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追捕進行時(1 / 1)

少年遊 鰻魚Tech 2160 字 3天前

黑頂山山腰。山林間。袁嘯與曲興共騎一匹馬,袁嘯手握韁繩,縱馬在山道上飛奔。“駕,駕!”儘管已跑得飛快,袁嘯仍然不斷抽著坐下馬。快一點,再快一點。等下了山,就能逃走了。等逃到彆的地方,那些人就抓不到他了。可還能去哪兒?他經營灰墳寨近十年,像大樹盤踞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幾乎與黑頂山融為一體。這裡的一切他了如指掌。可外麵呢,他幾乎已經忘了該如何同外界打交道了。如今要他從頭再來,他該如何?“寨主,寨主。”曲興遙望遠方滾滾濃煙,“灰墳寨……”“已經完了。”“那些兄弟們……”袁嘯猛地勒住馬,馬兒直立上半身,發出一聲嘶鳴。袁嘯扳過曲興的臉,直視她的眼睛:“他們肯定落在了官府手裡,我們說不定也會步他們的後塵。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跟我逃走,但從此東躲西藏,稍有不慎便被抓住;二是殺了我,拿著我的首級去將功贖罪!”曲興毫不猶豫:“我和你一起。”她見袁嘯沒有動作,索性搶過韁繩,一夾馬肚,高喊一聲“駕”。袁嘯凝視著她堅定的神情,忽然低頭,蹭過她耳鬢亂發。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十年前,他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大不了重頭再來一次。天大地大,就不信沒他袁嘯的容身之所。況且這次,至少還有人陪他。駿馬疾馳過林間。忽然,蹄下被什麼東西絆住,四條馬腿一齊軟下去,駿馬重心不穩,狠狠歪向一邊。在馬兒倒下去前,袁嘯摟過曲興的腰,從馬背躍起。但在他快要落地時,聲隨葉動,風聲颯遝,羅網從天而降,衝袁嘯當頭罩下。袁嘯躲閃不開,隻能勉強將曲興推出羅網範圍。羅網在落地的瞬間收緊,牢牢束縛住袁嘯四肢。林間響起一陣歡快的笑聲,笑聲清脆悅耳,如泉水叮咚。好像有小女孩在森林裡戲耍,蹦蹦跳跳念著剛學的童謠。“小老鼠,上登台,偷油吃,下不來……”“誰?!彆偷偷摸摸!有種出來單挑!”袁嘯怒吼。回應他的是從森林中飛來的幾塊板磚,連聲向袁嘯身上招呼過去,砸得他鼻青臉腫眼冒金星。“喵喵喵,貓咪來……”曲興連滾帶爬地跑過來,用身體幫袁嘯擋下攻擊。她看向周圍,惡狠狠地叫道:“賤人,滾出來!”“嘰裡咕嚕滾下來!”最後一個字裡透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和幸災樂禍。念完後,笑聲漸遠,小女孩兒跑向森林深處。一塊板磚正中曲興腦門,她向後倒去,咕嚕咕嚕滾了兩圈,才消解了磚頭力度。她麵朝下失去了意識。過了好大一會兒,曲興才悠悠轉醒,袁嘯才從落網中掙脫出來。但這時,追捕他的人也到了。陸昱看著袁嘯掙紮著爬起來,愣住了:“你們這是……被自己的陷阱纏住了?”畢竟黑頂山是袁嘯的地盤,在這裡設陷阱的人,除了灰墳寨,他實在猜不到彆人了。袁嘯冷冷地將羅網從頭上取下來,冷冷地掃陸昱一眼,冷冷地從地上站起來,冷冷地走向摔倒的馬。始終維持著沉默倨傲的形象,一句話都沒說。“等等,彆跑!”陸昱看出他的意圖,立刻向右跨了一步。袁嘯冷冷一笑,突然揮掌擊向陸昱,掌風淩厲,陸昱不敢和他對掌,閃身躲過。蒼瀾從側麵突襲,分走袁嘯的注意。袁嘯應對不暇,臥倒在地,忽然身上一沉,回頭一看,陳衡不知什麼時候摁住他腳踝,甚至一屁股坐了上去,用全身重量壓製。袁嘯猛力向前一掙……竟然沒有掙開。饒是袁嘯再怎麼厲害,也吃不住三對一的流氓打法,一會兒就被捆了個嚴嚴實實。另一邊,曲興也敗在方暮塵和柳依依二人之下。短短一頓飯功夫兩次被放倒,袁嘯氣急敗壞道:“你們欺人太甚!有本事一對一單打!”但可惜沒人理他,陳衡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冷哼道:“有雞蛋吃就行了,誰管那雞蛋怎麼下下來的。”言下之意是預期的結果既已達到,就不必在乎過程了。“……”好有道理。在場幾人原本還對自己以多欺少頗為心虛,聽了陳衡的話,不禁紛紛點頭,頓時心也不虛了氣也不短了,紛紛挺直腰板昂起腦袋,感到底氣足了許多。“你們……你們不要殺他!”曲興慌慌張張爬過來,護在袁嘯身前,她的頭發披散下來,原先的氣勢全都沒有了,“你們不要殺他,不要殺他!我警告你,我們背後有淮安王府撐腰,你可彆亂來!”陸昱說:“你該不會認為,今天的大火隻是一場意外吧?”“你什麼意思?”曲興警覺地問。“他的意思很明顯,今天是有人故意縱火。”柳依依說,看向曲興的眼神甚至有些憐憫,“而縱火人,就來自淮安王府。”“什……麼?”袁嘯瞪大眼。“不可能!”曲興高叫,“我們灰墳寨為他擔了那麼大風險,最近的一批貨物鐵礦石還沒有交貨,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就想殺我們滅口!”她指著陸昱道:“是你們!你們派人放火,還將縱火一事嫁禍給淮安王,我才不相信你們!”她反複地說著“不信”,仿佛將那兩個字眼多重複幾遍,就能真的說服自己一般。陸昱搖搖頭,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最後一層窗戶紙:“你說你抓到阿瀾他們後,派人告訴了陸桐。這樣一來,就等於告訴他,有人調查灰墳寨。他怕我們順藤摸瓜,懷疑到他,所以決定殺你們滅口。”陸昱困惑起來。其實他也想不通。若陸桐知道有人調查灰墳寨,首先會懷疑父皇派來了密臣。就算不能確定,也可以指使灰墳寨先將騙過自己,待自己一無所獲,返回長安後,再滅掉灰墳寨。根本不會選擇將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後下手。況且山火一起,揚州府肯定不敢坐視不理,必然會派人前來。若他真命於此,揚州府不敢擔責,必然會往灰墳寨和淮安府上推。這樣看來,放火的行為簡直像是故意引起朝廷與淮安府的衝突一樣。陸桐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蒼瀾還沉浸在李四死亡的陰影裡,語氣十分不客氣:“黑頂山山崩後,底下鐵礦被埋,很難再開采出來。所以對他們來說,你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袁嘯呆呆坐在地上,眼神空茫,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如一顆棋子,被陸桐毫不留情地舍棄了。“好啊,好啊。”他連聲叫好,仿佛真的為陸桐的鐵血手腕擊節讚歎,“用得著我的時候百般示好,而今出了紕漏立刻翻臉不認人。我袁嘯算是領教到了,什麼叫做無情無義!”“你有什麼資格說彆人?”長孫遺策看不下去,“你們之前支使死囚開礦,讓他們葬身山下,就不感到自責嗎?”“呸,”袁嘯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他們本就是該死之人,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彆!就連那個胡佐使,也不過是我們的從犯!”“那那些普通村民呢?”長孫遺策向來一派溫和,此時竟隱隱動怒,“他們被你強製征來,他們憑什麼無辜受難?”“無辜受難?”袁嘯仿佛聽了什麼極其幼稚可笑的言論:“你隻看到我強征村民,卻不知道我是如何保護他們在免受淮安府和揚州府的雙重盤剝,他們受我恩惠,不該回報我嗎?”見無人回應,袁嘯的唇邊弧度更加諷刺:“不管是那些村民也好,官府也罷,都是為了自身利益。你們指責我,也不過是想在道德上高人一等。需要我時百般示好,不需要我就棄如敝履。其他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就是人性!”“喂,”陸昱突然打斷他,“你覺得自己很委屈?”袁嘯一愣。陸昱認真地盯著他,絲毫不為他的話所動:“你要真覺得委屈,完全可以不當灰墳寨寨主?可你這麼做了嗎?沒有!可見在你心中,還是灰墳寨主的位置更吸引人。你選擇了你認為有利的東西,卻在要擔責任時想撇清,你覺得可能嗎?”“就算我有錯,那其他人呢?都是出自一己之私,誰比誰高貴?說什麼蒼生無辜,這普天之下,有誰真正無辜?!”袁嘯忽然放聲大笑,笑聲驚遏行雲。“正因為人有私,才有情義,有牽絆,有欲望,有所求,才會拚儘全力在世上活下去!就算天下人不曾無辜,可也不是每個人都罪大惡極!隻要不損害他人,憑什麼不能有追求更好東西的念頭?”柳依依詫異地看著陸昱。她漂亮的眼睛裡情緒複雜,沒想到陸昱一貫不正經,關鍵時刻竟有這種見地,就好像狗嘴裡突然吐出了象牙一般。這小王爺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陸昱看袁嘯的目光甚至帶了些鄙夷,他喘了口氣,接著說:“不錯,袁嘯,你是被淮安王坑了一把。可既然輸了,領罰就是。就算你有苦衷,其他人也有。不相關的人誰會深究內裡恩怨,何必要叫嚷出來,甚至將不相關的‘天下人’一並拖下水。你這樣做,隻會顯得自己更輸不起!”“不,不是這樣的!”曲興跪坐起來,對著周圍人急切解釋,“他有苦衷,我能證明,他如果不當山賊,就沒彆的地方可去了!”“閉嘴,事已至此,什麼都彆說了!”袁嘯嗬斥道。大勢已去,再沒有翻盤的可能,與其像破皮無賴一樣破口大罵,還不如如陸昱所說,保持所謂“輸家的風度”。出人意料,柳依依忽然插嘴:“你不就是昔年在陳將軍手下效力嗎?陳將軍獲罪後,你受到牽連,在回京路上感覺情況不妙便私自逃走。為躲避朝廷追捕,便流浪到揚州,當了山賊頭子。你當年好歹是一員猛將,落到如此下場,真是可悲又可憐。”“你如何知道?”陳衡猛地回頭,眼神忽然亮得可怕,像是有風暴在其中醞釀。“商人麼,也就耳目靈光這一點優勢了。”柳依依淡淡笑了一下。待陸昱將袁嘯和曲興押回時,天色已經不早。火情基本得到控製,隻是整個寨子已經完全被毀。夕陽沉入山巒儘頭,殘霞暈染到頭上天空。死裡逃生的人們隨地而坐,撫著胸口喘氣,對劫後餘生仍然感到一陣後怕。官兵們忙著核查人們身份,畢竟這一堆人裡,有村民,有山賊,還有淮安王府的人。陸昱等人將袁嘯和曲興交給官兵,接手的人正是孫仁。孫仁看看陸昱,又看看陳衡,表情古怪。之前陳衡為了自己脫罪,謊稱被挾持。孫仁先入為主,認定了陸昱是下九流流氓騙子,看他無論是眉眼還是嘴臉都寫滿了罪大惡極罄竹難書。結果事情一反轉,他覺得三觀有些幻滅。“殿下!殿下!”忽然一撥人風風火火跑來,為首那人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渾身上下每寸皮膚都在往外冒汗。“殿下你沒事吧,微臣來遲,還殿下受苦了!”揚州府府尹劉碩拉了拉腰帶,又將將發髻扯開,努力偽造出跑得東倒西歪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趕至近前,刹住腳步,劉碩忽然一呆:“你們……誰是秦王?”劉說之前並沒有見過陸昱,而眼前幾個年輕人,剛從煙熏火燎中逃生,一個個臉都烏漆嘛黑,人不人鬼不鬼,根本認不出哪個才是秦王本尊。陸昱輕咳一聲:“本王在這。”劉碩很苦逼。想他在官場摸爬滾打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十幾年,每日早起晚睡處理公務,能力雖不算出彩,卻不曾出過什麼差錯。然而,就在昨天,當他正坐在太師椅上怡然品茶時,一個名叫“陳衡”的年輕人走進府裡,出示了蓋有秦王府金印的文書,並說秦王奉聖上之命來查灰墳寨死囚案。劉碩一驚,失手摔了了心愛的青窯瓷杯。接著,陳衡告訴他,現在貼在揚州城門口的通緝犯人的畫像,就是秦王殿下。“砰——”這回碎的是茶碟子。最後,陳衡說,秦王殿下眼下人在灰墳寨,生死未卜。“哐——”茶壺也沒保住。他甚至沒顧上喊人收拾地上碎片,召集府內官兵就往黑頂山衝。本來希冀於能靠救援及時夠將功折罪,可是到了這裡一看,陸昱不但安全地逃出險境,連山賊頭子也幫忙抓了。擺明了在說,要你何用!劉碩心一涼,覺得這回八成要完。熱淚滾滾淌下,劉碩淒淒慘慘地哭訴:“殿下,微臣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來救援,誠摯之心可昭日月……”周圍有村民開始往他們的方向張望,陸昱怕引起騷動,收起逗他的心思:“回揚州,本王要和你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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