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閉著眼睛躺在地上，一如之前那般乾瘦。炎熠去抓她的手準備把她抱起，手剛觸到她的手臂就又縮了回來。程陽看著炎熠驚異的眼神，也有些遲疑地去握赫拉的手，“好冷！像冰一樣冷！”程陽猛地一放，“難道……”炎熠伸出手在赫拉的鼻息下探了探，對著程陽搖了搖頭。程陽有些懊惱地對著腸壁就是一踹，然後歎了口氣。炎熠看著赫拉的屍體，也是有些惋惜地說道：“算了，我們已經儘力了，就算米開知道，也不會怪我們的。”剛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對，“她既然已經死了，是怎麼從腸道口爬到這腸道的中段來的呢？”程陽一聽也是一愣，“會不會在腸道口的時候她還是活著的，在往裡走的過程中體力不支身亡的？”“可是她身後連腳印也沒有。”炎熠用手電照了照赫拉身後的區域。這下程陽也沒轍了。就在這時，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傳來，程陽轉頭看向腸壁，“這次腸道蠕動的動靜這麼大啊。”炎熠也走到一邊，拿著手電照向四周的肉壁，邊說道：“我怎麼覺得聲音不像是從腸壁上發出的。”忽然，他在陰暗的餘光中瞥到赫拉的肚子，肚皮上一拱一拱的，像有什麼東西在動。炎熠皺著眉，將光緩緩移到赫拉的肚皮上，那肚子裡的東西似乎對強光很有反應，對著手電的方向在肚皮上拱得越發的劇烈。兩人疑惑地看著這一幕，貓著腰一點點走來，圍著赫拉的屍體重新蹲下。忽然又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兩人這下聽清楚了，聲響就是來自赫拉的肚子。“這，這是什麼情況？”程陽疑惑地說道。“會不會是她快要生了？”炎熠看著赫拉肚子上的拱起越來越頻繁，不由得猜測到。“她不是死了麼？怎麼還會生孩子？”程陽大叫。“她死了，肚子裡的孩子沒死啊。醫學上不是有剛死去的孕婦生小孩的麼？”“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程陽跪在赫拉身邊，一臉的不知所措。“給她接生！”炎熠斬釘截鐵。“什麼！”程陽話音剛落，“嘩啦”一聲流水的聲音從赫拉身下傳來，炎熠拿手電一照，一灘鮮紅的血跡在赫拉的裙子下麵浸染開來。“她、她、她流血了！”程陽緊張地指著赫拉身下，長這麼大他還沒應對過這種情況，“電視裡演孕婦下體流血就是，就是……”“就是要生了。”炎熠插話道，“快點，程陽，你去她腳邊把她的雙腿立起朝兩邊扳開。”程陽瞪大眼睛看向炎熠，“不行，不行，藍堡沒教我怎麼給女人接生，我乾不了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炎熠叫道。程陽也急了，“我跟你說，炎熠，我有個朋友，他也是特工，後麵退休了，還娶了老婆。我知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老婆懷孕了，快生的時候他竟然去陪產，結果他看著自己的孩子從他老婆下體出來的時候，他就暈過去了，後麵就一直性功能障礙。他告訴我女人生孩子相當恐怖的。”“可是電視裡不是女人一張開腿，孩子就出來了麼？”炎熠也實在沒遇過這樣的事，隻能拿電視裡的照搬。“說的那麼簡單，你他媽你來接啊。”程陽有點怒了。“我他媽不會啊。”炎熠吼了。“我他媽也不會啊。”程陽也是吼道。兩個大男人正在一邊爭論不休，沒有發現一些東西從旁邊的褶皺裡爬出來，鑽入了赫拉的身下。炎熠的餘光忽然看到赫拉好像動了一下，一扭頭，就看見屍體平躺著在地上移動。兩人大驚，衝過去查看，這才發現赫拉的身下聚集著大群他們之前看到過的像蜥蜴一樣的動物，它們正把赫拉馱在身上，背著她向拐角的另一邊而去。“難道赫拉就是這樣從腸道口到這邊來的？都是被這些‘蜥蜴’抬過來的？”炎熠不由得喃喃說道。此時，赫拉的屍體就這樣被背著向前走，膝蓋處的裙角掉在地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深紅色的血跡。隻見那些蜥蜴將赫拉向腸道的中段拖，在石台前才把她放下。“它們把她拖到石台這乾嘛？”兩人也跟著一起走回石台，程陽不住地問道：“難道石台表麵的凹槽就是為赫拉，不，為神女準備的？”程陽忽然頓悟一般。“不。”炎熠搖搖頭，“石台上凹槽的尺寸太小，和赫拉的體型不符。”這時，越來越多的“蜥蜴”從褶皺裡爬了出來，一起圍坐在赫拉的身邊，彷佛在等待著什麼。“這些動物的動作讓我感到詭異，它們好像在等待赫拉生產。”程陽皺著眉說道。炎熠沒說話，隻是繼續盯著眼前這一幕。赫拉的肚子又一陣咕嚕咕嚕的響，隆起較之前的位置向下了很多，已經接近到了盆骨。忽然“嘶啦”一聲響，又是一陣血水從腿下流出，兩人就明顯的看到有什麼東西從赫拉大腿根部的裙子裡拱了起來，先是頭顱再是身子。周圍的“蜥蜴”看到這一幕似乎都很亢奮，一擁而上爬到屍體的裙子上，對著那裙子的拱起張嘴就咬。程陽嚇了一跳，“那些動物要吃掉嬰兒。”忙一個跨步向前，也不管惡不惡心，就把裙子底下的嬰兒抱了出來。抱到手裡一看，這才傻了眼，這哪裡是人類的嬰孩，明擺著就是一個怪胎。它周身裝滿黑色的鱗片，頭雖然是圓的，但五官長得十分奇特，渾圓的眼睛隻有一層薄膜，連眼皮都沒有，鼻子處的整個麵骨都是突出的，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鼻梁，嘴巴大得已經趔到麵頰的兩側，身後還長有一條尾巴。程陽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嚇得把怪胎一丟，那些“蜥蜴”蜂擁而至爭相去接住它，彷佛那是奇珍異寶，生怕會摔壞。“赫拉的肚子裡怎麼會是這個東西？”程陽目瞪口呆，雞皮疙瘩還沒有散去。炎熠像是想起什麼，“還記得我們剛到空之國遇到的小迪麼，他說過神女的肚子是在三個月內迅速長大的，想必就是因為懷著這個東西。”“那你還叫我給她接生！”程陽氣不打一處來，“就接個這樣的怪物。”炎熠格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對不起，一時忘記了。”再看另一邊，“蜥蜴”們接住怪胎之後，並沒有像之前那般撕咬，而是畢恭畢敬地高舉著向石台走去。“它們不是要吃它麼？怎麼現在又像國王一樣伺候著？”程陽很不解。“也許剛才它們隻是在幫忙咬斷臍帶，而不是要吃它。彆忘了，這東西聰明得很。”炎熠在一旁說道。隻見那些蜥蜴舉著怪胎就爬上了石台，將怪胎放進表麵的凹槽中後又退了下來，重新在下麵集體趴著。炎熠其實從開始看到凹槽的大小和赫拉的身形不符，就猜到很可能那是為了放赫拉肚子裡的孩子的。但當他真親眼看到這一幕時，他腦子裡卻忽然浮現出一個詞——祭品。炎熠正思索著，忽然靠近石台的一邊腸壁蠕動得格外強烈，接著從左右各一條褶皺裡鑽出兩條比其他蜥蜴要大出許多的巨型蜥蜴。它們足有一個成年男人那麼高大，左邊的呈黃色，右邊的呈紅色，它們攀在側邊的肉壁上，頭全部朝向石台怪胎的方向。隻見它們慢慢接近石台，左邊那隻忽然對著怪胎噴吐出黃色的絲線，像裹木乃伊一樣，把怪胎一層層包裹起來，眼見著絲線漸漸裹出一個橢圓的形狀。程陽一皺眉，覺得眼前這個東西有點眼熟，猛地抬起頭，望向掛在壁頂的蠶蛹，頓時明白了，原來它們是這麼形成的。他推了推身邊的炎熠，激動地說道：“快看，原來頂上那些不是蠶蛹，而是人蛹啊，裡麵全都是這些怪胎。”炎熠一直沒有說話，凝視著眼前這些，他在思考一個問題，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黃色的人蛹已經裹好了，底下的蜥蜴們興奮得爆發出奇怪的叫聲，右邊紅色的蜥蜴此時走上前，看了一眼石台下方，蜥蜴群頓時又安靜了下來。隻見紅色那隻張開了大嘴，從嘴裡伸出一根像針管般的東西，對準人蛹就準備刺下去。眼看針管就要刺破蛹殼，程陽忽然覺得腳下一鬆，炎熠把他腳邊的肉球解了下來，拽著肉球的一根長觸手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炎熠抓著觸手將肉球在頭上轉了兩圈，對準人蛹猛地一擲，吸盤穩穩地吸附在蛹上，往回一拉，肉球和蛹全抓在了手上。所有的蜥蜴眼睛齊刷刷看向炎熠，下一秒全部對著他撲了過來。炎熠撒腿就往回跑，程陽在原地愣了兩秒，還沒反應過來也先跟著炎熠跑起來。程陽追上炎熠，邊跑邊喊：“你瘋了麼，搶這個東西乾嘛？”炎熠腳下不停，邊脫下外套把肉球和蛹一並包裹起來夾在腋下，邊說：“搶它乾嘛！回藍堡啊！”程陽一愣，“什麼意思？”炎熠繼續說道：“你想想，為什麼祭祀的時間要選在神女臨盆的時候？為什麼海邊沒有做祭台而海獸的腸子裡卻有個像祭台樣的石塊？那是因為真正的祭品不是神女，而是神女肚子裡這個怪胎，真正的祭台也不在海邊，而在這海獸的肚子裡！”程陽如夢初醒，“也就是說，真正的祭祀並不是把神女獻祭給海獸，而是把這怪胎獻祭給它肚子裡的寄生蟲！那也就意味著，祭祀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有機會回去！”“沒錯！”炎熠身子一偏，躲過旁邊一隻蜥蜴躍起的攻擊，“隻要把它帶出海獸體外，彆讓它死在體內，我們就能回去了。”兩人順著原路返回，準備跑到腸道底端的毛細血管網坐氧氣泡進到血管裡。奔跑的過程中，不斷有蜥蜴從腸壁的褶皺中爬出來攻擊兩人，不過還好，由於數量不多和體型的優勢，還不至於造成太大的阻礙。兩人繼續跑著，忽然程陽身子一滯，感覺腳上被什麼東西纏住，猛地向後一扯，就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力量拉著往後拽。程陽回頭一看，巨型蜥蜴已經追了上來，正對著他噴出一股黃色的絲線，粘在他的腳上往後拖。程陽當下就拔出匕首，對著那絲線用力一割，撕拉一聲，絲線斷開，程陽立即爬起準備去追趕炎熠。不想這片刻的停頓卻使得十幾隻小蜥蜴跳到了身上，對著程陽就撕咬起來。程陽本就是赤膊上陣，這下馬上被咬得鮮血直流。炎熠跑著跑著就忽然發現程陽不見了，腳下一個急刹車，回頭一看，就見不遠處，程陽正被十幾隻小蜥蜴圍攻，二話不說就衝了回去。炎熠衝到程陽的跟前，幫程陽一起拍打身上的蜥蜴，忽然用餘光瞥到程陽身後的巨型蜥蜴再一次對著兩人張開了嘴巴。“又要吐絲！”炎熠一驚，猛地拽著程陽往身前一擋。“啪”的一聲，一攤黃色的絲線粘連在程陽背上。“你大爺的，把我當擋箭牌！”程陽立馬罵道。黃色絲線向後一收，程陽一愣，自己沒有被其吸走，反而覺得背上頓時輕鬆許多，回頭一看，原來絲線全部粘住趴在他背上的那些小蜥蜴上，這一拉，反而把它們拉了下來。“嘿嘿。”程陽轉憂為喜，回頭就對上炎熠那張撲克臉，“不好意思，兄弟，錯怪你了。”炎熠剛要開口，絲線再一次襲來，這一次直接粘在炎熠夾著蠶蛹包裹的手臂上。炎熠眉頭一皺，將包裹丟給程陽，也不斬斷絲線，反而將其在手中繞了兩圈，纏得更結實了點。另一隻手也抓住絲線，猛地往這邊一用力，巨型蜥蜴反而被炎熠給拖了過來，炎熠翻身將其壓在身下，匕首一掏，對準它脖子肥厚的地方就是一刀下去。“噗呲”一聲響，大股的絲線沿著匕首刺中的位置噴射出來，一時間，將本已經成包圍圈的小蜥蜴衝開了一個口子。“跑！”兩人同時對著缺口衝去，衝出包圍圈繼續在腸道裡狂奔，程陽邊跑邊喊道：“你那刀刺得還真是準啊，噗呲一下就把包圍圈給衝散了。”炎熠氣喘籲籲地回道：“我就是胡亂刺的，在它脖子上應該有個儲存絲線的囊體，正好走狗屎運被我刺中。”眼看兩人就要繞過最後一個拐角，忽然兩人同時停下腳步，因為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密密麻麻無數隻蜥蜴攀滿了整個腸壁，正虎視眈眈地看著兩人。“我說怎麼一路來攻擊我倆的蜥蜴數量那麼少呢，原來全部聚集到出口這等著我們。”炎熠看著眼前像波浪一般湧動的蜥蜴，也不免後退了幾步。“現在怎麼辦？”程陽看著眼前這架勢，說什麼也不敢硬闖。炎熠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這些東西還真的是很聰明呢。”將程陽手裡的包裹一拿，對著蜥蜴群伸出手，“我知道你們想要這個，好，我現在還給你們，隻要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程陽一驚，瞪大眼睛看向炎熠。炎熠回望了程陽一眼沒有說話，然後將包裹又係緊了點，在手上掂了掂，對準身後，用全力一擲。包裹劃出一個弧線，掉在地上，一時間所有的蜥蜴嘩啦一聲穿過兩人的身旁，奔著包裹而去。程陽彷佛也想飛身去撿，被炎熠死死拽著往氣泡處跑，眼看已經跑到了氣泡的旁邊，程陽將炎熠的手一打掉，略帶氣憤地說：“就這麼走了？人蛹不要了？”炎熠一邊把身子擠進氣泡裡，一邊說：“快進來，那些蜥蜴很快就會發現包裹是假的，等它們追上來，我們就走不掉了。”“假的！”程陽一愣，當下也是迅速往氣泡裡鑽，一邊問道：“東西還在你這？”“廢話。”炎熠待程陽把腳也縮進氣泡裡，兩人就推著氣泡一頭紮進毛細血管網裡。“咕嚕”一聲，兩人重新掉入了血管，絲毫不敢怠慢繼續在氣泡裡跑著，讓其隨著血流的推進流出分叉，進入到之前來的主乾道上。兩人同時呼出一口氣，疲倦地跌坐到氣泡壁上。程陽抹了一頭密密的細汗，“總算逃出來了。”忽然又想起什麼，看向炎熠，“你把那個人蛹藏在哪了？”炎熠打開襯衣下方的扣子，露出一角，就見黃色的蛹正粘在炎熠的腰上，“那蜥蜴噴出來的絲線很有粘性，我就索性把它藏到了腰上。”說著就一隻手直接扒拉了下來。“可是我記得你之前明明把它和肉球用外套包裹起來的啊，你什麼時候調的包？”程陽繼續問。炎熠笑笑，“就在你被蜥蜴群攻擊的時候，我準備折回，又覺得包裹的目標太大，容易被搶，就把它取出來了。”“那你丟開的衣服裡包的是什麼？”炎熠撇撇嘴，“犧牲了你腳上的肉球。”程陽有些無語地向後靠了靠，“那我們現在已經拿到了祭品，要怎麼出去？”炎熠看了看四周，“隻要跟著循環係統走，流經我們最初進入到血管的那個地方，就是魚鰓，我們就從那出去。”程陽點點頭，那裡有連接外部海水的地方，正好可以逃脫。炎熠轉念又忽然想起之前的蜥蜴，不由得一笑，“也不知道那些蜥蜴發現我騙了它們之後，會不會氣得直跺腳呢？”程陽一抬頭，“它們不會跺腳。”看向炎熠的身後眉頭緊鎖，“它們會直接來抓我們！”炎熠也是一驚，一回頭，就看見氣泡遠處的身後，遊進了許多隻黑色的蜥蜴，發現兩人後，正迅速向這邊遊來。炎熠有些沮喪地搖搖頭，“真是沒完沒了啦。”站起身子，“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