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個女孩看著莊外的孩子們分食著一種小塊的白色食物有些好奇,看他們那麼快樂,臉黑黑的卻露出白白牙,黑黑的手捏著。那白色的食物上都有黑色的汙跡,可他們似乎看不到,依然快樂的你一塊我一塊的互相遞到同伴的嘴中,女孩不禁露出了些羨慕的神色。“安來了!”不知道哪來的聲音,麵前的孩子們一哄而散,女孩茫然地在茶園中搜索著那些孩子們的身影,可是他們就像風一樣四處散開,無影無蹤。正在她納悶時,麵前多了一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大男孩。那男孩就像黑金鋼一樣一下子籠罩住了女孩,女孩不禁有些膽怯,但仔細看著那個男孩,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她不禁微笑起來,那男孩子也笑了起來。“你是剛來的嗎?”那個叫安的男孩粗聲粗氣地對女孩說道。“嗯!”女孩想了一下,“我來看奶奶!”“難怪你不怕我。”他似乎鬆了一口氣,找個地方坐下。那是公路邊的一小塊平地,邊上種了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榕樹。樹下也不知道是誰搬來的巨石,天長地久就成了行人休息的場所,這大石被磨得又光又亮。即使這樣,女孩依然站立在男孩對麵,她不敢坐。“你嫌臟嗎?”那男孩生氣了,似乎覺得女孩不和自己並排坐著是對自己的一種蔑視。她慌忙搖頭,想了一下,探頭在石頭上看了又看,很小聲地說道:“我怕螞蟻!”男孩愣愣地看了女孩好一會兒,突然爆笑起來,似乎沒有聽過這麼好玩的笑話,可是男孩笑了,讓女孩很高興,突然她覺得也許他們可以做朋友。“你剛剛在這兒做什麼?”男孩又問道,女孩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那個,他們剛剛在吃一種白色的小塊,那是什麼?”“糖啊!麥芽糖,你不會連麥芽糖都沒吃過吧?”男孩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女孩。女孩搖搖頭!男孩同情地看著女孩,想了想站了起來拍拍女孩的頭,豪氣乾雲地說道:“明天我帶一大塊給你!”女孩想說不行,可最終沒有說出口。分手時,男孩對女孩說,明天還在這裡見。以後的每天,男孩都會帶一大塊雪白的麥芽糖喂到女孩的嘴巴裡,還會用黑黑的小手替她抹去沾在唇邊的米粉末。暑假快結束時,男孩從遠處飛奔而來,女孩靜靜地等在樹下,她換回了她的小公主裙,頭上還綁著漂亮的絲帶,手上還拿了一個漂亮的盒裝巧克力。乖乖地站在那兒,遞了一個漂亮的盒子給男孩。男孩顯然還是第一次見巧克力,看著精致的盒子有些不知所措,粗聲粗氣地說道:“這是什麼?”“外國糖!”女孩甜甜地笑著,坐下幫他打開盒子,一粒粒精致的巧克力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小格裡,看上去十分誘人。“你在家就吃這個嗎?”男孩有些尷尬,他有太多世俗的體會,他從小就知道什麼叫差異。女孩搖頭。“我家不讓吃糖,我什麼糖也沒吃過。”女孩有些黯然。“為什麼?”女孩笑,她沒法去解釋,拈起一粒喂到他的嘴邊,他接過想喂回她,她搖頭,再接過再次喂到他的嘴邊,並堅持了一下,男孩終於張開了嘴巴那滑滑的,略有一點苦味,卻香得讓他舍不得咽的味道讓男孩睜大了眼睛。看到男孩這樣,女孩甜甜地笑了起來。把盒子放到了安的手上。向他揮揮手,回家了。後來那個女孩再也沒出現過了,男孩才想起,他從沒問過女孩叫什麼名字,住在哪。 第1章綠色茶園的茶藝廳裡,一個美麗的少女正在彈著古箏,而坐在正中演示台上的是綠色茶園年輕的當家人陸茶,她正在做茶藝展示。“中國自古便有飲茶的傳統,今天我們演示的是唐代之煮茶工藝。這套金茶具是按法門寺出土的那套一比一還原版。”陸茶溫聲向大家介紹著自己麵前的一整套純金的茶具。花樣繁多不說,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那些茶具的作用是什麼。“唐時富庶而強大,茶道也就在繁複之中帶了奢靡之風……”陸茶溫暖的嗓音,把大家好像帶進了大唐盛世光輝時代,看著她輕輕地烘烤著茶餅,看之變紅,再取下一小塊,磨成細粉,放入茶鍋之中熬煮,還加入了些許調味料。原本從書中看,大家是想像不出大唐盛世的茶湯會是什麼樣,更多的時候,想像代替了他們的觀感。此時看著茶專業的演出,再把茶汁倒入金杯之中,由邊上的禮儀小姐奉給下麵的貴客。真的親自品嘗之後,他們終於明白,古代人也是有味覺的,他們加調味料,跟紅茶進入歐洲,他們一定要加奶和糖一樣,都是在有效地掩蓋茶中的苦澀,突出茶葉的香淳。茶藝廳並不常開,比如今天是綠色茶園一年一度的海外定貨會,這算是餘興節目。當然,讓陸茶親自演示茶藝,也不僅僅隻是因為這個,省台請她做一係列茶藝公開課,她這是第一課,人家在下頭擺著高清的攝像機,現場收音的。茶藝表演完了,電視台收工,生意還要繼續談。陸茶的現場演示本就帶有一定的誘惑性,再說了,原本陸家做的就是海外市場,這些客人算是陸家的老客戶,人家不會因為陸茶一次表演就多給貨單,但是誠意加上陸茶在文藝圈的名頭越來越響亮,倒是讓所有人看到了新的商機。“陸總,你這個片子什麼時候播放,省台會賣版權嗎?”某位馬來的客商忙問道。“如果您一定要省台的播放版,那就一定要版權了。不過我們公司有自己錄製一批,是我們公司自己製作的,並且也登記了版權,如果您喜歡的話,可以拿一套回去。不過剛說了,我們這也是有版權的,所以您是可以免費拿回去,但是如何播放,我們也會有專門的條款限製。”陸茶笑容可鞠,但意思明確,省台錄製的,你們可以去官對官地談。但是我錄製的,是不要錢,但是卻也是有條款限製的。不是說你們想怎麼播放,就怎麼播放的。一時間幾位也都看到了商機,氣氛極為熱烈。一邊喝茶,一邊討論著播放權的問題。大家到了下午簽單時,無一不是增加了定單量,而且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笑容。“看來,今年我們國內越發要高端了。”人都走了,陸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劉沉白沉聲笑著。而同在辦公室的還有陸茶的私人助理安有邦,他默默地給了陸茶一塊熱的毛巾。茶不畫妝,就算剛剛電視台要打光,陸茶也沒讓,隻是加入了茶藝廳的補光燈。綠色茶園也常會拍些東西,茶藝廳裡的燈光什麼的,也是找專人設計過,並不需要特彆再做什麼。不過這樣,陸茶的皮膚就會很乾,更何況跟一群老男人聊天,談生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甚至不能在身邊多帶人,顯得不尊重。一般這時,她啥也不想說,隻想用熱毛巾捂住臉,讓耳朵靜一下。安有邦再在她常坐的茶幾前放了一杯溫開水。終於,陸茶把毛巾取下,再喝了幾口水,才好像緩過氣來。“我控製了出貨,沒讓他們全買走。”陸茶眯了一下眼,樣子跟剛剛那個雅致的女子完全兩樣,聲音也從剛剛的溫婉甜美,變得有些沙沙的。“正想問你,明明我們有貨的,為什麼不賣。”劉沉白正好想問,外頭的情況他們都能看得很清楚,茶藝廳裡是有攝像頭的,而辦公室的電視上,可以看到,並且這裡也連著電腦主機,硬盤裡都有影像的資料。“生意不是這麼做的。”陸茶沒有正麵回複。陸茶的辦公室,就跟這一條街上一般的茶社沒什麼兩樣。辦公室裡到處是茶壺、茶葉,而陸茶很少會去坐辦公桌,她大半時間都坐在茶幾邊上,沏茶、品茶。她喜歡邊請人喝茶、邊聊天。大多數人都覺得,茶市不過是些小商小販,沒人知道,這條街的營業額到底有多少。比如說綠色茶園,就是陸茶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裡,管理的卻是國內最大的茶葉連鎖專門店。全國各地都有綠色茶園的專門店,這些店鋪聯係的是一張巨大的銷售網絡。但這僅僅隻是國內的實體銷售網絡而已。而綠色茶園在陸茶接手之前,是隻賣貼著自己家商標的普洱茶的。陸家商標其實存在了上百年,而當年陸家的老宅,就在他們所在茶山的山頂之上。那座山,曾經也是陸家的。解放後,公私合營,茶山、茶業公司慢慢一步一步地收歸國有。一直到七零年代末,為了體現改革的決心,可以與鄉裡簽訂五十年到一百年的超長合約,條件驚人。但那時陸家掌門人是陸茶的爺爺,他保留了祖宅與自留的數十畝茶園。同時鼓勵了他的好友劉家爺爺與李家爺爺承包了其餘的山地。而且,陸茶的祖父就用政府返還陸家在昆明的一些產業,開創了綠色茶園。原本陸家解放之前做的就是海外市場,陸家茶在解放之後因為公私合營後,品牌更換了。老早品牌的歸屬,在那時還是盲區。陸爺爺不得不說是位了不起的人,那時他用自己超高的手腕,十分順利地拿回了自己家品牌。順便還注冊了,大家都沒地反悔去。拿回自己的品牌,因為三家的關係,李、劉兩家出產的茶葉,自然貼上了陸家茶簽。為了以示區彆,李家用了白底紅標,而劉家用的白底綠標,加上陸家自己少量出產,稱之“金標”。陸家的生意,一下子就做起來了。經曆了三十多年的積澱,陸家從海外慢慢轉回了國內,但是陸家的主站場一直是海外。國內看著強大的網絡,對陸家的銷售網來說,真不算什麼。但國內的市場是陸茶父親的心血,雖說從開創之時,就受到了祖父的蔑視,但是他卻咬牙堅持過來。現在國內市場越來越好,大家開始都把目光轉回了國內。劉家的茶場是三家最大的,不過因為量大,他們家也是最早引入茶廠概念的,是最早實現了產業化的。正是這樣,每年訂貨會,劉家都會特彆關心,這對劉家關係重大。劉沉白不知道此時陸茶怎麼想,但是這些年,劉家在陸家的出貨量是明擺著的。國內外的差距正在逐步地縮小之中。此時劉沉白不禁會想,陸茶控製出貨,是不是也出於這種考慮。但是此時陸茶卻沒有回答他,隻說生意不是這麼做,那麼,她覺得生意該怎麼做?“要喝茶嗎?”陸茶已經要轉變話題了,擦了臉,喝了水,她的精神恢複了一些,但是明顯的她不想跟劉沉白談生意經。“你覺得今年的茶怎麼樣?”劉沉白順手拿了一餅茶出來,遞給了陸茶。無論劉、李兩家,用的都是陸家的品牌包裝。但也有所不同,李家茶一直用古法製茶,他們隻留一級品。其它品級的毛茶,他們直接賣給劉家的茶廠。所以李家茶沒有內銷的,全部海外;而劉家茶,一多半是走國內的。安有邦已經默默地拿了一套茶具過來,陸茶這裡茶具很多,茶與茶之間不同,比如沉白打開的是今年的生餅,安有邦拿的就是專門給劉家茶沏生餅的那套墨綠的紫砂壺。茶是有靈的,不同的茶葉,是有自己的品性,自然壺也不同。陸茶抬頭對安有邦笑了一下,拿了茶刀輕輕地撬開了茶餅,看看撕開的切口,輕搖了一下頭。“又退步了,大哥。麻煩彆圖產量,現在你家一等品以下的茶葉,我不放庫裡三年,都不敢拿出來賣。彆急成麼!”“我們家還叫快?隻能說,比李伯伯快一點。但跟市場其它人比,我們已經算是很認真了。”“現在旅遊指南上已經寫了,除了綠色茶園品牌,讓大家到雲南,就買大廠茶。明白是啥意思嗎?”陸茶隨手放了一塊進茶壺,淋上開水,快速地洗茶,再重新倒水時,茶壺的傾斜度與開水落下正好45度。水滿加蓋,圍著茶蓋在壺上淋著開水,若是細心的人,會發現從放蓋到她放水壺的時間,剛好一分鐘。而那時,那生鐵水壺的水剛好用光。安有邦順手接過了鐵壺,去接上水,放回電磁爐上重新再燒。桌上有標著數字的杯子,一般試茶為八泡,一泡為一個數字,一直到第八泡時,從湯色與衝出的葉沫來鑒定茶葉品質。八泡茶,第一泡三杯,於是陸茶、劉沉白、安有邦的麵前都各有一套。按著數字而標記的茶盞,茶盞都是白色細瓷,不為其它,隻為能更清楚地看茶湯。劉沉白對自己家的茶很有信心,當然,他對陸茶的沏茶手藝也充滿了信心。直接拿了第三泡,一飲而儘。安有邦沒有喝,他一直站在陸茶的身邊,若不是他一直幫著陸茶拿壺倒水,劉沉白幾乎感受不到安有邦的存在。陸茶也沒喝,她隻是打開了茶壺,把泡開的茶葉夾出來,攤在白棉紙上,這是品茶的最後一步,看葉子的完整性。普洱一般都是用的大葉種,這對茶葉完整性的要求很高,看葉子,也是茶家很重要的一步。“一等品與二等品混一塊了。”陸茶抬頭看著劉沉白。“二比一,除了你,沒人看得出來。”劉沉白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這一批次是專門針對國內連鎖店的。就算現在把茶葉擺出來,一般二般的人其實也看不出來,不過是有邊與無邊的區彆。打開茶餅,就算是最嚴格的茶藝師也不會說他們這茶不是一等品。大廠茶的一級品也不過如此罷了,更不要說現在外頭那些小店的茶了。這餅是他剛剛隨便在一等品裡拿的,他從來就沒想過騙陸茶,這沒什麼好騙,當然也騙不過,還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下來。“這樣的茶,我存三年才敢往外放。”陸茶直視著劉沉白的眼睛。“茶,生意不是這麼做的。我說了,這在國營大廠茶裡,也是一級品。”劉沉白把剛剛的話,原句奉還。“掛我陸家茶的牌子,就得守我陸家茶的規矩!”陸茶說得很平靜,但態度卻沒絲毫的讓步。“所以這就是你的回複,茶葉你收了,但得放三年。於是,你得把外銷一等品,放在國內門店?”劉沉白終於明白了陸茶的意思。從去年起,外銷茶就在收緊,而國內的同比增加。這就是兩相對比,他們的銷量卻沒有提高的原因。想想,摻茶也是從去年開始的,之前她已經提醒過他們,曬茶的周期也短了,他們用了人工烘製。這被陸茶喊停之後,摻茶就是新的點子。不過,去年不到三分之一,陸茶懶得說。到了今年,剛到三分之一了,陸茶就不乾了。“國內門店是老爺子的心血,老臣子還在,老爺子沒事還會接下電話。”陸茶輕笑了一下。劉沉白明白意思,門店是有專門的管理公司,這是陸茶五年前接手之後,特意設立的。開在昆明的鬨市中心,租著一流的辦公室,由一流的職業經理人在管理著。陸茶是董事長,每月會去看看,但是她主要坐陣的地點還是這兒。管理公司隻負責管理,但門店進出貨都還是在這兒,用不著陸茶時刻盯緊。哪家公司都有老臣子,陸家公司成立快四十年,爺爺輩的退了,可是老爹輩的卻還在。陸茶一接手,為何就成立管理公司,把國內銷售的網絡集中一起,由專人打理。就是因為老爹的那些人,全在那一塊。而陸家二代掌門人陸戰其實並不老,急著退休,用他的話說,不能像他當年似的,啥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急急地接手,做了不少錯事。於是到了陸茶二十歲,陸戰就不管了,帶著妻子從昆明搬回了山上的老宅。由陸茶邊上大學,邊學著管理公司。那時公司總部還是在昆明,也是顯赫的老式小院,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家公司是有曆史的。陸茶卻反其道,總部還在那兒,又在商業區大廈裡再成立新管理公司,而她本人,卻那兩個地方都不去,回普洱市。這五年,就在這兒紮起根來。當然,這樣,總公司的老臣子們也就慢慢地被架空了,大家才明白陸茶的想法。沒人像陸茶一樣,可以回普洱,人家有家有口,房子都在昆明,想卡位,就得扔下那一切,回來跟著陸茶乾,但原本那就是一瞬的事,所有人都沒想到,陸茶能真的把總部說架空就架空。於是那些老臣子們現在也就一件事可做了,盯死陸茶,陸茶倒不怕他們,不過懶得為點小事,還得回去跟老爹解釋。綠色茶園傳到了第三代手中,在大家看來,其實陸茶是沒什麼發揮的。於是陸茶在眾人眼中,也就是個守門員,等著招個女婿,生了孫子,把陸家傳下去即可。陸戰自被人嘲笑,應該直接培養女婿,而不是早早地交棒給女兒。事隔五年,茶市中人再無人敢這麼說了。五年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世界,更何況一個小小的茶葉市場。陸家原本連鎖專門店早早地在各地卡位成功。但是普洱熱消退之後,之前像陸家一樣過度擴張的人家,都隻能以結業收攏降低虧損。而陸茶接手之後,反其道而行,召開了大型的招商會,把綠色茶園由普洱專營店,變成了一家名茶超市。當然,她還擺下擂台,過得了她這關的,才能進入她的超市,成為她陸茶認可的特色名茶。此舉不但讓綠色茶園一下子吸引了全國眾多的茶廠、茶商。更重要的是,再一次打響了綠色茶園的金字招牌。而同一時刻,陸茶與自己擁有股份的兩家電商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她作為高級合作夥伴,高調進入電商平台。五年過去了,現在沒有哪個茶商,茶廠不想把自己的茶葉進入綠色茶園精品銷售平台。曾經接手綠色茶園時,人家說她是普洱世界的女王,現在她是茶葉界的女王。現在沒有人再置疑陸茶的能力,人家想的是,這樣的陸茶,誰又能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