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天禕繡坊的少東家祝雲賀和龍頭鏢局的大小姐莊溫婉成親之後,祝府中就經常鬨鬼。據知情人士更夫二牛實名透露,他每天晚沿街打更,溜達到祝府的時候,正好是夜幕微啟,他沿著祝府的牆根打著棒子,正好能聽到院子裡麵傳來的陣陣磨刀聲,那聲音像是受怨多年的老廚娘抓到偷腥的丈夫,準備磨刀砍人般陰森。而他半夜打更不巧又要在祝府的牆根溜上一圈,這個時候正值子時,他聽見的便不再是磨刀聲,而是在一陣稀裡嘩啦的摔碎聲之中,還夾雜著那麼兩三句陰森森的哭喊。他表示,若不是他心臟強大,是個真男人,他早就被嚇尿了!其他人也隨聲附和,祝雲賀在成親之後,本來就白的小臉蛋就更加蒼白了,活像是每天晚上被女妖精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的榨乾一般。有不要命的去問祝雲賀的人,也隻得到了祝雲賀的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好像一切儘在不言中。莊溫婉聽到這些耳風的時候,她正在後院擦著她爹留給她的金槍,在丫頭小蝶絮絮叨叨在她耳邊八卦完之後,莊溫婉的眼睛一眯,將手中的金槍順勢插到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放屁!你告訴那群小王八蛋,要是誰還敢傳我是妖精,我就晚上變成女鬼,把他們一個個的都殺了!”對於這些臟水,莊溫婉委屈的差點噴出來一口老狗血!她不過就是傍晚的時候幫了廚娘磨了幾下刀,還有在半夜的時候跟祝雲賀鬨了幾下,怎麼就變成妖精了!這幫人就是閒的!聽風就是雨,聽到人家生了小胖小子就尋思給人家送童養媳!他們才是妖精,他們全家都是妖精!等她解決完了祝雲賀的事情,就騰出空來就把他們全殺了!“好!”小蝶從小就跟著莊溫婉,所以最喜歡的就是仗勢欺人,還有……看熱鬨。“等等!”莊溫婉從石墩上站起來,將小蝶招了回來:“祝雲賀呢?”小蝶聽到莊溫婉的呼喚,刹住了閘,跳回來在莊溫婉的耳邊嘻嘻嘻:“姑爺現在正在青樓呢!聽說叫了不少姑娘!”“青樓?!”莊溫婉眼睛裡麵放光,最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也跟著小蝶嘻嘻嘻笑了起來,最後落了句,“他那小身子骨也能折騰得了?”“身子骨不重要,腰好就行。”小蝶這些年也跟著莊溫婉看了好些個閨中秘書,給了莊溫婉一個“你懂的”的眼神。莊溫婉心領神會,用手肘懟了小蝶幾下,兩個人笑了好長時間,莊溫婉這才一拍腦袋,一道靈光閃到頭頂,轉身衝進房間拿了一張紙,匆匆塞進挎兜裡,風風火火地奔出門去。月宛樓是錦州城裡麵最大的青樓,平常的時候不僅有姑娘們作陪,甚至連酒菜在錦州城裡麵都是一流的,算是大家談事聚會休閒娛樂一體化的場所。眾多大佬在談完事之後一邊美美的聽上一曲兒,一邊吃著從姑娘們的手裡捏過來的葡萄,那滋味,美到要升仙。每天晚上是月宛樓最火爆的時候,聽說一般沒有錢的歪瓜裂棗連個門檻都踏不進去,甚至有的時候,幾個最好的包廂,都要預約才能有。莊溫婉衝到月宛樓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姑娘們懶懶梳妝之後,在廳裡嗑瓜子聊八卦的時間。雖然那些姑娘們個個都打扮得好看,但是滿臉的冷漠,一副“不在營業中”的狀態,隻有那老鴇扭著腰過來,堆著笑,道:“這是哪陣風把我們龍頭鏢局的大小姐給吹來了啊?”“好說好說。”莊溫婉擺擺手,順道將一張銀票塞進了老鴇的兜裡,挑眉道:“聽說,祝雲賀在這?”“呦,原來少夫人是來捉奸的啊……”老鴇將兜係好,笑嘻嘻道:“少夫人可彆誤會,少東家在我們這裡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莫急,奴家現在就找人叫少東家下來。”老鴇說著,就招呼著旁邊的小廝去叫人,卻被莊溫婉一把攔下。然後她將老鴇拽到一邊,有給她塞了一張銀票,賊兮兮地道:“這錢也並不是這麼用的,還勞煩老板娘去找幾個胸大點的,好看點的姑娘,然後穿的漂亮點,塞進祝雲賀的房間。”老鴇一臉“這姑娘瘋了”的表情,囁囁喏喏的說:“這……”這小兩口怕不是有病?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新婚燕爾的小兩口,娘子竟然明目張膽的給身在青樓的相公送姑娘!有錢人世界的快樂,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懂的。“老板娘彆怕,出了事我頂著,我肯定不是來拆你台子的!你放心!”莊溫婉拍著她沒有二兩肉的胸脯保證。老鴇雖然心裡麵犯嘀咕,覺得這小兩口完全是神經病,但是她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隻要他們賠得起,把她的月宛樓拆了都可以,而且這天禕繡坊在整個錦州城裡麵算是數一數二的金主,還沒有他們賠不起的東西!於是她伸手招了幾個姑娘,在她們的耳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隨即那些姑娘們完全是一副看癡呆的眼神盯著莊溫婉,盯得莊溫婉直發毛。可是她們畢竟是有職業素養的姑娘,於是莊溫婉便看著她們在排隊上樓的同時,將本來就遮不住胸口的衣領又往下拉了拉,拉到了一個若隱若現的位置。莊溫婉目送那些姑娘魚貫而入,也鑽到了二樓,看準了時機,將祝雲賀的房間大門“嘭”的一聲踹開。完全沒看見剛剛進來的那排姑娘已經拉好了胸口,站在了祝雲賀的兩側。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扯著嗓子開始嚎:“哎呦我的天老爺!真是造孽哦,我這剛剛成婚的夫君呦,竟然背著我出來招蜂引蝶呦,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呦!”莊溫婉這哎哎呦呦的唱法,完全是跟著祝府的廚娘阿林嫂學的。聽說阿林嫂年輕的時候相公不靠譜,人不僅醜,還浪的沒邊,每天掙不了二兩銀子不說,甚至還把一半的錢都花在了外麵的小狐狸身上,所以阿林嫂便帶著兒子回了娘家,準備與他和離。可是她回去的時候越想越氣,於是便將她夫君捉奸在床,狠狠地嚎了那麼幾嗓子,之後他夫君不僅乖乖地和她和離,而且還把房子田地全都留給了她。莊溫婉聽了阿林嫂這麼勇猛的事跡之後,佩服的五體投地,於是主動請纓,天天主動替她磨刀,就是為了將她的絕學學來幾分。可阿林嫂本身戲班子出身,雖然後來不唱了,但是嗓音條件還在那裡,莊溫婉學了好久,都學不出來阿林嫂的咿咿呀呀令人聲淚俱下的樣子,卻把鬼哭狼嚎卻學了個十足十。莊溫婉在這邊光打雷不下雨的乾嚎著,嚎到最後,終於將放在胸口的和離書抽了出來,甩在了地上,嚶嚶道:“祝雲賀,你不仁我也不能不義,如此這般的話,你就把這和離書簽了,我們兩個好聚好散互不乾涉,如何?”“不如何。”一句溫柔卻冷清的話,砸在了莊溫婉的腦袋上。“你!”莊溫婉一噎,隨即想到這祝雲賀本來就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她從小到大早已經領教了好多次,每一次她的挑釁,都能被他陰笑著擋回去,全然一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感覺。可是莊溫婉卻不管那些個,清了兩下嗓子之後,便想繼續嚎,可是她嚎得嗓子都啞了,也不見祝雲賀有什麼反應,於是她氣衝上頭,也顧不得阿林嫂囑咐她的要婉約,要淒慘。她霍地站起身來,叉著腿,一隻腳踩在了板凳上,插著腰,將和離書扔到了祝雲賀的麵前,威脅道:“祝雲賀,簽了它,我就不殺你!”祝雲賀瞥了她一眼,手下的活卻沒有停,他的十指修長又靈活,捏著銀針的手指溫柔又細致,隻見上麵的銀針在他的指尖來來回回穿梭在布麵上,將一根根細線定在布上,本來還毫無修飾的布料,在他的手指撫過之後,便繪成了一幅錦繡。莊溫婉不由得想,這麼好看的手指……如果撫在皮膚上,也會很不一樣吧……屋子裡麵的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退了出去,甚至還貼心的將房門給他倆關好,整個空間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一個在溫溫柔柔的繡花,另外一個便盯著祝雲賀癡癡呆呆的發愣。這門一關,就將整個房間密閉了起來,而這個房間又不像正常的屋子,不僅空氣中漂浮著一絲怪異又上癮的香氣,甚至連床帳門簾也都是令人怦然心動又曖昧的粉紅色。好像在這個房間裡麵,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都順理成章。莊溫婉盯著正低著頭的祝雲賀,外麵的夕陽紅的像火,此時正順著窗縫溜進來了一縷,剛好照在了祝雲賀的臉上,顯得他本來有些蒼白的臉,像抹了胭脂一般,連本來就精致的五官,都變得更加立體。祝雲賀長得好看,是莊溫婉見過所有男人中最好看的一個,即使她要和他和離,她也不否認。雖然他們兩個從小就認識,可每一次祝雲賀在那裡安安靜靜呆著不氣人的時候,莊溫婉總是在麵對著他的臉時,跟個癡呆一樣,腦子根本就不清楚。連莊溫婉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某些時候是覬覦他那張臉蛋的,甚至在幾年前還在看話本的時候,將他的臉代入男主角之中。總的來說,他那張臉,滿足了莊溫婉的所有對男人的臆想。她雖然平常打打殺殺的,但是骨子裡麵還是一個少女,所以在麵對這麼一張臉的時候,是很難把持得住的,更何況她的腦子多年受話本子的荼毒,所以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準備一把逮住他的手,好好地摸上兩把。可是爪子剛伸到一半,便被他給抓住了手腕,然後他猛地使力,莊溫婉便順勢一個踉蹌摔到了他的身上。而後,他帶著戲謔的聲音輕飄飄地鑽到了莊溫婉的耳朵裡。“婉婉,你這個樣子,會讓我誤以為你是欲擒故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