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葉醒和李悅在辦公室開小會的時候，樂闌珊也回到了家裡。這一路走回來，她在公司時那股子火氣早就消磨乾淨了，連帶著那股頹廢的勁頭也消散不少，打開客廳的燈，盯著乾淨的地板看了會，樂闌珊突然長歎一聲，撲倒在沙發上。她到底在做什麼啊……跟誰賭氣不好，為什麼要跟葉醒賭氣。對方明明是來安慰她的，因為她的事情著急，因為她的事情上火，她卻半點不領情，還把對方給氣跑了。樂闌珊趴在沙發上，摸出手機看了會，最後還是沒忍住，給葉醒發了個微信：“還在生氣？”她和葉醒從前電話交流最多，雖然出於工作需要加了微信，但這還是第一次用。對方半晌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看到了不想理。樂闌珊知曉他在氣頭上，也沒想著他這麼快就能原諒自己，便繼續哄道:“醒哥，彆生氣啦，我知道錯了，下次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不好？”“我就應該聽你的話，我保證以後都聽你的。”“醒哥，醒哥？醒醒？”連著發了好幾條也沒見著回音，樂闌珊怕葉醒煩了，便收了手，安靜的等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樂闌珊都懷疑今晚葉醒不會搭理她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樂闌珊幾乎是立馬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清了清嗓子，笑吟吟的道：“醒哥。”所有的負麵情緒，在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煙消雲散。“我沒生氣。”葉醒道。樂闌珊微微一怔。他的聲音帶著點感冒的沙啞，透過電流傳來的時候更添了幾分磁性，略有些低沉，卻是前所未有的好聽。她的心不自覺就軟了下來，低聲道：“嗯。”兩人一時無言。默了會，還是樂闌珊帶著點子無奈開口道：“醒哥，你想罵就罵吧，不用走程序。”葉醒的脾氣他太了解了，要說他現在完全不生氣，那絕對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後悔，他也不可能認錯，畢竟是有偶像包袱的人，顏麵多重要啊。想到此處，樂闌珊就覺得有些好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拉開窗簾走到陽台上去，吹著盛夏夜間還帶著點燥熱的風，等著葉醒順著台階下。果不其然，葉醒登時就不耐煩了，道：“誰想罵你了？”樂闌珊“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道：”好，好。你不罵我是最好的，我覺得我都要被你罵習慣了。醒哥你說說看，哪裡去找我這麼奴顏婢膝的合作夥伴？”葉醒冷哼一聲，卻沒反駁。“你現在在做什麼？”樂闌珊問。“吃藥。”葉醒說這話的時候，正好擰著眉頭把丸子吞進去，灌了口水，道：“其實要我說感冒根本沒必要吃藥，哪兒這麼嬌氣。”“如果是病毒性的感冒就不用。”樂闌珊道：“你自己身體裡麵會產生抗體。”葉醒漫不經心的應了聲，身子往後一仰就躺在了床上，懶散的道：“不說這個。我記得這幾天原本是有活動的吧，現在《星光》這個樣子，活動還要不要繼續走？”樂闌珊其實也沒想好這件事。《星光》雖然因為版號的事情即將下架，但是樂闌珊並不想就此妥協。“不一定，我明天還要再去和老大商量下。”樂闌珊沉吟片刻，道：“雖然他今天話說的絕對，但我覺得他會半點餘地都不留，如果有辦法能解決成本消耗的事情，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葉醒吃了藥，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道：“有事就找我。”“能有什麼事啊。”樂闌珊帶著些無奈，道：“這種事還是得讓專業人員來解決。”要是平時，葉醒早就暴怒了，覺得這句話實在太看不起他，他難道不專業嗎？但是困意上來，他也沒力氣去爭，道：“行。”“倒是你。”樂闌珊看著寂靜的夜色，微微笑道：“你最近有事的話，不用管我這邊，如果有活動的話我會提前通知你，當時簽合同的時候就說了，以你的時間為準。”這下葉醒沒回音了。樂闌珊還以為自己又說了什麼話惹到葉醒生氣了，試探著問了句：“醒哥？”電話那邊，卻隻能依稀辨認出對方均勻的呼吸聲。大抵是睡著了。樂闌珊忍不住彎了彎眉眼，道：“醒哥，你要睡了的話，我就掛了。”等了會，確認對方不會再回答了，她才低笑著說了句“晚安”，掛了電話。正好有陣風吹過來，樂闌珊微微閉了下眼，感覺到風中帶著的那股子夏季的燥熱，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再次睜眼時，她看向了幾公裡外那棟燈火通明的大樓，那是風動遊戲的總部。她現在都還記得，手機工作通訊軟件中還停留著兩個人的消息，都是來自研發部的，一個是風行工作室的老大，一個是風厲工作室老大，樂闌珊在《星光》開始宣發的時候就聯係過他們，也說過自己的轉崗意向，甚至還麵過試。但是最後，兩人都停留在同個問題上：“《星光》的目標日活和ARPU是多少？”所有人都在期待這個遊戲的數據。她跟葉醒說風動遊戲公司很亂，並不是托詞，研發部排外排得厲害，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優越感，最看不起的就是她這樣從發行部過來的運營，覺得她們除了能做市場推廣，其他的一無是處。更彆提樂闌珊想轉過去做運營策劃。然而現在《星光》已經幾乎涼了。她不是不想嘗試，也不是想跟葉醒吵架，而是……這件事，她真的不好摻和。不管她處事再怎麼圓滑，不管她做運營再怎麼厲害，擺在風動遊戲那個臥虎藏龍的地方，她就是個剛進公司三年的小組長而已，在發行部也罷，在研發部……真的不好說。樂闌珊想到那邊人的質問，再想到葉醒今天發的那通脾氣，淡淡一曬，心裡的那股子絕望忽而就被熱血給衝淡，變得煙消雲散。她還真不信，就一個版號而已，她還就解決不了了。樂闌珊被逼到極點，血性反倒被激發出來了，在手機上給兩位工作室的老大同時發了消息，回複：“目標日活一千萬，ARPU在初次測試後會給出數據，不會讓你們失望。”然後她直接扔掉了手機，再也不管這件事，好好的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那些殘餘的灰敗情緒早就蕩然無存，樂闌珊直接去了公司。昨天樂闌珊走的時候，大家都心驚膽戰，生怕她出什麼事，如今看到她來的時候走路帶風，麵上含笑，心裡皆是鬆了口氣，不由自主的就放下手裡麵的活，朝著她走過去，道：“闌珊姐……”樂闌珊今年24，還沒畢業就來發行部，其實不比她們中的很多人大，但是因為她能力強，又穩重，大家都樂意這麼叫她，她也就接受了。“都圍著我做什麼？”樂闌珊淡淡笑道：“做自己的吧，待會還有的忙。”雖然有點擔心，昨天那事誰都沒敢再提，聽到樂闌珊這麼說後就都散開了，隻剩下副組長在那裡，眼睛裡麵是毫不掩飾的焦慮，道：“你……好些了？”“不然能怎麼樣？”樂闌珊笑著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副組長跟了上來，小聲道：“那我們今天乾嘛，因為出了版號的事……本來安排在今天發的活動現在都不敢發，每樣都是在燒錢。”“發，為什麼不發？”樂闌珊微微勾起嘴角，道：“這錢賠不了。”副組長不知道她到底哪裡來的自信說這些，但見著她完全不著急的樣子，心裡的大石頭也就勉強放下了，道：“那我先安排下去了……你那邊到底有什麼打算？”“開會說吧。”樂闌珊慢條斯理的喝完一杯水，道：“給老大打個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來開會，沒時間我就自己做決定了。”水是昨天晚上留的，經空調一吹變得極涼，樂闌珊這杯水下肚，感覺昨天所有的不滿和怒氣，甚至是絕望，都咽了下去，然後消化在自己的食道裡。現在就隻剩下努力和希望了。張老板本來今天就是要來公司處理《星光》的事情，收到副組長的電話，更是一路狂飆車趕到了公司，這個時候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樂闌珊打開筆記本電腦，先給運營組的姑娘們開例行的晨會，察覺到張老板推門進來的時候，便衝著他微微點頭：“人齊了，可以開始了。”張老板將門緩緩的關上，對上樂闌珊那帶著點笑意的眼睛，默然不語的坐了下來。兩人昨天才吵過架，但這並不影響工作上的交流。昨天他說要把《星光》放棄，雖說是最實際的做法，但也算他衝動時做的決定，畢竟錢都燒了一年了，突然說版號下不來，誰的心裡都掩不了那股子火氣。若樂闌珊有辦法，他也不介意聽聽看。投影儀亮起，樂闌珊將一張簡陋的計劃表拖了出來，道：“時間有點緊，就先做了個臨時的表……大家看屏幕，不要看我，我沒你們想的脆弱，現在是在開會，都認真點！”本來緊張的盯著樂闌珊神色的運營姑娘們，登時笑了出來，全都把目光轉向屏幕，同時，樂闌珊清越的聲音也徐徐響起：“版署那邊要整改進口遊戲，《星光》暫時是不可能在國內上的了，所以我們的策略是要上外服，從日韓服開始發行，然後碾轉歐美。”“大家也都知道，這個遊戲本來就是國外的遊戲，是研發商代理給我們在國內發行的，沒有權限直接發外服，所以接下來我們的重中之重，就是和開發商聯係，讓我們這邊的運營團隊去幫忙運作，做對賭協議，拿到在外服的運營權。”從開發商手裡麵搶外服的運營權！張老板倏然站起身來。所有人神色一凜，皆是震驚的看著樂闌珊，寂靜片刻後，會議室轟然炸開：“霧草！這也太可怕了吧，這不是虎口奪食嗎？”“是啊人家在自己的國家發售，憑什麼要請我們去做運營？”“隻有我覺得這樣好嗎，國內的運營團隊本來就更加成熟……”所有人都覺得這不可思議，討論愈發的激烈，樂闌珊任由他們吵，目光安安靜靜的落在了張老板的身上。她知道，不管其他人相信不相信，有什麼主意，最後的決定權都得落到他們發行部老大身上，《星光》是死是活，遊戲到底涼不涼，都看他一句話。張老板顯然也被樂闌珊震撼到了，她方才說的話顯然太大膽了，但是他沒辦法拒絕。因為……這個念頭也曾經在他腦海裡麵盤旋過，並且現在都還沒有消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略帶著沙啞的聲音問道：“國內你打算怎麼處理？”“送福利，讓玩家玩國際服。”樂闌珊淡淡笑道：“這些錢我們燒得起。”“你打算讓誰去跟開發商談對賭協議？”張老板問。“我。”樂闌珊伸手輕輕的攏了下散落的頭發，抬起眼簾道：“我自己去。”放眼整個發行部，沒有人能比她更具有說服力！兩人間又是一陣沉默，而其他的人則是越來越激烈。半晌後，張老板終於是輕輕的闔上了眼，道：“這次版署整改影響的，不僅僅是《星光》。”“我知道。”樂闌珊輕輕的道：“我不會輸。”她明白張老板的意思，樂闌珊隻負責運營組，而張老板負責著整個發行部，他作為老板有自己的考慮，也有自己的得失計較。若樂闌珊沒有把這個協議簽下來還好，若是簽下來並且對賭輸了，在整個發行部危難之際，其他所有遊戲都會受到牽連。張老板肯放手讓她去做，已經是給了她極大的信任。樂闌珊不會辜負他，目光在會議室眾人中逡巡一圈，道：“接下來，國內的活動宣傳，需要調整對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