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樹梢,寒夜有風。此時的暖香閣,卻熱鬨非凡。有客人挑了門簾踏進暖閣,看上去是趕了遠路來的,雙手還縮在袖裡取暖。不過半刻,暖閣已坐滿了人,卻惟獨不見平日裡來的那位常客。管事王婆娘笑彎了腰,吩咐姑娘:“今日這出戲,絕不可出任何岔子。”現在萬事俱備,隻欠貴客那陣東風了。眯著眼睛掃過四周,還是沒瞧見熟悉的身影,忙問身邊的姑娘:“貴客可是確定了今晚會來?”“貴客既然答應了,定不會食言。”這邊正說著,樓上一陣騷動,有人開了戲腔,緩緩上場。“台下人走過,不聽舊人說,台上人唱著,悲歡離彆歌……”藍紗拂動,水袖輕揚,一時間,室內鴉雀無聲。眾人坐立不安,都等著目睹這暖香閣花魁的傾城容顏。眾人皆知,這暖香閣的姑娘們平分秋色,不同於彆處的姑娘,各個才藝絕倫。多少人盼了許久,就是為了等這花魁一展歌喉。起初,聲音婉轉,尾音又轉悲涼。果然,這動聽的曲子稱得上千金難買。尤其是唱到後半段,眾人聽的如癡如醉,心癢難耐。一曲結束,一雙玉手掀開紗幔,款款走出。眾人怔住。隻見那人甩著水袖,緩緩上前。膚白體瘦,步步生蓮。“怎麼回事?說好的花魁呢?”“怎麼來了一個傻小子?荒謬可笑!”“這種庸俗之事,豈能任由一男子嘩眾取寵?簡直是丟儘我白澤人的臉麵。”“還不快滾下來!”有人摔了酒壺,掀了桌椅,暖香閣的姑娘們嚇的花容失色,死死絞住手帕。王婆娘怒氣衝衝地扭著細腰走上台,一巴掌打飛了男子頭頂戴的戲冠。接著,又一腳踹向他的腿骨,男子直直跪在地上,頭被人摁在了地上。台下的人見狀,有扔瓜果的,有出口謾罵的,指責聲一片。白澤朝曆來有個規矩,男子頂天立地,隻能上陣殺敵,文韜武略,不能做出不合身份之事。尤其是,明禁男子唱戲。如今卻有一少年公然在這暖香閣唱什麼故人歎,簡直貽笑大方。“你這個死東西,我收留你不是讓你在我這裡砸攤子的,來人啊,給我拖到後房去,彆在這裡礙了各位爺的眼。”立刻有人拿著木棍子走上前,一棍落在男子身上,男子隻是忍著疼,低問一句:“男子唱戲,何錯之有?”“還嘴硬,給我打!”男子被打的趴在地上,沾了滿臉的血,一身戲服,染了色。“都說眾生平等,女子可以唱戲,為何男子唱戲便成了罪過?”擲地有聲,靈動中透著一絲戲謔。“我的貴客喲,您可算來了。”杜晞手執白羽扇,撩了裙擺入內,眾人立刻議論紛紛。“這是誰啊?女子怎能來這裡?簡直傷風敗俗!”“她你都不認識?這就是傳說中的將軍府大小姐,經常逛窯子約男子飲酒那位。”有人“呸”了兩聲,動靜不小。“如此留戀風月之事,折辱身份。”杜晞隻是一笑帶過:“各位大人既如此瞧不上這風月之事,又為何忙裡偷閒,日日留戀於此?”“難道就因為各位大人是男子?”這屋裡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兒,王婆娘怕得罪了人,忙當和事佬:“都是我管教不嚴,讓這賤蹄子跑出來生事,今天這茶水和酒錢,我王婆娘全包了。”王婆娘走上前,一臉委屈:“我的貴客喲,今天這出可真不是我安排的,您消消氣,我這就找人陪您上樓品酒。”“果然是傳說中的荒淫無度,目中無人,聽說這位還被許給了咱們皇上……”話到最後,欲言又止,還意猶未儘。“那可真……”“我自是知道媽媽不會在變賣這閣樓的當天找人自砸招牌,放心,之前本小姐說的是兩千兩銀子,一個子兒也不會少你。”“不就是仗著自己有錢麼?”杜晞走到那人桌前,眼都不眨地摸出來兩千兩銀票,朝他麵前一丟:“不好意思,我就是有錢。”“我就是有一個有能耐的將軍爹,還有一個特彆寵我的少將軍哥哥,你若不服,去將軍府和他們打上一架。”末了,又補充:“隻不過我爹爹年紀大了,我這做女兒的不能不孝,你若心裡不服,也可和我打上一架。”那男子氣的雙手握拳,正要起身,已被杜晞一扇子打中了鼻梁,鮮血汩汩地朝外冒:“你……”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鬨事男子已被杜晞製服在地,他忙用雙手捂住自己臉:“等一下,彆再打臉。”表情氣鼓鼓地,看上去想分分鐘撕了她。奈何,又打不過她。“怎麼,還不服?那你也可以去找我那未婚夫君,當朝皇上,你就說,氣不氣人吧?”“我,我……好男兒不和你這潑皮女子一般見識。”“更氣人的,還沒告訴你呢,本小姐這些錢,都是我自己做生意賺來的,名副其實可以靠背景顏值卻偏偏靠自己的才華……”杜晞把玩著手中的扇子:“說累了,不說了。”那男子硬生生昏死過去,也不知是被她剛才打的,還是被她那些話給氣的。王婆娘立刻笑的花枝亂顫,朝杜晞走了兩步。看她的眼神在發光,唾沫都快飛出來了:“那貴客今日來……還和往日一樣?”“嗯。”“好嘞。”王婆娘靠近杜晞,壓低了聲音:“樓上暖房,早就備好了。”杜晞拍拍她肩膀:“得嘞!”轉身,喊正在低頭數懷中銀票的綿兒:“綿兒,樓上吃瓜飲酒去啦。”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向戲台上趴在地上的少年:“那位小哥戲唱的不錯,帶去我屋吧。”聞言,王婆娘走過去讓放了人:“算你好運,被這位貴客瞧中的人,往後都有好日子過啊。”注:戲詞改編自網絡歌曲《赤伶》原詞: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彆歌。原作詞:清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