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惜言簡單給於采薇介紹了韓燁,提到上次地鐵見鬼那事,於采薇心疼地歎了口氣:“我的車……”韓燁聞言深深看了薑惜言一眼,哪知道地鐵上的那一麵牽扯出他和她的後來。幾乎沒有聯係的這半個月,工程圖紙把他的時間占得滿滿當當,她唯一的那通電話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來,那一瞬的心情似乎無法用言語形容,因為這樣一來,就仿佛承認了他在期待什麼。將近三十年的心從未有過這種體驗,一半冰山,一半火熱。直到今天順著這條日漸熟悉的小路走來,看到她混在學生中也毫不違和的素臉,韓燁覺得心裡那半邊冰山似乎化了一些,涓涓細流彙入心田,填滿了他這些日子已逐漸深刻的那個名字。薑惜言。“韓燁天生陰陽眼,算命也算得特彆好,我這段時間生意這麼好都是因為他。”薑惜言跟於采薇談到韓燁,總覺得有說不完的好話。畢竟連財神爺都歡迎的人,她有什麼理由不喜歡呢。“真的有人陰陽眼?那是不是和狗看見的東西一樣?”【……我表姐口無遮攔,你彆介意啊。】薑惜言抱歉地朝韓燁眨眨眼,對方輕輕對她點了個頭。不得不說,韓燁的讀心術實在是太方便了,比如現在這種不太適合他們倆當麵交流的場合,薑惜言直接在心裡講就好了。轉念想了想,韓燁以前讀書的時候豈不是學霸一個?考試直接對老師讀心不就完了?啊,羨慕羨慕。韓燁挨著她的肩,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我們學校考試,同一學科的老師不能監考本學科,所以你不必羨慕我。”“……”“你們倆說什麼悄悄話呢?”於采薇斜著眼看過來,嘴角勾著笑,眼底戲謔。憑她多年偶像劇外加兩個前男友的經驗,韓燁和她這個表妹,有問題!韓燁避開於采薇打探的眼神,側過頭道:“沒什麼,隻是說惜言骨相好,聰明能乾。”韓燁當初給她摸骨批命,說的倒沒錯。薑惜言從小到大一直就是班裡的尖子生,在成績上,妥妥的就是大人口中所謂的“彆人家的孩子”。不過她家和彆人家是反過來的,薑父薑母從不過問女兒成績,隻求她健康平安便好。薑惜言一直以來受到的褒獎挺多,可幾個字從韓燁嘴裡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還是讓她莫名有種自己果真天生聰慧的錯覺。大概,這就是帥哥的魅力?長得好看,說的話也讓人心曠神怡。於采薇對韓燁印象不錯,知道他以後打算長期兼職算命,以群主的身份主動邀請韓燁進了小組群聊。常文清:歡迎歡迎,熱烈歡迎!韓燁低頭看手機,熱情的常道長已經發來了好友申請。薑惜言正對著手機低頭淺笑,耳邊的發安靜貼在鬢角,發梢順著臉頰的弧度,在下巴處微微翹起。儘管韓燁知道她內心活動豐富,還是忍不住多看了此刻的她兩眼。這種網上聊天工具韓燁用得非常少,他凡事習慣了電話和讀心,工作上也儘善儘美,和同事間私下的聯係也不多。常文清和於采薇在群裡打趣他,薑惜言發了幾個表情包緩解氣氛,一條新的群消息提示冒了出來。銀行工作群發的,單獨圈了她,讓她回銀行一趟。蔡雲前腳剛走,怎麼她現在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薑惜言和店裡兩人說單位臨時有事,走時覺得韓燁的目光一直跟著自己,思緒混亂間把“被辭退”這個念頭壓了下去,生怕他聽見。她回銀行時碰到幾個同事討論業績,大家看她回來了還挺奇怪:“今天這麼早就做完了?”“有事。”薑惜言匆匆答道。她們主管的辦公室開著,薑惜言湊了半個腦袋過去,發現主管麵前坐了個富態的中年男人,心跟著糾了一把。遭了,行長來了。主管已經看到薑惜言,衝她使了個眼色,朝行長的方向努努嘴,大聲道:“來了就進來吧。”行長眼神不明地看著她:“小薑,你以前個體戶的營銷執照還沒銷呢?”完了完了,這是興師問罪來了。薑惜言麵上打著哈哈:“最近每天都見客戶,還沒來得及去工商局。”行長重重地嗯一聲,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無語,總之不太高興手底下的員工在外邊搞副業。他盯著麵前這年輕小姑娘看了一會兒,從每日繁雜的工作中記起了那麼一點兒關於她的事。今年上半年的最佳新晉員工,好像就是她來著。既然是在他手下有發展前途的人,他也不想馬上放棄,於是放平了聲音規勸道:“我當時麵試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這個小姑娘聰明能乾,又是揚城大學畢業的,比其他同事學曆都高。”“你還拿了上半年的最佳新晉員工,可見你在銀行工作努力的成果,也獲得了大家的認可。回去呢好好把之前剩下的事弄一弄,反正你們給客戶辦卡天天都在外跑,抽個時間去工商局就行。”“爭取年底再拿個新人獎啊小薑。”說到最後,行長臉上帶了點長輩特有的微笑。薑惜言點點頭:“嗯,好。”主管送走行長,轉頭關了門把她拉到位子上坐下,問:“你私底下還開店呢?”“進銀行以前一直都開著的。”主管笑了笑:“那應該生意挺好呀!怎麼?這兩年生意不好做了才想著來找工作?”薑惜言心不在焉道:“還行吧。”她看著主管:“誰給行長說的?”“我也不知道,開完會行長就來我這兒了。”主管拍拍她的肩,輕鬆地說:“不過我看行長對你態度還不錯,你這兩天趕緊把事辦了,省得後麵又有人‘不小心’在行長麵前說漏嘴了。”薑惜言沉默片刻:“我回家想想。”薑惜言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外出跑客戶的同事陸續回來整理一天的工作成果,她轉悠著出去,正麵碰到下午不歡而散的蔡雲。蔡雲瞥她一眼,似乎臉上也有些尷尬。兩個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薑惜言坐到自己位子上,眼睛在蔡雲麵上轉了一圈:顴骨高、麵露凶相、印堂繞著一縷淡黑色的煙。於采薇半吊子的卜卦還行啊,蔡雲看上去確實運勢不好,不會危及生命,但恐怕最近兩三天有見血的小災。今天同事們難得聚齊,主管發話晚上請客吃火鍋,薑惜言不好推辭,跟著人群下樓。抬眼間看到路邊的黑色路虎下來一個英俊的男人,薑惜言反應了兩秒,沒看錯,是韓燁。等下,他手裡為什麼拿著她的葫蘆?韓燁朝她直麵而來,喊道:“惜言。”薑惜言身邊的兩個女同事故作誇張地“哇”了一聲,弄得她麵色尷尬,像是強撐著和他打招呼一般:“你怎麼來了?”“你姐姐先回去了,她說你下班了,讓我來接你。”韓燁說完便安靜下來,眉眼間沒有戀人間的曖昧繾綣,隻有淡然沉寂。他聽見之前打趣薑惜言的女同事暗自腹誹:小薑的姐夫?韓燁目光掃過人群,在蔡雲身上停了一瞬,說:“單位聚餐?”有人招呼薑惜言:“小薑,讓你朋友也一起來吧。”韓燁看她眼神,見薑惜言略帶希冀地望著他,才淡淡道:“麻煩了。”十來人坐了一個包間,韓燁挨著薑惜言坐下。同事們因著薑惜言入職最晚,年紀也小,於是讓她點菜,薑惜言把菜單往韓燁麵前推了推:“你先點你愛吃的。”餘光看到他身邊立著的葫蘆,不禁側目問道:“怎麼把葫蘆也帶出來了?”“你姐姐說想喝米酒,讓我用葫蘆裝回去。”“???”【這葫蘆裡裝了個鬼啊……】薑惜言瞪著他不說話。韓燁藏在陰影裡的嘴角朝上勾了勾,很淺的弧度,幾乎不讓人注意:“跑不出來。”於采薇確實想喝米酒,也讓他幫忙打一小瓶回來。但韓燁下午見蔡雲,已經知道了她對薑惜言的惡意,想著薑惜言可能在單位受了委屈,不知怎麼的便盯著牆上掛的葫蘆故意問道:“用這葫蘆來裝酒麼?”哪知道於采薇心大,笑了笑說:“行啊,反正空著也是空著。”薑惜言不知道這段被他故意隱去的插曲,心裡罵了於采薇兩句,見桌上的同事們互相敬酒,也沒什麼吃飯的心思,便和韓燁聊天:【我們行長發現我搞副業了,煩死了!】韓燁黑漆漆的眼看過來,薑惜言似乎從中讀出了不反感和鼓勵,於是繼續‘說’道:【不知道是誰在他麵前說了兩句,下午那會兒找我回來談話,讓我去工商局把營業執照銷了,鬱悶!】“那你想怎麼做?”【我其實在想要不要辭職,你覺得呢?】她偏頭看過去。韓燁夾了片青菜放在碗裡,低著聲音和她說:“工作不開心了就辭吧。”說罷,似有若無地朝對麵的蔡雲看過去。蔡雲不知怎麼的,觸到韓燁黑沉的眼,頓時如坐針氈,仿佛在他眼裡自己無所遁形了一樣。抬手將麵前的酒水一飲而儘,蔡雲起身道:“我去下衛生間。”正在上菜的服務員往門外指了指:“您出門以後左拐走到底。”這家火鍋店是二十多年的老字號,裝修比不上這幾年新出的連鎖品牌,大廳裡沒來得及修衛生間,客人得去廚房後門的小隔間方便。隔間還是用老式竹藤編的牆,頭頂上掛了個晃悠悠的黃色燈泡,混著尿騷氣有點悶,蔡雲捂著鼻子糾結地蹲下。剛進來時沒注意,她以為所有的衛生間都會在手邊放一一個卷紙簍,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摸,手掌上似乎吹過一陣冷風,在悶熱的初夏涼意刺骨。蔡雲往旁邊看了看,一張灰白的人臉衝她陰惻惻地笑。“啊!”蔡雲尖叫一聲,剛才匆匆一瞥,以為自己看錯了,蹭的站起身來,發現之前在左手邊的那張人臉突然飄到了麵前,鼻子都要挨上她的了!“救命!有鬼!廁所有鬼!”大廳裡還在吃飯的客人突然問到一股惡臭,不滿地朝跑進來的女人看過去。薑惜言被熏得眯了眯眼睛,捂著鼻子,眼帶驚訝地看著蔡雲。對方額頭撞了個小坑,正在流血,而她走過來的那一段路落下了一排帶著臭味的腳印。這是拉屎還是踩狗屎去了?主管張著嘴巴,一時話都說不清楚:“你、你怎麼了?掉糞坑裡了?”蔡雲驚恐道:“廁所有鬼!廁所有鬼!”周圍的客人紛紛投來嫌棄和不解的眼神,薑惜言低頭看了看還在韓燁身邊的葫蘆,蓋子關得好好的,難道跑出來了?韓燁神色如常地夾菜,聽著薑惜言的同事上前關懷,不動聲色地朝蔡雲身後看了一眼。紮著兩根辮子的李月桃朝他和薑惜言的方向揮了揮手,他放下筷子,輕輕揭開葫蘆蓋子,一縷輕風消失在指尖。末了,似乎聽到李月桃略帶恭敬和討好的聲音:麻煩多給我燒點紙錢,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