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可能是白訊,讓他原本有點亂的心再一次更亂了。白訊能這麼處心積慮地對自己,一定是自己曾經傷害過他。自己說是懶得報複,但是恨自己的人卻不少,自己跟陸茶是有著本質的不同的。陸茶不是那些他街頭認識的女孩子,她出身好,一生下來就是富貴之家,她人生之中最大的挫折,也許就是從小沒有自由罷了。選擇一個忠誠的孤兒做保鏢,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現在,她知道自己是誰了,為什麼還要義無反顧?“為什麼搖頭,是覺得我不該不害怕,還是覺得我傻?”陸茶看他搖頭,憤憤地問道,而這種表情,還是表明,她沒一點害怕。“覺得你傻,婚前就該想清楚的事,現在問你了,讓你想了,結果你還問傻問題。”安大笑著。“明明這該在我嫁你以前問,那會問我,我起碼能認真考慮一下?”陸茶也故意鼓起了腮幫子,憤憤地說道。“昨天我沒想到,在我看來,你愛我,我也愛你,兩人在一起不是很自然嗎?甚至於,我之前覺得我們是同病相憐的。都有一個不得不負擔的重任,我們的身邊都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但剛剛我發現不一樣,我們不一樣,我好像才發現,你是千金小姐,而我是街頭混混,我們之間有著本質的不同。”安抬眼瞥了妻子一眼,收回了笑容,輕輕地說道。“同病相憐?”陸茶瞪著自己這個新上任的丈夫,有點無語了,原來自己在他心裡就是這樣!不過想想又覺得有點像,自己其實跟他算起來,也真的挺同病相憐的。自己不是沒有值得信任的人,而是家裡就她一個,父母一個病一個傻,自己就得讓自己變得堅強,站出來保護他們。而安呢,想想身邊那些人,就算現在,曾經的枕邊人,他還是不敢真的放下心來,然後拚命地對自己說,隻要阿全和自己不背叛他,其它人的背叛是不算什麼的。但真的不算什麼嗎?真的不算什麼,他也不會來問自己這個了。陸茶想明白了,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幽幽地說道:“是啊,同病相憐,安,我們是可憐夫妻二人組,所以你要對我好一點。”安又一次大笑起來,現在他真的覺得這位是真的九零後了,她在做生意時,也許很精明強乾,但其它時候,她似乎總也懶得費太多的心思。電話這時響起,安在車裡是不用手機的,陸茶弓身拿過了電話,顯示是一串號碼,而沒有姓名,陸茶抹開屏幕接聽,“喂,您好!”“大嫂,安哥呢?”電話是白訊有些疲憊的聲音。“他在開車,有事嗎?”陸茶看了安的背影一眼,打開了免提柔聲問道。“沒有,大嫂,如果我要一筆錢出國,您會給我嗎?”白訊問道。“給我一個理由。”陸茶笑了,輕輕地說道。“劉風,她好歹也伺候了安哥那麼多年,一百萬不算多吧。”白訊有點喘了。“這個理由不太夠。”陸茶笑了,白訊也是聰明人,聽到她的笑聲,也明白,自己找她談這個,真是瘋了。想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不跟我交易,阿全會恨你一輩子。”“那你其實應該找阿全,或者劉陽。”陸茶輕歎了一聲,表示自己對這個提議還是不感興趣。“他們沒有這筆現金,而現在能拿到現金的人,似乎隻有你了。”“白總,你是不是看港產片太多了,現在誰綁架用現金,軍火都可以刷卡,你卻要帶著一百萬的現金逃亡,這得多傻才能乾的事?”陸茶再一次笑了起來,笑完了,輕描淡寫地問道,“剛剛安哥問我怕不怕,我知道他是流氓出身,又知道他到處結仇了。白總,你覺得我怕嗎?”“大嫂!”顯然白訊不想再跟她廢話了,“一百萬,我要現金。當然若是你能拿十萬美金,我也可以。美金顯然對你來說便宜一點。”“這個價錢倒不很貴。”陸茶點頭,拍了安一下,“去省行!”安剛剛聽他們說了半天的話,眉頭皺得緊緊的,卻還是拐了一下,向省行去了。一次性提取十萬美金,手續都難辦,這還是在陸茶有美金賬戶這一前提之下,若是臨時要換美金,就更煩了。“好了,我們現正在去省行的路上,說說吧,為什麼?安哥昨天跟我說,他很信任你,你們一起做的工程拿到好幾個大獎,他在那幾個小區裡都為自己留下最美的一間。作為他的成就,那也是你的成就。一畢業就被安哥聘為總經理,給了絕對的信任,還有任意揮灑的平台,你為什麼要弄死他?他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劉風不好對付,明顯的她若和阿全聯合,你是第一個被趕出公司的人。”陸茶輕描淡寫地問道。“他選我,除了因為我是建築係的高材生,更重要的是,我也是孤兒,靠著獎學金上的大學。”白訊深吸了一口氣。“你彆告訴我,安哥殺了你爸媽,我不信。”陸茶聲音嚴厲了起來。“當然不可能,我比安哥還大兩歲,是啊,我比他大,我卻還是得叫他一聲哥!”白訊嗬嗬地笑了起來。陸茶皺了一下眉頭,又不是殺父之仇,也不可能是奪妻之恨,那麼是什麼仇什麼怨,非要置安於死地。“我的獎學金是定向培養,意思是一些企業,用一筆專業的資金,投給固定專業優秀的人才,讓他們隻用好好學習,將來畢業就直接進入他們的企業工作。我們很早就簽下了跟公司合作十年的合約。”陸茶怔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看看安,安牽了一下嘴角,“若不是那些合約,我怎麼知道還有你這麼一個人?”“你知道我!”白訊沒想到安竟然知道的。“為什麼不知道,老雷進去後,特意叫我去看他。跟我說,公司簽了一批有前途的孩子,就快畢業了,他請我繼續合約。當時我懶得答應他,不過他求我了,說我可以不要任何人,但必須要你。我讓他給我理由,他沒說話。不過我還是去學校看你了,當時看到了,就知道原因。我還是請了你,不是以續約為由,而是給了你一個新的合約,當作什麼也不知道。”安笑了,挑了一下眉,“老雷還在裡麵,你真是啊,應該去看看他的。”現在陸茶也知道啥意思了,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感恩的小孩,覺得自己最需要幫助時,有個人給了他們幫助,就算不是針對他一個人,他還是深深地感激著。結果自己還沒來得及報答恩人,合約作廢了。恩人的公司被一個流氓頭子巧取豪奪走了,恩人還成了階下之囚。有時孤兒的心都不是健康的,像阿全可能表現在,他麵前的食物,他就一定要吃完,撐著也要吃完,小時候餓得太多,不知道下一頓在哪,那種刻骨的記憶太深,於是他每一頓飯都要吃得乾乾淨淨,不舍浪費一點。而安孤兒的印跡是悲觀,他凡事都不會樂觀地去想問題,他會想最差的結果,所以他對任何人其實都不敢放出真心。對劉風,對白訊,也許他對他們都不錯,卻並沒有多少真心。就像現在,他問也沒問過劉風怎麼樣,他此時跟白訊通話時,他還能保持著自己輕鬆的心態。白訊也有病,他的病在於太聰明了,於是更容易偏執。一個孤兒能念建築,還是高材生,表明他真的很聰明,就是因為太聰明了,他也知道,自己能走到那一步,沒有人幫助不成。他覺得自己是懂得感恩的,所以他更加努力,想要回報這種恩惠,這本身就是走進了一種偏執的誤區之中。“白總,安不是小器的老板,這些年,你鞍前馬後,你連一百萬都沒有?”陸茶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白訊隻問自己要一百萬,如果給美金,他還可以打折?就算是為了想要潛逃,這些年,他也應該存了不少錢的。一個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就算正常的公司年薪與分紅,他的胃口也不至於隻有一百萬。那頭掛上了電話。陸茶想想,又跟柳廳把電話打了過去,他們用的手機通話,時間非常長,就算這會已經掛上電話,但是查找剛剛通話的記錄,還有信號的基站記錄,想找到白訊並不很難。掛了電話,陸茶看著安,“白訊是公司之前那位的私生子?”“嗯,初戀的兒子。不過老雷為了娶某高乾之女,就與初戀分手了。而那位初戀生了孩子,把孩子扔給老雷,拿了老雷的一筆錢,自己出國留學去了。老雷自然不敢把孩子帶回家,隻能送到有關係的孤兒院裡。不過老雷是一路看著兒子長大的,我估計,老雷對這個兒子是很驕傲的。我也是在孤兒院裡長大的,我能做的,就是逃出來。”安笑了一下。“那你還把他放在身邊,大哥,農夫與蛇,你真是……”陸茶有點無語,明知道這種情況,他竟然還要收留。“我和老雷之間不存在什麼恩怨,不然,他也不會讓我來照顧白訊了。他雖是靠著嶽父,才建立了自己行業的地位。但老雷也是因為自己很能乾,才能做到這一步。後來老雷的嶽父倒台,老婆帶著孩子在國外不敢回來,老雷孤身一人自然還要受到排擠,這才想跟我合作。我跟老雷合作時,我其實挺喜歡他的,性子挺可愛的。老雷進去之後,他跟我說,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出去跟妻兒相聚,所以我剛跟白訊說了,他該去看看老雷的。”“所以你常去看老雷?”陸茶看著安,這時,省行到了,安停下車,自己下來給茶打開了車門。“嗯,我一些私人的朋友都是老雷介紹的,也是他告訴我,有些事,誰也不能告訴,就算是阿全和劉風也不可以,我必須有自己的地方,自己能東山再起的私蓄。”“所以其實老雷當初更像是賣了一個破綻給你,他自己讓自己被抓住,這樣,老婆一定會跟他離婚,然後他向你示好,他在裡麵應該過得也不錯。等他出來,他的私蓄一定能讓他過得舒舒服服的,弄不好,還能認回私生子,從此父慈子孝,他簡直就是人生贏家了。”陸茶盯著安,這種老狐狸式的朋友,她堅定地覺得,安不能再跟他交往下去了。安笑了,鎖了車門,看著陸茶,“真的要拿十萬給他?”“總是要拿的,劉風在公司成立之初,其實是幫了大忙的,還有這幾年,守住公司,總要給她點補償,拿美金在國外比較方便。”陸茶聳了一下肩膀,她來這兒順便谘詢一下,用什麼方式讓劉風帶出境外更加方便。剛剛白訊其實已經幫劉風洗白了,所以她非常樂意分點錢給劉風。“這麼大方?”安笑了,覺得陸茶此時有點不像她了。“彆告訴我,你沒聽出來,剛剛白訊的意思。”陸茶抿起嘴笑了。白訊說了一句,若自己不出錢,阿全是會恨死她的話。於是很多事,其實也不用解釋了。那個,這時,陸茶再不表現得大度一點,她覺得天會劈她的。安眨眼,然後吹了一個口哨,沒說話。白訊是先被警察找到的,此時高科技的手段,比阿全滿街找人快得多。這時就不得不說,白訊是老雷的親兒子了,人家就算沒有親爹的教導,也是知道“君不密,而失臣”的道理,他私人的場所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若不是,他輕視了陸茶的能力,他其實跟陸茶討價還價的餘地還挺大的。劉風被警察送回家,安和陸茶自然得去先看看劉風,阿全也接到了消息,趕了回來。而劉陽終於出現在這屋子裡了。當然,他的臉也就更黑了,顯然,這位覺得這一切都是安的錯一般。“怎麼樣?”陸茶懶得理他們,自己坐到了她的身邊。“謝謝你,這麼機智。”劉風臉色不好,但是她也是全程聽下來的,引著白訊說話,他們說話越久,找到他們的可能性越大,不是真的說保持通話,才能知道地點的。手機通訊,其實是最難保密的。果然,電話掛掉不久,警察就衝了進來。白訊畢竟不是專業的綁匪,他能做的也就隻能是束手就擒。“不是,他跟安他們一塊習慣了,認為有事不該找警察。”陸茶笑了,對著劉風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對安伸手,安從西裝的內袋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了陸茶,陸茶直接轉給了劉風。“什麼?”劉風邊問邊打開,裡麵是一張信用證,上麵寫著劉風的名字,劉風可以憑著自己的護照,在世界各地的銀行領取,上麵赫然寫的是五十萬美金的數額。“這是我能開出最大的數額,與你對公司的貢獻比起來,真的差了好遠,我隻能說抱歉了。”陸茶對她笑了一下,這算起來,也是三百多萬人民幣。這錢在昆明,也就隻能再買一套,劉風現在住的彆墅罷了,基本上跟之前她所預想的數額差不多。“這個我收下,謝謝!”劉風對他們笑了一下。“辛苦了,早點休息,我們走了。”陸茶其實也沒話跟他們說,現在她給的不是分手費,她剛剛說得很清楚,這是劉風這些年為公司所做的,應得的報酬。這是她自己賺的,而不是因為依附於安才得到的。安對他們點了一下頭,回頭看看阿全,“不跟我們回去?茶媽要見見你。”“算了,省得見了我,逼你離婚。”阿全把自己扔進了劉風的沙發上,一臉聊賴的樣子。劉風咬了一下唇,白訊的電話是當著她的麵打的,而白訊提阿全時,還憎惡地看了自己一眼,就像看一個垃圾一般。劉風知道,白訊也許恨安,可是也敬佩著安。安走後,不止一次在開會時,白訊會引用安的話,那是他不自覺中流露出的欽佩。所以這五年,他們三方隻是維持著麵上的平衡,但他卻是瞧他們不起的。之前劉風一直以為是瞧不起他們的身份,而剛剛,劉風才明白,白訊一直知道她與阿全的關係,他瞧不起的是自己吃安的喝安的,卻與安的弟弟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