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稚(1 / 1)

朋友敘舊,吳辰宇很是理解,主動帶薑惜言和韓燁去了二樓的小客廳,端了些咖啡茶點進來。隻是臨走時看著趙欣,方正的臉上一抹難言的笑意:“我帶孩子去爺爺那裡坐坐,之前回了外婆家,爺爺也想小寶了。”趙欣慍怒,攔住他:“不行——”話還沒落下,薑惜言握住她的手腕,對著吳辰宇抿唇笑:“那你去吧,麻煩你今天招待我們了。”吳辰宇笑著擺手,昂貴的手表在薑惜言眼前一晃而過,還真是有錢。趙欣見薑惜言把她攔下,眼裡瞬間聚起諸多情緒:惱怒、羞憤、難言……統統交織在一起,從前水光瀲灩的眸子隻剩被現實打壓的無能為力。薑惜言上前鎖了門,鎖匙“哢嗒”一聲響,趙欣問:“你做什麼?”薑惜言直視她的眼:“趙欣,你老實告訴我,你最近是不是和孩子有什麼麻煩?”趙欣雙目圓睜,略帶一絲慌亂地勾著耳邊的發,移開目光:“沒有,你、你怎麼會這麼問。”薑惜言和韓燁交換視線,後者搖搖頭表示外麵沒人偷聽,她才拉著趙欣坐到沙發上,聲音低了幾度,透著一股難以言狀的深沉嚴肅:“我是代表揚城青陽觀常文清道長過來參加求雨祈福大會的,你今天肯定也看到我和那些道士在台上了吧。”薑惜言目光沉了沉,繼續說:“有些東西沒法用書本上的知識來解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覺得你家三樓有點怪。”提到三樓,趙欣太陽穴刺痛,揉著額角,垂著眼看向地麵:“你……看出來的?”薑惜言稍微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我和我朋友都看出來了,反正你可以相信我,說說看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還有,你老公他們家是不是供了什麼東西?”趙欣看薑惜言的眼神開始變得驚恐起來,語無倫次地說:“是!是供了一個東西!我隻見過它一兩次,沒敢細看……我讀書的時候就聽爸媽說過,還以為是他們編故事騙我的……”韓燁挨著薑惜言坐下:“慢慢說。”趙欣看他一眼,許是覺得韓燁高大威嚴,雖沉著一張俊臉,但舉手投足間都給人一種正氣淩然的安心感,她最近焦躁的神經似乎也好了一些,對著麵前的兩人道:“我們這個平安村是全國聞名的‘土豪村’,這個你們知道吧?”看薑惜言點了頭,趙欣扯出一個戲謔的笑:“我爸媽給我說,這都是靠了那位大仙。”“我讀初中的時候就聽過這個傳聞了,吳辰宇的爸吳偉是村長,據說他三十多年前從後山撿回來一座石像供在家裡,從那以後他們吳家就開始發達,然後是李家、張家……沒過兩三年,整個村都繁榮起來。算起來,我們家也是因為這個契機,跟著吳家做農產品生意才開始賺錢的。”薑惜言抓住重點:“石像有問題?”趙欣臉上浮起一個似哭又似笑的表情,消瘦的臉頰隻剩一雙暗夜無邊的眼:“從我記事開始,村裡每隔三年會舉行一次祭祀,後來變成每年一次。祭祀要殺豬牛羊,一樣都不能少。每次祭祀都會有一個不滿三歲的小孩被當作祭品。”薑惜言摸摸下巴,比了一個割喉的手勢。趙欣搖頭:“不是殺人,要不然我們村早被警察抓起來了。”她眉頭又纏在一處,“隻是被選中祭祀的孩子,祭祀以後要麼早夭,要麼長大後就癡癡傻傻或者殘疾,沒有一個正常的。我嫁過來以後,有次吳辰宇喝醉了,他跟我說,他家供的這個大仙是個小財神,用這些小孩年年給它上供,他能保證我們永遠發財。”“本來上個月就該舉行祭祀的,但是村裡這些年年輕人多了,大家觀念不一樣了,一是不願意生二胎,二是根本不信這個。大家都說被選去祭祀的小孩長大以後有問題,沒人願意讓自己孩子來。後來抽簽選了一家人,哪知道那個孩子跟著大人出去消暑溺死在池塘了,這下村裡沒有適齡的孩子,他們就讓我兒子去。”“我當然不願意讓小寶去,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萬一以後像那些孩子怎麼辦?”趙欣痛苦又害怕地閉上眼,雙手緊握衣擺,抓出幾道痕跡。【你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不?】薑惜言輕輕撞了撞韓燁的肩膀。韓燁搖頭。真要說起來,薑惜言見識的東西比他隻多不少。薑惜言摳著手指沉默思索,趙欣鼓起勇氣說完,鬆了一口氣,看到薑惜言沒說話,不禁緊張起來:“惜言,你說這個大仙是個什麼東西?這要真的是封建迷信也就算了,關鍵是村裡那些早夭還有癡傻殘疾的孩子我都知道,都見過的,我就怕我兒子出事啊。”“反正不是財神。”薑惜言下了論斷,搓搓手道:“正兒八經的財神爺不需要每年祭祀,也不用殺豬宰牛,隻要人心誠,上一炷清香就好。你老公家這個東西,要麼是從下麵來的,要麼就是山裡麵長出來的。”“下麵來的?哪下麵?”“額……這個……”韓燁:“地府陰魂。”趙欣喉間重重吞咽一聲。她雖然懷疑這個所謂的小財神和祭祀有問題,但從來沒往鬼神的方向想過。如今聽薑惜言和韓燁分析,從來沒有過宗教信仰的趙欣此刻也動搖了,如浮萍一般抓著薑惜言這根救命稻草,略顯激動地說到:“惜言,你不知道,自從上個月斷了祭祀,泉陽市就沒下過雨了。我們村雖然富裕,但歸根結底大家都還是農民,要春種秋收,現在沒雨,每家人或多或少都受了損失,前兩天還熱死了兩個人!”“我也不瞞你了,我剛才在求雨大會上見到你,驚喜是真的,看到你和那些道長站在一起,我還在想你會不會懂點這方麵的東西,能不能幫到我……”薑惜言從來沒因為陰物感到棘手過,此刻卻因為趙欣激昂的情緒有那麼一點無奈。常文清還讓她來對了,碰到了老同學,也許還要順便幫人家解決“家事”。她斷定這個小財神有問題,但現在韓燁沒看見陰氣,小財神又供在三樓,照吳家人這個情況,肯定不允許外人看。“你兒子不是被你老公抱去三樓了?你看你能不能趁這個機會帶我們上樓看看石像。”趙欣立刻站起來:“沒問題,我們現在就上樓。”趙欣心裡醞釀了一番措辭,麵上波瀾不驚地笑著,邊走邊和薑惜言閒聊。韓燁跟在薑惜言身側,忽然鼻尖傳來一股極淡的血腥味,他伸手攔了一下薑惜言,沒等她說話,步子邁大了一步走在她前麵。他本就高挑,五官如刀刻斧鑿,本來假意和薑惜言聊天的趙欣也忍不住細看了韓燁兩眼:“你男朋友真帥。”薑惜言不知該做什麼表情,撓撓頭說:“不是男朋友。”韓燁輕抿唇瓣,眸色暗了些。趙欣把一切看在眼裡,打趣這個冷麵帥哥:“還沒表白?”【你彆放在心上,她開你玩笑呢!】韓燁輕輕扯了扯嘴角,似乎勾出一個淺笑。轉頭往前走了兩步,血腥味更濃幾分,他下意識握住薑惜言的手腕,微涼的觸感讓薑惜言側目,卻見他古潭般的眸中出現一位老人佝僂的背影——“爸!你在做什麼!”趙欣已經叫了出來,帶著驚恐和不知名的無措,連孩子在一旁大哭都無暇顧及。吳偉收起手中的窄邊水果刀,一手按著左手手腕,紗布上浸出紅色。他身後的石像渾身通紅,薑惜言望過去,隻看到石像臉上矚目的大笑,因為塗了人血,變得猙獰可怖。“山稚?”吳偉擋著石像,晦暗的眼孤寂荒涼,又帶著股全然不顧的瘋狂。他隻看了趙欣一眼,趙欣就打了個冷顫,吳辰宇抱著孩子來趕他們三人下樓:“爸在上供呢,先帶客人下去坐。”孩子的大哭換回了趙欣的神智,她突然粗魯地搶過孩子,慌亂地將孩子身上的衣服打開上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任何傷口才低吼著說:“你們吳家到底在供什麼妖怪!我不管它是不是能保佑人永遠發財,總之你們想用小寶來祭他,我死都不會答應!”吳辰宇眼裡似乎利刃閃過,他以為趙欣和這兩個同學在樓下好好聊天,才抱著孩子上來讓父親看看。他從小就知道家裡供了位小財神,他爸說這是他們家發家的根基,這種說法和觀念日積月累,他也開始深信不疑。在他看來,隻需要把兒子往祭台上那麼一放,又不會缺胳膊少腿,他們家乃至整個平安村還會繼續發財,這簡直就是不出本錢的賺錢生意。趙欣不同意就算了,可他剛才把兒子抱過來,他爸竟也猶豫了!這一晃神,樓下的三人就跑上來了。他笑著看薑惜言一眼,仿佛在說抱歉,心裡卻狠啐一口:媽的!就你壞事!韓燁冷了眼,清雋的眉眼間儘是刀劍鋒利。房間沉默壓抑,他卻能聽見這家人百轉千回的心思。他們用人血和小孩魂魄祭這個山稚,老子是個精明的,每次都選外人的孩子。至於這個兒子,壓根不知道祭祀到底是在祭什麼,一心隻想靠這尊石像繼續發財。要不是薑惜言念著和趙欣的同學情誼……他上前擋住吳辰宇的視線,眼眉似冰,將薑惜言往身後一拽,一個非常親密的保護姿態。薑惜言從他肩膀後麵冒出半個頭:“這個石像……”“是山稚。”從剛才就開始沉默的吳偉聲音嘶啞,緩緩走了幾步。“薑小姐,你是個識貨的。”爭執的夫妻倆共同看向瘦弱的老人,隨即,連吳辰宇都不禁瞪大了眼睛——那尊塗了血的石像,之前分明還是紅色,如今那些血似乎正被它大張的嘴吸走一樣,石像正慢慢變成原先的灰色。吳偉帶著殘留的血腥氣走近韓燁,抬頭看向他背後的薑惜言:“薑小姐知道怎麼送山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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