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悠蹭蹭蹭地下了樓,一路向外跑,完全沒有方向。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隻知道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人群越來越多,耳邊嘈雜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直到她跑不動,找了個路邊的凳子坐了下來,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的那一道口子已經凝了血,疼勁兒已經完全麻木了。她不敢看自己的臉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肯定很難看就對了,隻好先把頭發放下來擋著點。南悠想給她媽打電話,但是她記得鄧萊說這個月他們的實驗研究進入了最關鍵的時期,她又不想給她添亂。這是南悠第一次這麼感覺人生的無措。路邊的烤串攤正忙著,陣陣羊肉串蘸著孜然的香味竄進她的鼻子裡。她想,這一年應該是她這輩子最慘的一年了,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南悠腳尖磨著地,心想今晚回家估計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要和那個瘋子大吵一架。她是真的不想跟劉麗有任何的瓜葛,但是有些事又總是不能按照她想的那樣發展。她越想離她遠點,她越往上找。怎麼辦,好想打她。南悠暗戳戳地想,打人要是不犯法就好了,否則她一定要爆錘她一頓。頭越來越疼,她都忘了自己現在還在生病,藥還沒喝。委屈歸委屈,命還是得要的,不然拿什麼跟那個女人鬥?馬路對麵有一家便利店,南悠決定去買瓶水,等下再找家酒店好好睡一覺,畢竟明天還要上課。這麼想著,她便站了起來,腰還沒來得及挺直,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沈時易隻穿了件白色的衛衣,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嘴裡叼著半根眉抽完的煙,手裡捏著一瓶礦泉水。沈岩剛做完手術,沈時利理所應當要在醫院裡扮演他的“好兒子”身份。而他這個沒什麼用處的“不孝子”,在那裡呆著也是多餘,索性跑了出來,漫無目的地在外麵溜達,順便想找個地方吃飯。最近事情實在太多,心煩的時候隻想抽煙,剛好煙已經抽沒了,他便找了家便利店。出來時就看見了馬路對麵那麼一幕——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坐在凳子上,兩條胳膊拄著,腳尖一點一蹭地磨著底。長長的黑發披散了下來,擋住了那本身就不怎麼大的臉。天色黑,路燈下的人像他也看不是很清楚。但是那身衣服他是認識的,就是下午南悠穿的那一身。也至於他一眼就能看見。都這麼晚了,她怎麼還不回家,在外麵晃蕩剛什麼?一邊想著,一邊鬼使神差的,腿腳不受控製地朝她走了過去。在他準備停步地那一刻,南悠正好起身。兩個人的身高足足相差了二十多公分,離得又很近,南悠想要看他還得抬頭。“沈...沈學長,你怎麼在這兒?”小姑娘的臉紅紅的,對上他的目光時不自然地閃躲,好像他是個多可怕的人似的。沈時易不自覺的,扯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這話應該我問你,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做什麼?不回家?”“呆著。”至於回家..那哪是她的家。南悠重新坐了回去:“剛想去買瓶水的,結果你就來了。”南悠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一天之內碰上兩次,還真是夠巧的。可是他不是說跟自己不熟嗎...不熟的話,直接走掉不得了,還過來乾嘛。沈時易扯了扯嘴角,扒拉了一下她頭頂那兩縷小呆毛。他今天也挺累的,索性也不想再逗她,就著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椅子位置不是很大,兩個人坐在一起大腿有點挨著。南悠條件反射般地往旁邊挪了挪,儘量和他保持距離。沈時易樂了:“我是殺人犯還是魔鬼,這麼多人在這溜達我還能欺負你怎麼的?”“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南悠趕緊解釋:“我...我今天感冒了!我怕我傳染上你而已!”說完她還象征性地咳嗽兩聲,嗓子乾是真的,不過咳嗽不至於,好在她裝的也比較像,沈時易也沒察覺。他挑了挑眉:“怪不得,我說你這臉怎麼這麼紅呢,跟猴屁股似的。”“....”你才猴屁股。南悠咬著牙,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了個什麼玩意,這樣的男的到底是怎麼找到那麼多女朋友的。咋還沒被打死呢?沈時易吃吃地笑了兩聲,伸手摸了摸她腦門,又試了試自己的。“是有點燙,吃藥沒有,生病了還在外麵瞎溜達,物理降溫?”“沒有,下午剛打了針拿了藥,剛才跟你說了,剛想去買水。”南悠抖了抖肩膀,臉好像比剛才更熱了,巴不得整張臉都埋在頭發裡。沈時易彎著唇,低頭想看看小姑娘這會到底有沒有燒成紅蝦米,但南悠就是一直躲,怎麼也不看正臉。新鮮了。沈時易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整天的壞心情好像在這會全都消散了不少。他看了眼手裡的礦泉水,想也沒想地伸手遞到她麵前。“....給我?”南悠震驚地眼睛都瞪大了,她不是在做夢吧…“順手買的,還沒來得及喝,你先喝吧。”南悠猶猶豫豫。“嘖,拿著,沒給你下藥。不要我自己喝了”“要要要。”南悠接過:“謝謝。”“一瓶水而已。”“....”那也還是謝謝你吧。謝謝你這短暫的幾分鐘像個人。南悠喝完藥,兩個人就陷入了無聲的尷尬模式。一個人在旁邊躡手躡腳地扣著椅子皮,一個在一邊玩手機。誰也沒有說話,也沒人提下一步的動作。最終還是沈時易打破的這道尷尬的氣氛。“都十點了,你不回家?”大晚上的,賣羊肉串的大叔都準備點錢了,也不知道她在這兒呆著乾嘛。南悠彆了彆頭發:“我——”“彆動。”“....怎麼了?”南悠被他嚇了一跳,手還彆在頭發上,從他說完那兩個字,她還真的沒敢動。沈時易目光很深很深,很清楚地看見了她剛才那道被頭發擋住的道子。“你臉怎麼了,讓狗撓了?”小姑娘皮膚又白又水嫩,剛才她那個地方一直被她用頭發擋著,他就一直沒看見。現在看見了,深覺那道子實在有點觸目驚心。南悠摸了摸那道子:“奧,這個啊,沒..沒什麼,我自己不小心刮的。”她撒謊道:“沒什麼事,都結痂了,我回去貼個創口貼就行了,過兩天就好了。”“真的?”沈時易一直盯著她那道子看,又時時刻刻注意著她的表情,很明顯的懷疑。“真的,不然你以為怎麼樣,還能是被人欺負了?怎麼可能,你不是說了嗎,以後有事就報上九姐的大名,方圓十裡之內沒人敢碰我。”為了讓他信自己的話,她連唐玖的名字都搬上來了。沈時易看她一副笑嘻嘻的樣子,眼睛都彎了下來,又嬌又美,一顆心不停地狂跳,打鼓似的,按都按不住。這小丫頭...還他媽真長的挺符合他的審美的。沈時易喉結不自然滾動,眼睛不自然地往周圍看,說了句“等著”,便跑著去了對麵的便利店。不一會,他就拎了一個小袋子出來。南悠指了指自己:“給我的?”“啊。”沈時易一副不耐煩的情緒,其實都要爆炸了。他漸漸地發現,好像每次隻要有這個叫南悠的丫頭出現,他就會變得不像自己。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像是拾到了孤島上被上一批旅人丟掉的蜜糖,同時也讓他感到害怕。因為不知道這顆糖,是不是顆有毒的糖。袋子裡有消毒濕巾和創口貼,而且還是那種可愛卡通版的,一看就是給她貼口子用的。南悠克製住往外冒的小雀躍:“謝謝學長。”沈時易“嗯”了一聲,高冷的不得了,和他之前在燒烤店和醫院裡的又是不一樣的麵孔。南悠有時候都搞不懂到底哪個還是真的他。有的時候明明很溫柔,有的時候又那麼的讓人想一棒子打死。南悠慢吞吞地袋子打開,撕開創口貼,照著手機貼了上去。說實話。有點醜。包裝看著可愛是一回事,貼臉上又是一回事,很突兀,像囂張的非主流。沈時易全程一邊看著,看著她貼完,又看她嘟起了小嘴,嘴角不自然的勾起了笑。“不好看?”南悠想點頭,又怕得罪了這位大爺,隻能昧著良心的搖頭:“挺好看的。”反正大晚上也沒人看的出來。她還想說“學長要不你先回去吧已經很晚了”。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女聲在二人耳邊響起——“沈時易!!!”唐玖一邊揮手一邊看著馬路上的車子,風風火火地朝他們跑了過來,“咚”地一下撞在了沈時易的身上。砸的沈時易差點沒站住,往後退了兩步。唐玖似乎是碰上什麼興奮事兒了,根本沒注意到南悠的存在,一把摟住了沈時易的脖子,將人往下帶。她捧著手在沈時易耳邊說了什麼,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沈時易先開始皺著眉頭聽著,後來也漸漸地露出了點點笑意。“我跟你講我真的是太高興了哈哈哈哈!”唐玖激動地過了頭,啪啪朝沈時易身上打:“這一天總算是讓老娘給等到了!我必須要放炮慶祝一下!!”沈時易抓住她那兩隻亂拍的爪子甩到一邊,一臉嫌棄:“爪子拿開,還行不行了。”“喲嗬,你說我不能行,小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敢說我不能行?!”唐玖一瘋起來就沒邊了,跟個女流氓似的勾著沈時易的下巴,朝他吹了口氣,媚眼如絲:“我能不能行,在床上你不是你最清楚麼,嗯?”沈時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