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愛情來的時候(1 / 1)

前夫的前妻 吳曉潔 2961 字 4天前

與任野見過麵後,唐峰索性就將收購俱樂部的動作擺到了明麵上,除莊氏一家人之外的股東已全部倒向唐峰。果真如唐峰所言,他對風仰景是勢在必得。如今唐峰也不藏著掖著了,光明正大地出招,俱樂部這邊卻無力接招。唐峰找了律師團正式向俱樂部提出因年會舞台坍塌而引發的一係列損害賠償,同時將律師函轉發給俱樂部的關聯銀行,並配合媒體輿論造勢,無形中切斷了俱樂部的外部資金援助。鋪天蓋地的負麵新聞之下,俱樂部經營更加困難。銀行升高了俱樂部的風險等級,原本就要批下來的莊恒唯名下股權質押貸款也緊急叫停了。現在俱樂部就像是被重兵團團包圍的孤城,糧草已斷,堅持不了多久,便會麵臨彈儘糧絕的慘境。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俱樂部大勢已去,舉白旗投降也就是被萬佳集團收購,可能是唯一一條不算生路的生路。內交外困之際,俱樂部的員工們已是人心搖墜,也隻有領頭的那幾位將軍還在死撐。莊氏家族目前掌握著俱樂部51%的股權,是要趁手上尚有籌碼時跟唐峰談判換取好的收購條件,還是冒著倒閉風險戰到最後一刻,據傳莊家幾個成員有重大分歧。俱樂部的真實情況最終還是傳到了正在休養的莊仰景耳朵裡。他拖著病體趕回辦公室召集子女和妹妹開了一個簡短會議,大意是家族產業現在已經交到他們年輕一輩手上,他相信他們一定能為俱樂部找到一條合適的道路,最重要的是要團結一致,哪怕最後俱樂部保不住,這個家也不能散。還有一點,莊仰景主事時雖態度嚴厲,但他對這些從俱樂部創辦第一天就跟隨他的員工們還是相當有感情的,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他都希望能妥善安置他們。離開前,莊仰景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靜靜地望著樓下那片高爾夫球場。這球場從無到有一草一木都是莊仰景一手締造起來的。如今球場上的樹木和草地依然鬱鬱蔥蔥,他卻已滿頭白發,還有什麼比英雄白頭更讓人傷感呢。芮竹深知,剛才那番話父親說得豁達,但他內心卻有萬般不舍,球場凝結了他的畢生心血,他就像是把自己的骨與肉紮根在這片綠地上的一棵老樹,如果有一天要被連根拔除那就太殘忍了。要走了,莊仰景沒再說話,回過頭看了看小輩們,他不想給他們太大壓力,但他們都能從他眼裡看出深重的期盼。莊恒唯和芮竹也想齊心對外,無奈唐峰聯合各方麵施加而來的壓力實在太大,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莊恒唯是死硬派,在此事上將他執拗的性格發揮到了極致,絕不接受把俱樂部改建成彆墅群,他堅持要與唐峰死抗到底,大有與球場共存亡的氣概。莊雅靜是中間派,她不參與重大決策,隻是默默地將俱樂部的日常事務扛了起來,越是非常時期越不能自亂陣腳。而務實派的芮竹已有幾日未露麵。眾人都在私下議論,芮竹是後來才相認的女兒,對家族對俱樂部的感情最淺,她可能是在巨浪來襲時最早跳船的那一個。莊家和俱樂部眼看要分崩離析,一向散漫不羈的任野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使命感,他要儘全力帶領大家衝出重圍。唐千語的那句“你會輸的”時刻縈繞在任野耳邊。他想阻止俱樂部被收購,並不是他這麼在乎輸贏,而是他堅信這樣既能拯救,又能拯救唐千語。莊恒唯沒日沒夜地尋求反收購的方法,資金,現在最缺的就是資金,這些天來他不是跑銀行就是找風投,一次次地滿懷希望而去,一次次地铩羽而歸,精神快要崩不住了。莊雅靜讓他多休息,任野提醒他彆總是跟著對手的節奏走,現在一定要想辦法打破節奏,奪回主導權,但這些莊恒唯都聽不進去,仍舊做著虛耗精力的無用功,整個人越來越憔悴。“這次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莊恒唯總是這麼說。結果當然是不可以。莊雅靜很擔心她這侄子,彆俱樂部還沒垮他人先垮了。莊雅靜讓任野快想想辦法勸勸莊恒唯。任野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是時候吃頓好的下午茶了。”莊雅靜心想,任野畢竟是外人啊,這時候也隻有他有這份閒情逸致。會議室裡,莊恒唯拉著任野和莊雅靜開會商討對策。任野摸著肚子說,“乾巴巴地開什麼會,先吃下午茶再說,這送外賣的也太慢了……”莊恒唯正要發火,送下午茶外賣的已來到會議室門口,他把已竄到嗓子眼的火氣硬生生地壓了下去,來送外賣的不是彆人,是季心甜。一見到季心甜,任野便向莊雅靜眨眨眼,莊雅靜比手勢給他點了個讚。季心甜走進會議室,任野和莊雅靜則默默退了出去。季心甜將精美的下午茶點鋪在了莊恒唯麵前,並對他說,“我自己做的,你嘗嘗。我知道你不喜歡太甜,奶茶是少糖的。”按理說季心甜能記得莊恒唯奶茶少糖這一點,他應該感動得把眼前的美食吃光舔盤才對,然而他卻沉著臉乾坐在那兒,一口未動,毫無胃口。站在門口觀望的莊雅靜對任野說,“你的招不靈。”任野對莊恒唯的表現也有點意外,“不能啊,如果季心甜這強心劑都救不活他,那隻能送火葬場了。”季心甜討了個沒趣,準備離開。莊恒唯起身說道,“心甜,陪我走走吧。”季心甜點了點頭。任野笑著對莊雅靜說,“你這侄子算是救回來了。”莊恒唯所說的走走,其實就是每日例行的巡視球場。他如往常一樣,邊走邊檢查各個球洞,整理被破壞的草皮,撿拾遺漏的垃圾。隻是今天他的步伐得要比往日慢得多,不忍心走太快,仿佛這是最後一次。季心甜則安靜地陪在莊恒唯身邊,默默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球場。以前她總是覺得莊恒唯的整理強迫症很煩人,但這一次她卻看到了他舉手投足間帶著光芒。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這句話適用於任何男人。莊恒唯站在球場中央,久久不願離去。他那俊俏的臉和挺拔的身形站成了雕塑。季心甜一直都知道莊恒唯是她認識的男人裡模樣最好的,隻是她一直沒有把眼光投向他。季心甜走上前安慰莊恒唯,“你已經儘力了。”“我儘的力,還遠遠不夠!”莊恒唯高聲叫道。莊恒唯指著這片球場,問季心甜,“你看到了什麼?”季心甜答,“用心設計用心經營的,最好的球場。”“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麼嗎?”莊恒唯激動地說,“唐峰眼裡這可能就是一大片可以生產出巨大利益的土地,唐峰那個天才女兒眼裡這不過是關乎輸贏的小遊戲。可是我不一樣,我看到的不僅僅是我每天努力為之工作的球場——”莊恒唯說著跪了下來,親吻土地,淚流滿麵。季心甜知道莊恒唯對球場很有感情,但沒想到情深已入骨。“還是我的母親!”莊恒唯愴淒地說。莊恒唯的生母和莊仰景在一起後,被他影響也變成了工作狂。她查出得了癌症,但那時正好莊仰景剛剛在城西買地準備大展宏圖,為了分擔丈夫的壓力,她隱瞞了病情,投入到球場建設中。即將建成時,她倒在了球場上,再也沒能爬起。莊仰景依妻子遺願,將她的骨灰灑在球場上。灑骨灰那日,冷峻如莊仰景,號啕大哭,哭得像個小孩。莊恒唯本來一直耿耿於懷於莊仰景對自己母親不夠關懷,但那一天,他原諒了自己的繼父。季心甜走過去,輕柔地撫抱著莊恒唯的頭,莊恒唯感受到了季心甜身體的溫暖,緊緊地貼著她。季心甜以為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心腸已經變得很硬了,但此刻卻忍不住要為懷裡男人悲傷,唉,他比她還孤單啊。最終,她還是強忍住了要奪眶而出的眼淚。莊雅靜負責處理萬佳集團的年會賠償事宜,但唐峰所派來的咄咄逼人的律師團她實在應付不來,被逼急了,她就說,“賠償可以,但我要跟你們唐總親自談。”唐峰倒也願意見莊雅靜,可莊雅靜好不容易見到了唐峰,卻拿些模棱兩可的話來搪塞他。唐峰知道她是在拖時間,卻也沒有拆穿她。可能是唐峰覺得莊雅靜在莊家幾個人裡麵是最理性溫和的一個,便開始做她的動員工作。與其對抗到底,不如兩家坐下來好好談談收購方案,基於之前良好的合作關係,收購條件可以從優,這樣其實對俱樂部對莊家更有好處。繼續死磕下去,等到山窮水儘那一天後悔可就晚了。莊雅靜感覺到了唐峰的善意,但是俱樂部對莊家意義重大,她不可能答應他,隻能說些客套話敷衍著。兩個人等於是在各說各話,互相說著無法說服對方的沒有營養的廢話,但不知不覺就說了幾個小時一直說到晚上。唐峰看了看表,準備結束這冗長的會談。“今天晚上我預計的是賠償之事會有實質進展,已經準備好了要去和律師團一起慶功,現在看來……”說到這時,唐峰無奈地攤攤手。莊雅靜起身告辭。“去喝酒吧,”唐峰突然提議,“就我們倆。”唐峰走到莊雅靜麵前,很直接地望著她。“不是唐總和莊總,隻是唐峰和莊雅靜。”莊雅靜搖搖頭,說,“我不想喝酒。”莊雅靜的態度相當明確,唐峰也不勉強,出於紳士風度,他堅持要送莊雅靜回家。回國以後的這段時間莊雅靜一直住在莊仰景的彆墅裡,今晚莊雅靜不知哪根筋被觸碰到了,莫名地很想回半邊樓,便讓唐峰送她到那兒。唐峰親自開的車,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路無語。快到的時候唐峰才開口問莊雅靜,“我們兩個是不是以後都沒機會一起喝酒了?”“是。”莊雅靜答道。麵對莊雅靜如此乾脆的拒絕,唐峰不知怎麼的,笑了一聲。唐峰向來是公私分明的態度,在公事上打得你死我活,並不影響兩方私下成為朋友。隻是他也沒想到處於極度劣勢的莊雅靜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一個大好機會。在商場上見識過太多女人的唐峰忽然意識到,他這麼多年或許就是在等待這樣一個斬釘截鐵的拒絕。車子經過小區門口,莊雅靜嘶聲大叫,“停車,停車!”唐峰從來沒見莊雅靜這麼失態過,趕緊停車。下了車,莊雅靜直奔門口那棵金絲棗樹。唐峰也下車跟了過去。莊雅靜怔立在樹下,直勾勾地盯著棗樹上墜著的紅通通的棗子,呢喃低語,“結果了,終於結果了……”莊雅靜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眼裡閃著分不清是喜是悲的神經質的光,她的肩膀不可控地抖動著,像蝴蝶扇著受傷的翅膀。換成彆的男人一定會被嚇跑,但唐峰卻覺得此時的莊雅靜更親切了,因為他的女兒唐千語有時候也會這樣。這個優雅如水的女人原來也承受著火一樣的炙烤啊,唐峰看向莊雅靜的眼神又溫柔了幾分。“你知道我以前是個酒鬼嗎?”莊雅靜轉過頭來,似笑非哭地對唐峰說。“我喝醉了可是會罵人的!”“唐峰,你知道嗎?這棵棗樹是我親手種下的,我以為它永遠不會結果了。”“大千世界,那麼多的生意可做,你為什麼就追著我們俱樂部不放?”“我不可能跟你一起喝酒,因為我已經戒酒了……”這是一個適合罵人的夜晚,這也是一個可以吐露心聲的夜晚。沒有喝酒的莊雅靜卻像酒醉了一樣語無倫次地說著,分不清是在罵人還是吐露心聲。唐峰就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耐心地聽著。唐峰抬起頭,發現結了果的棗樹,挺美的。莊雅靜也記不清自己說了多久,說了些什麼,反正最後是唐峰送她回的半邊樓。唐峰離開後,莊雅靜一個人坐房間裡,恍著神。手機響,響了好幾聲以後,她麻木地接起。手機那頭傳來唐峰的聲音,依舊低沉但多了點雀躍。“雅靜,我不能為你放棄收購俱樂部,但我可以為你在新彆墅前種下一排棗樹。”唐峰一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一向自詡沉穩的唐峰發現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他搖下車窗,讓夜晚的風吹進來,吹散他臉上的熱浪。反常的並不隻唐峰一個。他的這句話也攪亂了莊雅靜平靜無波的心湖。芮竹不在,莊雅靜便找來了季心甜,聊聊女人間的心事。“我覺得唐峰不錯,他說的是實在話,應該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比那些嘴上塗了蜜腳底抹了油甜完就跑的那些男人強多了。”季心甜分析道。莊雅靜歎口氣,“就算是對的人,也是錯的時間。”“我說姐姐,你這什麼觀念啊,你們也不過就是商業上的對手,你還以為在演羅蜜歐與朱麗葉哪。你管他收購成收購不成呢,你先收個男人再說。沒準他還能放你們俱樂部一馬呐。”“你沒聽他說麼,他不可能為我放棄收購的。”“那也挺刺激的,你們就談個水深火熱的戀愛唄。”“再看看吧。”“哎呀,你真沒勁。你是不是害怕?”“經曆過之前那麼痛苦的一段,我好不容易才解脫出來,你說我能不害怕嗎?”“之前那段早就翻篇了。如今棗樹都結了果,你也該重新開始啦。”“算了,反正我已經死心了。”“哼,你就嘴硬吧,愛情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彆說我了,說你吧,你跟我侄子怎麼樣了?”季心甜的情緒低落了下去。她想起那天在球場上,莊恒唯緊緊抱著她,讓她有一種被需要被依賴的感覺。過去她一直想找一個讓她可以依賴的男人,現在想想,能被依賴也挺珍貴的。季心甜哀怨地對莊雅靜說,“你們都不需要我。而他是真正需要我的。”“我不反對你們交往。”“我反對。”季心甜說。“你是怕芮竹介意吧?”莊雅靜問。“我已經攪亂了一次芮竹的生活,我不能再來攪和第二次。我光想想都覺得挺鬨心的。”“或許是你想多了,你應該跟芮竹好好談一次。”季心甜猶豫了一下,“算了。”“你剛才不是說,愛情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莊雅靜拿季心甜剛才說的話來將她。季心甜苦笑著說,“現在我還能擋得住。”是啊,她現在還能為莊恒唯強忍住淚水,如果哪一天她忍不住要為他痛哭的時候,可能就是她擋不住的時候。那時她該怎麼辦?失蹤了幾日的芮竹又現身了。隨之而來的是常可望代表朗耀酒店宣稱要收購風仰景俱樂部。這無疑在炮火紛飛的收購戰中又投下了一枚震撼彈。如果說唐峰讓站在懸崖邊上的俱樂部一隻腳踏了出去,那常可望就是逼俱樂部把另一隻腳也踏出去。俱樂部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但唐峰和常可望誰能吃到這塊大肥肉那區彆可就大了。有傳言芮竹在親情和愛情之間倒向了後者,她要同常可望聯手得到俱樂部。對這個消息反應最大的是唐峰,原本以為自己穩操勝券,尾盤殺出一個強敵,怕是要功敗垂成啊。早在布局收購之初,唐千語就強調過一定要提防朗耀酒店,因為酒店有近水樓台之便,所以一開始他們就設計利用輿論來離間酒店和俱樂部之間的關係,也成功了,沒想到在即將收網之前,常可望還是把手伸了進來,意圖很明顯,就是趁萬佳集團和俱樂部鬥得不可開交之時,來收割成果。今日,常可望要代表朗耀酒店到俱樂部進行正式的收購談判。唐峰坐不住了。顯然俱樂部更傾向於朗耀酒店這一方,很可能芮竹在中間起了作用。唐峰心有不甘,他很想今天也趕去俱樂部阻止那兩家的談判,最後還是按捺了下來,就算要失去俱樂部,也不能失去氣度。而唐千語這個超級智囊似乎也失效了,自從得知這個消息後一直躲在她的工作室裡,日夜思索卻計無所出。唐峰正苦悶著,任野闖進了他的辦公室。又是這煩人的小子,唐峰的頭更疼了。任野遞給唐峰一張卡片,說,“把這交給她,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唐峰並不相信任野的話,但他還是把卡片轉交給了唐千語。唐千語打開卡片,上麵寫著四個字,“白衣騎士”。她知道白衣騎士的意思,就是目標公司為了阻止被收購,主動尋找第三方也就是“白衣騎士”來進行拯救。看到卡片正麵這四個字,麵無冰霜的唐千語露出驚愕之色。任野等於把他們這一方的策略直接亮給了她這個敵方。而當唐千語翻到卡片背麵看到那行字時,她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俱樂部的會議室裡,酒店和俱樂部兩方的重要人物已入席,談判即將開始。而任野這個特彆助理卻等在俱樂部的大門口。黑色廂形車開了過來。她來了。一切在任野意料之中。一切又在他想象之外。車門打開,走出來的卻不是那個用黑色將自己全副武裝的唐千語。這麼多年,她第一次毫無遮掩地出現在公眾場合。她穿著簡潔的白裙,黑色長發高高束起,瑩白而清新的臉龐迎著陽光,步態輕盈地走了過來。如同一抹有形的風,吹進了任野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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