至少還有機會和他好好相處。她抬手摸了摸鼻尖，低頭想著事，隨即像是想通了似的抬頭，“我說真話，你信嗎？”陸筧挑眉不語。“我怕你覺得我任性，”周溪微微抬頭打量他一眼，後繼續說道，“不願意和我說話。”牛頭不對馬嘴！陸筧嗤笑：“你就彆扯了！”誰不知她又想糊弄他。再說了，他是那種順便就能糊弄過去的人，太小看他了。“……”周溪略顯尷尬，“你彆戳穿我啊！”陸筧難得笑開，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明亮的眸子，是似星空裡明亮的明星，熠熠生輝。周溪望著他的眼，漩渦裡的明星，讓她一下子陷入其中，呆呆的直發愣。這是什麼妖孽男人？！陸筧看她盯著自己發呆，星眸猶如明星隕落似的，瞬間暗淡無光。斂起笑意，他依舊板著臉，不吭聲也不動，就那麼靜靜地盯著望他到失神的女人。他嗤之以鼻，這女人真有點像好色之徒，半點女孩子家的樣子都沒有。“周溪，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陸筧突然發問。周溪聞言，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愣是想不出他說的話所謂何意。她眉頭微蹙，“像什麼？”陸筧挑眉，深看她一眼，嘴角笑意若隱若現，“一個任性卻說自己不任性的人。”周溪：“……”早就知道，她在他心裡就是一個任性之人，卻不在意。如今，他親口說出來，還真的有點難受。雙眼頓時暗淡無光。她低頭向著“大骨”招招手，“大骨”看懂她的意圖，屁顛屁顛地走到她身邊，用身子蹭了蹭她的小腿。周溪彎腰拿起狗鏈，低頭樣前走。也不去招呼那男人，隻顧著自己走，那不管不顧的樣子，男人稍微摸不著頭腦。對於她這種行為，陸筧難得猜不出她到底要做什麼。他提步跟著她走，走了不過五分鐘，終於到了她說的那家早餐店。落座後，陸筧坐在她對麵。小餐館開在小區裡，正逢早晨，來來往往吃飯的人挺多的，這也導致了老板擦桌子會擦不乾淨。陸筧粗慣了，並不在意這些小細節，但周溪不是。她一落座，便往旁邊的抽紙抽了兩張，低頭擦桌子。她擦得很仔細，不光擦她那邊的，還伸手過來幫他擦他這邊的。陸筧盯著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白得發光的手臂，眼神驀地忽明忽暗，喉嚨情不自禁地滾了滾幾下。視線一抬，她迎著光，露在外麵的肌膚白得亮眼，尤其是她的臉，細膩光滑，仿佛沒有毛孔似的。那麼一瞬間，陸筧對她忽然的改觀了。不是因為她真的長得好看白得發光，而是以她的身份，犯不得在這種衛生條件差的地方吃飯，也用不著親自擦桌子。陸筧心裡百般滋味，不知從何而來。隻覺得，他似乎過於武斷地判斷一個人了。周溪擦完桌子後，心情又變好了。把臟紙桌邊垃圾桶一丟，轉手去揉了揉“大骨”的頭，笑問：“大骨，你要乖點，我給你點肉包子。”“大骨”再次低低的唔了聲，表示回應。一人一狗，倒是玩的儘興。反觀陸筧，好像是空氣一樣。他心裡暗暗歎氣，到底是誰邀請他啊？！剛想完，周溪便看著他問，一改前幾分鐘不開心的臉色，笑得客氣地問：“陸警官，今天我請你吃早餐，你彆客氣隨便點，你要吃什麼？”臉色變得真快！“你看著點。”陸筧淡淡回了她一句。周溪眉頭一皺，抬頭看了幾眼牆上的菜單，隨後轉頭衝著屋裡頭的店老板大聲說了幾樣東西。聽著她念了三樣還沒停下來時，陸筧及時開口止住她，“點多了！”周溪戛然而止，笑著對老板說：“老板，夠了。”老板一聲好嘞回應。她回頭，一臉質疑的問他，“真的夠了嗎？”她才點兩籠蒸餃，兩籠小籠包，兩碗綠豆湯，兩個茶葉蛋，還有一碗小吃，以他這樣應該吃得很多的啊。正當她鬱悶時，男人輕悠悠的飄過來了一句話，差點把她逗笑了。陸筧眼神不變：“你當喂豬？”周溪差點咳出來，一臉不置信地開口：“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沒等陸筧說，她又說：“不過我挺願意喂豬的。”“……”陸筧氣得瞪她一眼，而後轉開頭，視線落在她身後的人上。誰知周溪愈發控不住本性，“你如果當豬了，我也樂意喂你。”陸筧：“……”剛轉開的眼又瞪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淨說大實話。吃的過程很安靜，也讓陸筧大跌眼鏡。本以為他們會吃不完，誰知眼前這個女人胃口不小。看著越來越空的盤子，陸筧不由得悶笑。原本以為她是為他多點點的，現在倒是看明白了。這女人實打實的能吃啊！真好養！陸筧低頭夾著小籠包，放進嘴裡咬了口，鮮肉汁浸入麵粉裡，像是浸泡在肉湯裡似的，香軟香軟的。怪不得她點名要來這家店，看來是真的喜歡了。低頭吃著吃著，眼前突然出現了白嫩嫩——剝乾淨的雞蛋。陸筧眼底一片愕然，而後抬頭看她。周溪也不說話，就那麼笑著靜靜地看他。陸筧挑眉笑了下，說：“我不吃雞蛋。”聞言，周溪哦了聲，默默地把雞蛋塞進嘴裡嘴啃了一口，之後低頭喝綠豆湯，一口湯，一口雞蛋，吃不亦樂乎。陸筧見了，搖了搖頭，放下筷子拿起另一雞蛋剝開，然後放進她碗裡，忍不住吐槽道：“看不出來你吃的挺多的？”筷子一頓，周溪不明地抬頭看他，那雙眼裡看他時，眼眸裡隻有美食。陸筧噗嗤笑了。“周溪，你是餓死鬼投胎的？”他問。“不是。”陸筧抽了張紙笑著遞給她，周溪接過擦了擦嘴角上汙漬，完後回他，“我要是餓死鬼，你可能沒那麼難追了。”都是大人了，說的話即便在不赤裸裸，也能知道要表達的意思。於是聽這話，陸筧的角眼抽了下，嘴邊哼了聲，低聲說句不要臉。隨後，低頭夾包子吃不再理周溪。周溪見他吃了一癟，拉聳著頭啃包子，不由得放開膽子了。肆無忌憚地開口：“我這麼能吃，你能養得起我不？”賊兮兮的語調，引得旁人側目。陸筧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再看看桌上被她吃的美食，很明顯的意思，周溪視而不見，隻光顧看他。陸筧眼角一揚，視線一抬看向她，正兒八經的回複：“我養不起！”周溪：“……”需要這麼乾脆利落的回絕嗎！真是的的！相對於周溪心裡不爽，陸筧此刻得意的笑了。廢話！他陸筧還看不清她一肚子的心思，拐彎抹角地想套話的，先回去修煉修煉升級幾年再來。“這一餐還是我請的呢，我還需要你養？！”女人憤怒地說。陸筧拿著筷子，加了一個小包子，說了句那可不，然後塞進嘴裡嚼。周溪挑眉，眸光懶懶散散地看他，嬉皮笑臉地又回了句，“沒事，我有錢，我倒貼養你呀！”陸筧：“……”猶如平地一聲雷，刺刺拉拉地擊中了陸筧。他抬眼橫了眼女人，慢條斯理地吞了包子，又慢條斯理地說：“我家的門不需要花花草草的貼紙打扮！”周溪頓時橫眉怒目：“你才花花草草呢！”陸筧笑，“你多想了。”那麼輕飄飄地一句話，瞬間把周溪弄清醒了。確實，她又不是花花草草，她急什麼？！她臉色不好的低頭啃了幾口包子，心情差的沒原先那樣胃口大開了。陸筧眼神暗暗，也不說話，低頭吃早餐。不過最後，周溪被一通電話叫走了，走的急忙忙，隻顧得跟陸筧交代幾句話就離開了，連早餐錢都沒付。陸筧看著跑的沒影的女人，頓時失笑：“艸！說好的請客呢？！！”他掃了眼桌子，吃的七零八碎的。眼睛一閉，又罵了句臟話，妹的點那麼多！去付錢時，老板看了眼他，笑：“你這小女朋友倒是能吃啊！”陸筧挑眉，一臉冷漠。要是那女人還在，聽到這句話沒覺得是辱罵自己的，反而還覺得被誇了。畢竟，她對自己圖謀不軌很久了。小女朋友這四個字，她期待已久的。老板在找零錢，陸筧問了句：“她經常來這裡吃早餐？”老板看了他一眼，樂嗬嗬的笑：“那可不，那姑娘三天兩頭來吃。那隻金毛有時也自己來吃，姑娘後來替狗狗付賬。我都已經習慣了。”“來，你的零錢！”老板把錢遞給他，陸筧收過來塞口袋裡，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前，陸筧側瞟了眼那位置，無聲笑意在嘴邊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