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反複求證(1 / 1)

夢境之後 維佳 2799 字 1天前

接下來的一周,大股東會如期舉行。因為才剛開過大股東會,所以這次尹行月並沒有什麼特彆需要分享的,她硬撐著才講滿了一個小時,讓這個會在麵子上顯得並不是那麼的奇怪。趙彤被要求負責會議紀要,隻見她雙手在電腦上上下翻飛,飛快地打字,根本沒有功夫看陸雲錦一眼。“基本的情況就是這樣,各位大股東有什麼問題麼?”尹行月的講話告一段落,環視會場詢問大家。所有的大股東麵麵相覷。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又要開大股東會,就連那些在函件上簽名的股東,也無非是迫於陸雲錦手中所持有秘密的壓力,做個順水人情罷了。尹行月見沒有人吭聲,便把目光轉向了陸雲錦。“陸女士,你有什麼問題麼?”今天全天,尹行月都喚陸雲錦為陸女士,而不是之前的“盧太太”。“沒有。”“沒有?”吃驚的倒是尹行月了。她原本以為,這次見麵,兩個人會針尖對麥芒地再來一仗,沒想到陸雲錦竟然全程都沒說一句話。“確實沒有。尹總把立上的未來安排得很好,我很慶幸立上能有你這樣的CEO。”陸雲錦站起身,衝大家微微欠了欠身說:“正如大家所知,我曾經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我的醫生為了讓我開闊心胸、增長見識,推薦我看了幾本書。”陸雲錦看見尹如江在衝自己皺眉頭。“其中一本書裡有一句話,我想分享給大家。”陸雲錦提高了聲音的調子,大聲朗誦道,“聯盟者、答辯者、下毒者、欺瞞者、預言家——看看它們,起落之間帶走一切。你問它們是什麼?它們是水,還有時間。”全場寂靜,眾人不知該對陸雲錦的話作何反應。“幾個月前,我還在精神病院的單人病房裡苦熬度日,我要承受電擊治療以及每天無休止的藥物治療。我頭發脫落,瘦得像一具骷髏,但這也並不足以抵消我的罪過——有一個人的生命因為我而消失了。“如今,我可以站在這裡和各位精英一起討論F市最傑出企業的未來發展,這讓我深深地感謝生命。我所經曆的一切,和你們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我重獲新生的恩人。謝謝你們!”陸雲錦對著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尹如江並不明白陸雲錦前麵念的那段話是什麼意思,但對於後麵這段話,他確實是有體會的。現在的陸雲錦,已如同重獲新生,作為她醫生的自豪感,讓他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其他的人跟著也稀稀拉拉地鼓了鼓掌,尹行月耐著性子等大家的掌聲落下,這才宣布散會。陸雲錦散會時有意從趙彤身邊走過,看她還在整理會議紀要,便輕聲說了一句:“辛苦了。”“不辛苦。陸女士,您今天的演講真是棒極了。”趙彤依然是一副和陸雲錦不熟的樣子,口氣淡淡地說。“謝謝,那本書是一本很有名的,雅思考試都曾經用它命過題。”趙彤的臉色瞬間不那麼悅人了。她冷淡地坐回椅子上,繼續整理她的會議紀要。當天下午四點鐘,盧天晟收到了趙彤的電子郵件,隨即撥通了趙彤的電話。“你是說,陸雲錦全程就說了這些話?後麵那一大段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現在陸雲錦就像變了個人,說話神神叨叨的,態度還特彆傲慢。”趙彤在樓下,強行壓抑住自己心裡的不滿,小聲地說,“她說這曾經是雅思考試命題的試題,她考過雅思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沒出過國。”盧天晟掛上電話,又把那段不知所雲的話看了一遍,不知不覺竟然已經記住這句話的全文:“聯盟者、答辯者、下毒者、欺瞞者、預言家——看看它們,起落之間帶走一切。你問它們是什麼?它們是水,還有時間。”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晚上,陸雲錦回到家裡,吃完晚飯後主動說起了今天的大股東會議。盧天晟見她興致甚好,便問道:“你是怎麼說服那些大股東簽名的?據我所知,那幾個人並不好打交道。”“咳,我哪有什麼好辦法。”陸雲錦憨憨地笑著,懷裡抱著吃了藥十分安靜的“流雲”。“我不過就是去人家家裡求人家。哭唄,送禮物唄。我這次召開大股東會沒什麼彆的事兒,就是想氣氣尹行月而已。看不慣她隻手遮天的那個猖狂樣兒。”說完,她穿上拖鞋抱著“流雲”要上樓,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對盧天晟說:“我最近背了一句特彆棒的話,我給你說說哈。‘聯盟者、答辯者、下毒者、期瞞者、預言家……’”“‘……看看它們,起落之間帶走一切。你問它們是什麼?它們是水,還有時間。’”“你看過這本書!”陸雲錦露出欣喜的表情。“那你喜歡這本《莊嚴的痛苦》麼?我專門買了精裝版!”“我看的是平裝本。”“哪天有機會我們一起交流下。”陸雲錦心滿意足地上了樓,臉上刻意營造的欣喜表情隨後褪去。她麵無表情地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刷著牙齒,慢慢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得意的微笑。到死都要維護住麵子的盧天晟果然和趙彤有聯係。這本《莊嚴的痛苦》從來沒有出版過。它是一本被虛構出來的書。陸雲錦的時間變得越來越不夠用。除了她自己的那點日常工作之外,她開始主動要求和張曉芸一起出席各種必要的行業會議。今天,兩個人就一起參加了一個媒體行業傳播峰會。“你是怎麼想通的,不嫌棄這種場合無聊了?”台上嘉賓發表演說的時候,張曉芸悄悄問陸雲錦。“聽聽這些人怎麼說話也挺有意思的。”陸雲錦眨眨眼睛。“我已經想明白了,人不可能時時刻刻做自己,在不同的場合,我們需要不同的麵具。”“那你說說,在這裡的人都有什麼麵具呢?”“博學,自信,烙大餅。”張曉芸會心地笑了一下。“但這種地方本來就是一個賣大餅的地方。在大餅攤子就要老老實實地烙大餅、賣大餅。你跟人家想要掏心掏肺地談人生感受,反而是不識時務了。”“你變了。”張曉芸輕輕拍拍陸雲錦的手。“我是說,變好的那種變法。”除了對於社交更為積極外,陸雲錦還花了很多時間在網上修習管理和金融方麵的相關課程。拜網絡時代所賜,方便的慕課課程給了她很多選擇。她把那些課程下到手機上,坐地鐵的時候聽,在家裡無聊的時候聽,午餐時間其他同事在看韓劇的時候,她也在聽課。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她已經考出第一個慕課課程的結業證了。有時盧天晟看報表的時候,她也可以在旁邊發表一下意見了。“盧氏的資金周轉率太低了。”這天她無意中看了一下盧天晟放在桌子上的報表後這麼說了一句。盧天晟大驚,作為一個心理學專業出身的人,他看報表一直有些吃力,沒想到陸雲錦看起來卻十分輕鬆的樣子。“你……進步怎麼這麼大!”盧天晟難得地主動表揚了陸雲錦。這話一出,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肉麻了。“是麼?”陸雲錦的表情有些得意。“逼的,潛力這東西,都是逼的。”天氣越來越冷了,F市的節日氣氛也越來越濃。盧家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一些精美的燙金紅色請帖,邀請盧天晟和陸雲錦一起參加年底的慶祝活動。這些事情趙姐早就是做慣了的,每年都是這樣,隻不過過去邀請的是盧父,現在邀請的是盧天晟夫妻,還有些是單獨邀請陸雲錦的。她把這些請柬分門彆類地整理好,通通擺放在盧天晟的書桌上,確保他一回家就能看到。那些單獨邀請陸雲錦的請柬,則直接放進了他們的臥室裡。晚上,這些請柬的絕大部分都被盧天晟隨手丟進了垃圾桶裡。聚會這種東西,他最沒有興趣了。對他來說,人多的地方,意外就多,自然是能避就避。有人喝酒就可能有人發酒瘋,發酒瘋則可能伴隨著摔倒、割傷、鬥毆誤傷等無數種受傷的可能性,而這樣的狀況是他不願意麵對的。“我們去參加這個聚會好不好。”陸雲錦手裡拿著一張請柬出現在了盧天晟的書房裡。“母校建校一百周年,高中畢業十四周年,正好又是感恩節,班主任他們都會去。大活動呢!”盧天晟忽略了陸雲錦也會收到這張邀請函。事實上,他收到了邀請,但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去,邀請函也已經丟掉了。“那些老同學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什麼聯絡了,現在能聊得來的人也沒幾個。”“聊不來又怎麼樣。”陸雲錦坐在盧天晟麵前的椅子上說,“這種場合就是去懷個舊,又不是要掏心掏肺。君子之交,點到即止。”“他們喝起酒來你覺得能點到即止麼?”“有班主任在,總不會鬨得太過分。”“我真不想去。”“可是我很想去……算了。”陸雲錦看似是放棄了說服,打算出門。“我自己去也沒關係,我正好想問問趙彤為什麼在立上假裝不認識我。”噢,對,還有趙彤在。盧天晟立刻敏感地想到,儘管她們兩個心有罅隙,但在這種集體懷舊的場合,如果她們冰釋前嫌,趙彤會不會說出一些不利於自己的話呢?好可悲。盧天晟你好可悲。他想。因為林君複的這批股票,這世界上最不敢放棄陸雲錦的人,反而就是你了吧。“那咱們早去早回。”“你同意啦?”陸雲錦的話裡是個問號,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多少吃驚。“好。說定了,早去早回。”同學聚會安排在那天的下午四點開始。負責組織聚會的幾個人在當地的香格裡拉包了一個大套房,準備了一些茶點和飲料,好讓多年未見的老同學們有個時間先見見麵,敘敘舊,然後晚上再照例大醉一場。隻是,現場的氣氛和主辦者的期待有些相左。到場的男同學們大多有些拘謹,談了幾句就開始有人拿出名片聯絡起業務來。女同學們親近一些,坐得也更近,但也大多沒聊多久,話題就轉向了孩子和老公,讓趙彤等幾個沒有結婚的女同學覺得甚是無趣。陸雲錦和盧天晟就是在這時進入的會場。他們兩個一起出現,讓不少人有些驚訝。畢業十幾年後,人和人之間的巨大差彆,並不僅僅反映在衣著和包包的牌子上。雖說大家都是同班同學,但有些人早早就在當地結了婚,孩子已經上了小學,唯一看的書是《讀者》,對於陸雲錦和盧天晟成婚這種隱藏在陸雲錦殺人案背後的花邊新聞,完全未有耳聞。在他們心裡,盧天晟的歡喜冤家還應該是坐在那邊的長發披肩的趙彤。“天晟,好多年沒有見你了!”一位挺著滾圓肚子的男同學首先認出了盧天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激動地握了握。“沒想到你竟然會來!”這位男同學激動得語調都有點變了樣,“你沒有認出我麼?我是‘瘦子強’啊!”瘦子強?那個當年一考試就往陸雲錦腳底下扔紙條要答案的“瘦子強”?!陸雲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瘦子強剛結束和盧天晟的寒暄,立刻又握住了陸雲錦的手:“雲妹妹,大家剛才還在說,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看到你狀態這麼好,我們就放心了!”“謝謝大家的關心。”盧天晟把陸雲錦的手從“瘦子強”手裡拽出來,示意陸雲錦往女生那邊坐,自己拉著“瘦子強”去和彆的同學寒暄去了。趙彤現在就正坐在陸雲錦的身邊。陸雲錦不知道該如何和趙彤打開話頭,在兩個人互相裝作陌生人這麼多天後,突然恢複老同學的關係,讓她有點不適應。“雲錦,你今天的套裝真好看。”趙彤很自然地開啟了話題。“尹行月也有一套類似的,但你穿比她好看。”“是麼?謝謝。最近的工作怎麼樣?”“還行吧。反正就是份工作,也不應該有太多期待。”一陣沉默。“你現在有喜歡的人麼?有機會的話帶給大家看看。”“喜歡的人?有啊。不過可能他並不喜歡我。”“人的心思是很難猜的。”“對。”兩人的對話再次陷入了沉默。周圍其他女孩子在嘰嘰喳喳地聊著,她們兩個則從頭到尾都微笑作陪,一聲不吭。晚上的晚飯,主辦者刻意把男生和女生岔開來坐。這位主辦者大抵是很八卦的,當年曾經互生情愫的男生女生都被分在了臨近的位置。因為主辦者並不清楚陸雲錦和盧天晟的婚事,便自然而然地將盧天晟和趙彤分在了一桌,而將陸雲錦和“瘦子強”分在了一桌。“瘦子強”略帶討好地替陸雲錦把酒杯斟滿,開始“雲妹妹”長“雲妹妹”短地跟陸雲錦套近乎。陸雲錦並不喝酒,但又有些禁不住“瘦子強”這樣輪番勸酒,加上看到趙彤和盧天晟聊得很愉快,心裡一陣氣惱,一會兒就灌下了好幾杯,臉頰也紅了起來。這邊,趙彤也主動替盧天晟斟滿了酒杯,但盧天晟搖搖頭說:“不喝酒。”“今天很難得,破次例。”“破例破多了,就會變成慣例。不喝酒。”“好。”趙彤順從地把自己麵前的飲料還給盧天晟,自己則倒滿了酒杯。“那我喝。”“彆勉強。”“我沒勉強。眼睜睜看著你和陸雲錦在一起,這麼勉強的事我都做了,這杯酒,對我不勉強。”趙彤一飲而儘。盧天晟還是不做聲。“我還是那個老問題,如果你沒有和陸雲錦在一起,我們有沒有機會?”“沒有。我也還是那個老答案。”“為什麼?當時我們分手是因為你離開,可現在你已經回來了。”“我是回來了。可是我變了。”盧天晟的眼神飄散了起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並不值得你這樣一再追問。”“你值得。我知道你值得。”趙彤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又伸手去拿酒瓶,被盧天晟攔下了。“可能陸雲錦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值得。”“吃點菜吧。酒傷胃。”盧天晟歎著氣,為趙彤挖了一勺水蒸蛋。趙彤低著頭,眼圈似乎有點紅,默默地捧著盛著水蒸蛋的碗,吃了起來。陸雲錦這邊和“瘦子強”喝了兩圈,甚至被眾人哄鬨著還來了一個交杯。她喝得太猛,眼睛裡被辣出了眼淚。她低著頭用紙巾揩眼淚,正好看到盧天晟幫趙彤盛水蒸蛋那一幕。剛剛喝下去的白酒好像在她胃裡來回翻騰,一會兒就湧到了心口,燒得她的心口火辣辣地疼。“對不起,我出去一下。”她摸起自己的小皮包,趁著意識還清醒,走到走廊裡撥通了張曉芸的電話。“曉芸,你上次說的那個澳洲的項目,人員招募結束了麼?我想去。”“為什麼?”張曉芸明顯被陸雲錦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項目雖然在澳洲,但是補助低、工作重,還要和澳洲那些政府機構打交道,不知道多煩。“我就是……就是正好想去一趟澳洲。原來還沒下定決心,今天決定了。”“你遇到了什麼事?”“沒有。我隻是想起來了輸掉的感覺有多糟,決定自己再努力一些。”陸雲錦去澳洲這件事,幾乎是以光速就辦完了。她用了兩天的時間辦了表格和相關手續,三天準備好簽證材料。她原本擔心自己的犯罪經曆和精神病史會影響她的簽證,但也許是因為她的材料寫得誠懇又漂亮,總之,她竟然順利出簽了。一周後,在越來越濃烈的聖誕氛圍裡,盧天晟送陸雲錦到了F市機場。“澳洲那個地方,其實是有點悶的。當地人每天下了班就是到熟悉的酒吧喝酒。你要是覺得太辛苦,就早點回來。”“不會。自己選的,當然不會覺得辛苦。”“彆太心急,澳洲那邊的工作效率不如國內,要有耐心。”“我已經找這次同行的同事問過了。他們之中有人在澳洲待了很長時間,有經驗。”正說著,幾個穿著統一色調製服的人朝陸雲錦這邊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更是快步走到了陸雲錦身邊。盧天晟微微皺起了眉頭。尹如江身上套著一件鋼鐵俠主題的毛衫,胸口誇張地做成了可以反光的假光板。他推著行李車,笑著對盧天晟說:“沒想會在這裡見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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