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死了？就是那個日常將她當作假想敵，處處與她作對的謝長安？杜晞怔了一秒，抬頭，對上珞晡探究的目光。“謝小姐的屍首被人發現在皇上寢殿附近，根據屍身所驗，可以推測謝小姐死於昨日的宮宴後，有不少人曾看見杜大小姐在宮宴開始前曾與謝小姐發生爭吵，之後急匆匆離開了內殿。”這擲地有聲，有理有據的，還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啊。她是與謝長安昨日見過，可爭執一說明明是對方單方麵的出言挑釁，至於她急匆匆離開則是約了人談商鋪合並的事情……杜晞隻是笑：“理由呢？”“眾人皆知，謝小姐馬上就要入宮為妃，有傳言說您與謝小姐發生爭執是為了爭奪皇上，心生不滿。”房間裡傳來一聲低笑，屋子裡很靜，這一聲便清晰可聞。“耳聽為虛，眼見才為實。謝小姐與我之所以會發生爭執，不過是因為她想要我的愛寵。”此言一出，屋裡眾人直覺後背冒冷汗。大家都知道，這位三個月前性情大變的杜大小姐，大病初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買了一大龜帶回將軍府，養做寵物。“所以，你的意思是朕還不如你那愛寵大龜？”杜晞一臉無辜，那雙美眸黑白分明：“小女子隻是實事求是說出起因，並沒有折辱皇上的意思。”說著，她踮腳，一手放在嘴邊，衝珞晡道：“還有，糾正一下，不是大龜，那是王八。”不光是小雁子，屋裡所有的人聽見這話，臉都綠了，除了一臉平靜的皇上。杜晞微低頭。她這樣出言不遜，他也不生氣？“再說了，皇上會娶的女子那麼多，按照大人的推測，就隻因她們會成為皇上的妃子，我就要與她們每個人都針鋒相對殺了她們嘍？”“下官不是這個意思。”負責辦案的大人輕咳，打破尷尬：“但與謝小姐在宮宴上密切接觸過的，確實隻有杜小姐您一人。”杜晞笑盈盈地看著皇上：“那皇上你覺得呢？”“你既然是朕的未婚妻子，朕自然信你。”“是嗎？可那謝家小姐不也是你馬上就入宮的妃子？”珞晡：“……”杜晞也不再針對他，麵上還是帶著笑：“大人即出此言，那我就隨大人走一趟吧。”說完，還不忘轉身囑咐床榻上的一排人：“你們繼續。”眾人：“……”暗自腹誹，這位杜大小姐的心態還真是非常人能比。這都牽扯上命案了，還能想著賺銀子呢？杜晞剛出暖香閣，發現周圍不知何時擠滿了圍觀群眾，一副前排吃瓜的姿態。右手剛準備掀簾子，一婦人氣勢洶洶地評判：“就這姿色還想做皇上的妃子？你看她那大臉……”杜晞置之不理，在馬車內坐下。綿兒還在樂此不疲地數著自己懷裡的銀票，就聽杜晞問了一句：“綿兒，我臉大嗎？”綿兒習慣性的回答：“是，小姐說的很……不是，小姐，綿兒不是這個意思。”她停止自己數錢的動作，看向杜晞。杜晞其實長得很美，雖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可她長相清秀靈動，雖然臉是比那謝小姐的巴掌臉稍微大了點兒，可她家小姐本來就屬於圓臉呀。而且，其實原來的小姐……確實為人話少又本分，可也單調的很，並不靈動。但自從小姐身子痊愈後，這段日子以來，綿兒倒覺得杜晞越來越吸引她不由自主盯著她看的，更多的是那種……嗯，對，就是小姐最近常說的那什麼人格魅力。杜晞卻沒有絲毫氣餒，隻是看著她笑：“這有什麼，臉大還旺夫呢。”前麵馬車裡，小雁子看自家皇上還能專注品茶，越發摸不著頭腦了，小心叫了聲皇上：“皇上，小雁子絕對沒有好奇想要揣摩皇上心思的想法，不過您與杜家大小姐剛才似乎挺不愉快的……”珞晡將水杯擱下：“有嗎？”沒有嗎？小雁子又偷瞄了眼皇上。皇上說沒有，那就是沒有了。很快，馬車在宮外停住。珞晡先下了馬車，徑直朝後邊的馬車走去。剛伸出手要去扶杜晞，杜晞已經雙腳落地，抬頭，四目相對。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彆人下馬車都用長凳，她直接用跳的。杜晞也隻是頓了頓，並無尷尬。珞晡收回了自己的手，緩緩開口：“就在前麵了，杜小姐請。”這皇上，看上去倒是挺有風度翩翩那味的，可惜了，是個皇上。似乎，還是個腦子不太行的皇上。在小雁子和那位辦案大人的帶領下，杜晞見到了那所謂被人殺害的謝長安的屍身。綿兒沒見過這種慘狀，當場尖叫，伸手捂住自己眼睛，後退兩步。屍身像是被火燒過，麵目全非，根本無法辨認出長相。珞晡的注意力一直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杜晞卻隻是凝眉，她俯下身，食指點著下巴認真觀察了片刻，又低下頭去。白皙的手指劃過女子的脖頸，又順著脖頸下滑，在她心臟處停住。最後，她又輕輕抬起了女子的下巴，看了眼她口中。她起身，隻說了一句話：“死者是自殺，不是他殺。”珞晡目光很沉，不過一瞬，眼裡又恢複了平靜：“杜小姐如何證明？”“如果是他殺，這脖間的勒傷不會如此，這位姑娘脖間的痕跡深淺不一，但隻有這一道很重，想來姑娘本來是下了決心要死，可是又似乎覺得太疼忍受不了，不想死了，於是開始掙紮……”“還有這心臟處的位置，這刀傷也不重。不過……這姑娘也是一心求死，最後選擇了放火將自己燒死，這位大人……想必也已驗證過，導致這姑娘死亡的最致命的就是這火。”“更何況，若是他殺，任選其中一種方式加重力度，便可快速解決，為何要轉換三種方式殺死一個人，這裡是皇宮，若想殺人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拖延時間。”“可是小姐，您又如何確定那殺手不是故意想出這種虐殺的方式來折磨死者，所以才這般……殘忍？”杜晞：“這位姑娘又不是有權有勢，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家，又是在這皇宮中連名字都不被人記得的人，怎麼會招惹這種仇家？這裡是我們皇上的皇宮，他若是貪圖姑娘美貌……這也不是不可能，但方式不對，那就更不可能貪圖她的錢。”“既不圖美色，又不貪錢財，這麼大費周章的在皇上的後宮弄死一個普通的姑娘，除非是他這裡不太行。”說完，她抬手指指自己的腦袋。“那也有可能她得罪了宮裡有權勢的人，被人暗殺……”“若是這樣，隨意丟去一個任何偏僻的地方就好，為何要堂而皇之地將被殺之人丟至距離皇上寢宮不過百米的古井處？”珞晡不說話，辦案大人也噤了聲。杜晞觀察兩人的表情，看他們的反應，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問題。倒是一旁看著的小雁子心生疑惑：“杜大小姐剛才說這是一位普通姑娘，可……杜小姐這麼短時間就認定她不是謝家小姐？您又是怎麼認定的？”聞言，珞晡的目光又落在她臉上。“謝長安在哪裡我不知道，可此人確實不是謝長安。”有風越過她發絲，在半空轉了個旋兒。杜晞繼續道：“大家都知道，謝家小姐向來愛美，她斷不會選擇這種方式自儘，況且……我和她雖談不上熟悉，但據我觀察，謝家小姐很喜歡筆墨紙硯，她走去哪裡都會帶到哪裡，這位姑娘身邊並無這些物品，再者，死者身上並無一件女子飾品，身上的麵料質地粗糙，又怎會是謝家小姐？”辦案大人心生佩服，支吾道歉：“剛才多有得罪……杜大小姐機智聰慧，在下佩服。”成功解決問題，杜晞決定閃身走人：“既然證明與我無關，皇上，若無其他吩咐，小女子就此告退。”也不知道暖香閣的那些人有沒有抓緊時間好好練習她交代的事情。“杜小姐。”杜晞停住腳步，回身。珞晡快步走到她麵前，抬手，溫熱的大手拂過她臉頰，杜晞移開了看著他的目光，不自知的後退了一小步。他隻是幫自己將額前的碎發撥開。“朕明日無事，可以出宮陪你。”“皇上。”杜晞輕啟唇瓣：“皇上難道真的要接受這門親事？”“成親大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為何要拒絕？”杜晞倒沒想到堂堂一國之君會有如此順從的性格：“哪怕你並不喜歡我，哪怕你明明知道有關我的那些傳聞，你還是要與我成親？”珞晡挑眉：“有何不可？”杜晞：“……”——是夜。杜晞剛拉好錦被，正要滅了燭火，隻聽“嘩啦”一聲，有東西掉落在地。緊接著，又是一陣東西墜地的聲響。杜晞隨意披了件外衣，下床去看，蹬圓了眼睛：“是你？”謝長安一身白衣，從房頂下摔下來，揉揉發疼的雙腿，起身就要衝杜晞來一個熱情的擁抱，被杜晞及時攔住：“你要乾嘛？”平日不是說她壞話坐實關於她的那些傳聞，就是對她甩臉子瞪眼睛的，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半夜有雅興來爬她的房頂？謝長安淚眼婆娑：“杜晞，你可一定要幫我啊！平日裡我與你最親，隻有你能幫我了……”嗯？杜晞蹙眉，這大半夜的，鬨的是哪一出？還與她最親？拜托，她們兩個之間的關係，連塑料姐妹花都算不上。謝長安卻賴著她不走了：“我知道你剛才去了皇宮，認出了那屍首不是我。”“宮外人都在傳呢，說杜大小姐聰明過人。”淚水順著她臉頰滑落，杜晞生平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傳說中的淚如雨下。“所以呢？”見杜晞示意她坐下說話，謝長安頓時吸吸鼻子，將眼淚儘數收回去。“我想讓你幫我再去找一趟皇上……想辦法讓他以為死的人就是我，謝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