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姻緣結(1 / 1)

黑蓮繞指柔 覓朝雲 1479 字 1天前

京城內如今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兩件大事。其一,寧王搶了外甥的未婚妻,外甥娶了未婚妻的妹妹;其二,周小將軍在新婚之夜給人套麻袋打了一頓。此刻,當事人之一的宋嘉禾正裹著被子,同喜床上那一點殷紅無聲地對峙。繾綣的晨光透過鏤花木窗塗抹在她側臉,細微的絨毛閃爍微光,襯著雙頰紅暈,像極了夏日傍晚的火燒雲。她酒量淺,昨夜喝過交杯酒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醒來身旁尚有餘溫,正要起床時卻被那抹殷紅嚇得一動不敢動。仔細一瞧,綢緞下露出的蔥白般的手臂上也布滿了淡淡紅痕,那是她為了躲避圓房故意吃花生落下的。不是,都醜成這樣了,寧王還下得去手?傳聞,寧王十三歲意外摔斷了雙腿,永釀仲永之傷,此後性情陰騭難測,在床事方麵更是扭曲變態,不時有裹著白布的女子被抬出王府。宋嘉禾的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心道說書先生誠不欺我,梁淮安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她閉上眼,為自己逝去的貞潔默哀了一刻。然而起身後,身體卻並沒有教養嬤嬤所說的不適感,甚至因為昨晚難得睡了個好覺有些神清氣爽。宋嘉禾一愣,難道梁淮安那方麵真不太行?再湊近一聞,那抹紅非但沒有腥甜氣息,反而透著些淡淡胭脂味。宋嘉禾朝銅鏡前一瞥,胭脂果然不在自己昨日放置的地方!好他個梁淮安,真不愧是她婚前最不想招惹上的人。蘭兒聽見響動,掀簾走了進來:“小姐,您可醒了,王爺等您一同用早膳呢。”“今日梳個淩虛髻吧。”宋嘉禾邊打哈欠邊道。“可是王爺還等著……”“王爺又不是小孩子,餓了自然會先用膳。”宋嘉禾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梁淮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能拖一刻是一刻,難不成他還會一直等?可當她踏入攬月閣時,梁淮安真的還等在那,手裡捏著本棋譜,滿桌的菜也還冒著熱氣,不知叫廚房熱過多少回了。其實,當梁淮安不盯著自己看時,那副皮囊是極具迷惑性的,明明生得五官鋒利,卻又因那把輪椅和滿身書卷氣柔和了不少,可當與他四目相對時,宋嘉禾又隻覺像是被鷹隼盯上了一般。“你來了?坐。”梁淮安用目光示意她坐在自己對麵,又遞過去一雙筷子,“昨夜睡得可還習慣?”“習、習慣,王爺久、久等了。”說來也奇怪,宋嘉禾向來認床的很,失眠多夢是常事,昨夜卻睡得格外沉。可能,是因為終於離開了丞相府吧。梁淮安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屏退左右:“你口疾早已大好,以後在本王麵前無需掩飾。”宋嘉禾算不上吃驚,立刻從善如流:“是。”“聽說了嗎?周顯昨夜給人套麻袋打了一頓,說是連房都沒圓成。”宋嘉禾恭恭恭敬敬端給梁淮安一杯茶:“王爺有心了。”梁淮安沒接,臉色很是難看:“不是你找人做的?”“難道不是王爺做的嗎?”宋嘉禾訝然。他的確派了人,卻被人搶了先。如果不是宋嘉禾本人,還有誰會掛念她掛念到敢傷害周顯?梁淮安到底沒接過那杯茶,冷著臉劃動輪椅離開了。蘭兒趕緊接過茶杯,揉著宋嘉禾微微發紅的指尖:“小姐,何必不承認呢,萬一王爺哪天清點嫁妝,咱不就露餡了嗎?”“你知道王爺多有錢嗎?他不會對我的嫁妝感興趣的。”折騰一早上,宋嘉禾早餓了,滿桌子點心甚是可口,她夾起隻小籠包,卻突然想到梁淮安還什麼都沒吃,瞬間又失了食欲。果然,她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他的。數月前,正月十五夜,燈市鬨元宵,相府二小姐宋瓊怡興致極高,跑進父母親的院子裡催促道:“娘,可以走了嗎?”她娘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往房間裡看。宋瓊怡一下子皺了眉:“年年都在元宵夜找晦氣,她到底煩不煩啊?”屋內,宋嘉禾垂眼立在宋丞相麵前,難得乖巧地同他說著話。交談的內容與往年無異,無非是她邀父親一道去給母親上香,然後宋丞相搜腸刮肚地找理由拒絕。今年給出的理由,是燈市熱鬨非常,很容易出亂子,他得去巡查。嗯,一人之下的丞相,需要去巡街,宋嘉禾深以為意。“那、那父親明年再與我同去吧。”行至後門,宋嘉禾發現隨行的侍從由以往的六個變成了兩個。她母親的墳在城郊黑月山,這月黑風高的,指不定有什麼危險。蘭兒急了:“怎麼就你們倆,其他人呢?”“二小姐要逛燈市,夫人擔心危險,調走了其他兄弟。”侍從語氣中帶著心虛與憐憫,熱鬨的燈市與荒蕪的城郊究竟哪個更危險,誰人心中都有數。蘭兒氣不過,想要去找老爺理論,宋嘉禾卻直接上了馬車:“走吧。”梁帝殘暴,天下苦其已久,被苛捐雜稅逼反的農民大都做了土匪,聚集在這黑月山中。不知是不是宋母保佑,七年來宋嘉禾的馬車一次都沒碰見過土匪。然而今夜,她們卻沒有往日幸運。兩個侍衛節節敗退,彌留之際揮刀刺向馬屁股,受驚的馬匹拉著車廂在山林間橫衝直撞。蘭兒驚惶尖叫,卻仍不忘抱住宋嘉禾的頭,以免她被撞傷。心臟劇烈跳動,宋嘉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揪住蘭兒的袖子:“不要慌,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那人護了自己七年,沒道理今年缺席。馬兒俯衝下山坡,車廂顛簸搖晃,不斷撞上樹木和巨石,差點把裡邊兒的人甩出去,蘭兒哭喊著:“小姐,真的會有人來嗎?”宋嘉禾剛剛撞到了頭,耳鳴不止,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薄唇緊閉,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叫人不敢直視。但少不更事的她,卻偏偏敢往那駭人的視線裡撞。他們已經數年沒搭過話,她在危急關頭第一個想到的竟還是他。可能,那人是她此刻唯一的指望了吧。突然,有人用飛刀砍斷了韁繩,脫力的車廂橫撞在了樹乾上,卻終是停了下來。背著箭簍的少年眉宇昂揚,關切地看著兩位餘驚未消的少女:“沒事吧?”夜風吹散薄霧,柔和的月光塗在他英俊的臉龐上,溫暖又熟悉。直到對方派隨從護送她們繼續趕路,自己策馬離開後很久,蘭兒還處於興奮狀態:“小姐,聽到他們說的了嗎?今晚救我們的是準姑爺!這簡直是天定的緣分!”宋嘉禾嘴角不自覺勾起:“你小點聲。”細微的心動到了母親墳前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由於是罪臣之女,白婉柔無法葬入宋家祖墳,隻能在這野狼禿鷹盤旋的黑月山覓得幾捧黃土。宋嘉禾輕車熟路地開始祭拜,跳躍的火光將她的雙目襯得格外明亮。“阿娘,顯哥哥回來了。很快,我就能帶你離開這裡。”寧王府內,周顯步履匆匆,邊解下帶著寒意的鬥篷邊喊:“小舅舅!”屋內暖意融融,玉蘭的清香卻又令人不至昏昏欲睡,梁淮安手執棋子,淡淡撇他一眼:“遲了。”“碰上點小麻煩,不耽誤同小舅舅下棋。”伺候在側的裴原打趣道:“小少爺眼角眉梢都帶著喜色,想來那小麻煩定然是極有趣兒的。”“你嘴這麼貧,五叔怎麼還沒把你轟走?”周顯落下一子,輕笑著,“不過,我今夜倒還真碰上樁趣事。”梁淮安冷冷看向二人:“要下下,不下滾。”裴原立馬噤聲,周顯也收回心思,棋局過半,第一個開口的竟是梁淮安:“你這次回來待多久?”“這可不好說,”周顯一臉高深莫測,“說不定過幾天我父親母親都要一塊兒回來。”叔侄二人以往對弈,幾乎都是梁淮安單方麵碾壓周顯,這次竟破天荒打了個平手。“小舅舅最近手生了啊,再來!”梁淮安攏了攏膝蓋上的狐裘:“本王困了。”逐客令已下,周顯儘管正在興頭上,也不得不乖乖離開。天下人都說,寧王梁淮安手段比那昏君還要狠辣,他們叔侄關係雖好,也消除不了周顯對他天然的恐懼。“方才他來之前,你想說什麼?”裴原撲通一聲跪下:“屬下在黑月山時腹瀉,未能及時解救宋大小姐,幸好小將軍路過,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還請王爺責罰!”骨節分明的手挪動了好幾顆黑子,棋局卻依舊不明朗,梁淮安冷聲吩咐:“從今往後,不必再派人跟著她了。”“是。”“還有,你明天休沐吧。”裴原正醞釀感激之情,卻又聽得他說:“一會兒去找廚娘討碗巴豆,本王賞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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