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審判結束後，正準備離開的卡秋婭被一個人叫住。雷戈伯爵朝她走來，他的獨子跟在後麵。“伯爵大人？”“叫我雷戈叔叔就行。”雷戈頓了一下，不顧他兒子的抗議，把他推到了卡秋婭麵前，“帶上他，這小子跟我們一樣不會生病，儘管使喚他吧。”“不用麻煩了……”她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有斯坦利的繼承人在身邊女孩也不認為會想出好辦法。“我本來也沒打算幫你。”傑姆·艾德裡奇輕蔑地說道。伯爵的臉陰了下來，他抬起手舉了一會兒，又放了下來。“小子你想跟我們回部落，還是待在城堡？你不想給未來一起生活的人留點好印象？”傑姆背對著他們，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對卡秋婭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斯坦利的繼承人要長年住在伊蒙堡並沒有給卡秋婭帶來多少驚訝，沉重災難麵前讓所有的意外都變的平淡如水。“另外你可能不知情，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五十四個人疑似被傳染了，有的發燒，有的臉上長了黑斑，他們都被送到隔離病人的塔樓。加上你父親和藍熊的兒子，就是五十六人。你叔叔壓力很大，患病的人毫無規律，既有城牆上的士兵也有仆人。”她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剛剛才知道瘟疫已經有擴散的苗頭，但從煉金術士被判死刑身上，她早就明白了什麼。“好好幫她，彆擺出不耐煩的臭臉。”伯爵教訓完兒子後，對卡秋婭鼓勵了一番。剛才還熱鬨的大廳現在空曠又寂靜，掃把擦過石頭地麵和爐火顫動的聲音提醒著她時間在不斷流逝。一天，到明天傍晚，她要找到幕後凶手，證明阿道夫·歐羅巴洛斯·凱德蒙的無罪和把城堡的所有人從瘟疫陰霾中拯救出來。隻有十歲的她完全想不出答案，這兩件事一件比一件難，但是每件卻都急需解決，而且時間隻有一天。不然煉金術士就會被處死，而她的家將麵臨滅頂之災。她晃晃腦袋，把自己從越陷越深的絕望中拉了回來，首先去找煉金術士，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建議。卡秋婭四處尋找自己的同伴，大廳隻剩下在清掃的仆人。她忽然想起剛才傑姆跟她說了一聲，明天等他睡醒會來找她。她隻得孤身一人前往牢房。外麵一片漆黑，雖說大廳的光線也不怎麼明亮，但好歹不會影響行走。東風吹拂著石牆邊設立的火把，有幾處已經被吹滅。憑著對家堡的熟悉程度，她摸黑找到了關押犯人的牢房。卡秋婭說明來意後，在一個士兵的帶領下走進了牢房。牢房是間木屋，裡麵沒生爐火，溫度幾乎跟屋外一樣冷。她張嘴吹吹凍得通紅的手，跟著守衛經過空曠的牢房。阿道夫·歐羅巴洛斯·凱德蒙坐在鋪滿乾草的石頭地麵。雖有火把照明，但由於守衛躲得很遠，卡秋婭隻能模糊地看清他的輪廓。煉金術士在閉目沉思，似乎沒注意到她的造訪。她走近牢門，思考該如何開口，城堡的每個人大概都對他恨之入骨，但卡秋婭在心中對他隻有愧疚。“非常抱歉。”她儘量忽視旁邊守衛的異樣眼光。地上鋪的乾草沙沙響起，煉金術士抬頭看了看卡秋婭，又移開視線。“我早知道有這一天。”“我該如何做？救你，救城堡裡的人，肯定會有辦法吧？”“小姐你也知道，我前幾日已經把所有辦法都試過了，你父親的病情倒是略微穩定了點，但我沒辦法阻止瘟疫擴散。”“你自己乾的壞事，當然沒辦法阻止。”守衛忍不住諷刺道。“能和我說說你為什麼和斯坦利人一樣不會被傳染嗎？”卡秋婭拋出自己的疑問，同是德納奇人，為何他有這等特質。“因為煉金術。”“之前怎麼不說？”“紛爭之地是片缺少魔法的土地。煉金術和黑死病都是境外的事物，現在所有人都認為瘟疫是我的傑作。吉恩大人吃了我動過的烤雞就身患重病，這無從爭辯。”“我去找幕後的凶手，這樣就會證明你的清白，但是先生你能救救城堡裡的人嗎？用煉金術，既然它能讓你不被傳染，也許……”牢房悄然無聲，隻有火把發出的劈啪聲響。漆黑的鐵柵欄門前一隻眼睛在注視著她。他在想什麼？我太過自信還是太過天真。但是想到家人，城堡裡那些跟她日夜相處的人、以及前來保衛他們的騎士與士兵，她就有了勇氣，現在隻能靠她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救我，霍頓家的小姐？我們才見過幾天，我身上的嫌疑那麼多，我不明白你為何會站在我這邊？”“因為你在救我父親啊。”她脫口而出。“我明白了。”煉金術士拍拍長袍上的乾草和塵土，站了起來，“我多少有些頭緒，不過命運有時真是奇妙，我來紛爭之地的緣由可能和凶手有所聯係。”“請您慢慢說。”“我隻是瞎猜，我在元素之環的時候被指控進行和黑魔法有關的活動，為了躲避教會的追捕才來到紛爭之地。散播瘟疫和襲擊斯坦利伯爵的凶手可能就是他們的人，入暗者。”“入暗者？”“信奉被拂曉教會認定為邪神的組織，信仰自由的紛爭之地對他們來說可算得上天堂了。”“你說我們是咎由自取？”守衛嗬斥道。“他無意冒犯。”卡秋婭替他辯解。“如果凶手是入暗者，他們可能就藏在城堡。試著調查下新來的人。”新來的人……之前叔叔召集領地的軍隊，雖然今天已經停止了征召，但城堡人數早已比父親病發那天多了十幾倍，幾乎每張臉都是新麵孔。“你也可以關注一下斯坦利人的行蹤。”卡秋婭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和煉金術士的話讓她吃了一驚。還好傑姆不在……不然一定會發火。“為什麼會懷疑他們？斯坦利人是和家族並肩作戰過的盟友。”“我不懂你們國家的事，隻是有些奇怪，雷戈大人和他的族人在來伊蒙堡的路上率先遭到襲擊，但卻無一人傷亡。”“可能隻是斯坦利人很強悍，畢竟他們部落可以和整個獸人部落對抗那麼久。”煉金術士點點頭“我能提供的線索就是這些了。”“那……如何才能治療瘟疫？”“我確實有治療瘟疫的解藥配方，真正的解藥，不過。”煉金術士停了下來，卡秋婭看到他那雙綠色的眼睛緊盯舉著火把的守衛。“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沒事的。”卡秋婭對守衛說。守衛瞪了一眼煉金術士，把手中的火把放到了架子上。放好火把後，守衛仍佇立在原地，好像有些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守衛把火把放在附近的牆架上，又告誡了卡秋婭幾句後轉身離去。“剛才說的是真的？”“不光是黑死病的解藥。不論什麼重病惡疾，能都治好，甚至是衰老。”“衰老？”卡秋婭隻覺得周圍愈發寒冷，眼前的煉金術士來自異域，他全身上下幾乎都是謎團。現在他竟然說連衰老都能治療……“就算垂死的老人，隻要吃下這種藥，他瞬間就能恢複青春。”“那……”卡秋婭驚訝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缺少煉製的材料。”“什麼材料？”諾爾幅員遼闊，這麼大的土地肯定能找到煉金術士要的材料。固定在牆架的火把照亮了四周，雖然煉金術士麵無表情，但卡秋婭看出了他心中的猶豫。“您真能做出這種藥？”隨著時間的流逝，卡秋婭開始覺得這太過誇張。這種藥就像神話故事裡的寶物。她忽然記起自己曾經聽說過跟這種藥相似的東西，好像叫萬能靈藥，所有煉金術士夢寐以求的寶物之一。“你找不到，你強大的家族也找不到。我在元素之環的時候身邊曾有數百位法師，但連一點線索也不曾聽聞。每個煉金術士都知道，你煉成的物品的貴賤，取決於材料本身的價值。”卡秋婭輕輕歎了口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那我隻能去找幕後凶手了。”她站起身，準備離開。“等我死後你能從我的屍體上找到一塊紅色的石頭。”煉金術士突然說道，“那是我留給你的禮物。”“禮物？”“因為有這塊石頭，我才不會被傳染，雖然有些副作用，但總比死強。”她驚覺自己的內心毫無激動，就算能擁有這樣的寶物，但家族隻有她幸存又有什麼意義。“為什麼要送我這麼珍貴的禮物？我的家族要處死您啊。”卡秋婭低聲問道。“因為你幫了我，不惜跟家族翻臉。況且我快死了。”凱德蒙轉向牆壁，“這東西對死人沒用。”“我不能收。”“黑死病幾乎是世界最危險的瘟疫，這麼下去你也會被傳染，然後死。”他警告道。“我沒資格收。”卡秋婭說完後發現煉金術士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他那雙深綠色的眼睛此前從未表露過半點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