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陽無力地聳了聳肩，“你也說這胃壁光滑，我們也沒有繩子之類的工具，怎麼離開這裡？”炎熠低下頭，正準備思考辦法。忽然整個胃袋猛烈搖晃起來，程陽一個踉蹌，身體失去平衡，向前栽去，炎熠一拽住他的臂膀把他拉了回來。“快趴下。”炎熠喊道，整個人率先匍在地上，雙手緊緊貼在粉紅的肉團上抱住。程陽也學著炎熠的樣，整個人貼在肉疙瘩上。幾秒鐘後，搖晃停止了，程陽遲疑地坐起身子，“怎麼好端端的搖晃起來了？”話音剛落，從頂端出口處湧進一大堆魚蝦，還有小型的海獸之類的東西，隨著海水一起傾瀉而下。炎熠趴的地方比較靠近胃袋的邊緣，所以並沒有被落下的海獸砸到。程陽比較倒黴，位置比較靠近中間，所以一大摞東西全都先砸在他身上，再落入底部的胃袋。“呸，呸。”程陽吐出一口發鹹的海水，把掛在頭上的一條綠色海藻扒下，“早知道我也趴旁邊了。”說著將掛在褲子上的海獸一個個拉下，猛地朝下方丟去。“剛才的搖晃應該是海獸進食引發的。”炎熠抬頭看看掉下的殘渣，也走上前幫程陽一起收拾。“吃這麼多也不怕撐得慌。”程陽抱怨著站起身，臉上忽然一副吃痛的樣子，背過一隻手攀向後背，“炎熠，你幫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很疼但又夠不著。”炎熠板過程陽的肩膀，就見一個粉紅色的肉球緊緊吸附在程陽背上，肉球四周有八條長長的觸須，外形有點像章魚。炎熠抓起肉球，向後一拉，肉球紋絲不動。“疼啊！”程陽大叫。“沒辦法，這東西粘得夠緊的。”炎熠起身對著手掌吐了兩口唾沫，雙手握在肉球上，猛地向後一扯。“啪”的一聲，肉球應聲而落，程陽的後背出現了一個紅通通的圓印子。“嘶——”程陽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過身，看著炎熠手上的肉球，“這是什麼怪物？”炎熠把肉球翻過來，隻見它的底部有一個很大的圓形吸盤，即使被炎熠抓在手上，吸盤還跟海綿似的不停地一伸一縮。吸盤和肉球之間還有一層褶皺，兩顆黑豆一般大的眼睛就藏在褶皺之中，周圍還長著八根觸須，正攀在炎熠手上遊走。“應該是海獸的一種吧，彆說，長得還挺可愛的。”“可愛個屁，吸得我疼死了。”程陽一把抓過肉球，對著底端扔了下去。眼見肉球就要掉進胃液裡，忽然它一個轉身，八根觸須猛然伸長，粘到胃壁上，再一拉，把圓滾滾的身體也帶了過去。對準胃壁，大吸盤就吸附了上去，再將觸須往褶皺裡一收，安然地停在了上麵。炎程二人驚異地看著這一幕，重新打量起周圍那些他們之前誤以為肉疙瘩的肉團。程陽淡淡說道：“還以為這海獸的胃袋裡長了什麼肉瘤呢，原來全是這玩意吸在上麵造成的。”炎熠則低頭看向腳下，“搞不好我們腳下這個巨大的肉團也是那種生物。”當下忽然又是一愣，“我想到辦法出去了。”兩人利用海獸再次進食的機會，抓到了四隻小肉球，將它們綁在腳上，然後直接踩在胃壁上，通過它們的吸附力向頂端的出口走去。兩人走出胃袋，就來到了一個十分寬闊的像管道一樣的地方。“這裡可能是食道。”炎熠猜測說，摸了摸周圍的壁麵，柔軟的肉層下包著堅硬的骨骼。兩人依舊綁著肉球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食道中，發現食道邊上還連接著很多狹長的通道，不知通向何處。忽然食道震動起來，就如同剛剛胃袋的震動一樣，“難道它又進食了？”程陽喊道，就見前方再一次出現大批的海水和魚蝦。程陽一不小心就被海水掀翻倒在地上，腳邊的肉球也因為摔倒而沒有再吸附在食壁上。程陽的身子被海水衝得打轉，眼看就要滑入一旁狹長的通道，炎熠趕到通道口，一把手拉住了程陽。“彆鬆手，等海水過了就好了。”炎熠支撐著抓緊程陽。可是這次進入的海水似乎格外的多，一直衝刷著食管。炎熠覺得快堅持不住，忽然自己腳邊的肉球也被海水衝開，兩人同時滑落進一旁的通道裡。兩人在狹窄的通道裡一直向下，炎熠心裡有些著急，就猛地站了起來，用雙手緊緊撐在壁頂上，想增加摩擦力來減緩他下降的速度，同時雙腳也微曲著儘量保持身體的平衡。他感受到腳邊的肉球在一點點地屈伸，想必是有海水衝擊的壁邊太滑，它無法吸附。炎熠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向前滑行著，忽然眼前的程陽往下一降，落到了通道外，應該是已經滑到了儘頭。炎熠差點也掉落了下去，好在通道口的邊緣有一層向內翻的凸起，炎熠正好手腳抵在了上麵。“程陽，你還好嗎？”炎熠對著下方大喊。“我還活著，不過不太好。”程陽應答著。“怎麼，受傷了？”炎熠問道。“倒也不是，不過我好像掉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上了。手電還在麼？你打開看看。”“好，你等等。”炎熠應答著，就伸出一隻手攀住邊緣，另一隻手向通道口的周圍摸了摸，這與之相連接的地方仿佛是海獸的另一個器官，壁上滿是柔軟的肉質。炎熠當下抬起一隻腳，垂直踩踏在肉壁上，綁在腳上的肉球很快就粘了在上麵，炎熠將另一隻腳也邁了進來，整個人離開了通道。炎熠掏出手電打開，打量起周圍，頂上和四周都是光滑的粉色肉壁，除了偶爾幾個黑漆漆的通道口嵌在上麵，彆無他物。炎熠對著其他通道口裡看了看，裡麵狹長而又濕滑，就跟他和程陽滑下來的那根一樣，隻是不知道這些又通向哪裡。“大哥，你彆往上看，這兒，我在這兒！”程陽看炎熠光抬頭去看彆的地方，不免有些著急。炎熠低下頭，見程陽倒在一張上麵布滿圓洞的紅色盤子上。炎熠一皺眉，“這是什麼東西？”“我哪知道啊，看著就怪惡心的，彆說還躺上麵了。我現在被它粘得動都動不了。”程陽哭喪著臉，試著挪動一下身子，帶起了一片透明的黏液。“粘？”炎熠也是一陣好奇，就從肉壁的頂端向下走去，在靠近程陽的地方停下，蹲下身子，仔細地端詳起程陽身下的東西來。“這玩意上有一個個的洞，是不是蜘蛛網啊？”程陽因為頭也被粘住了，所以看不到網的全貌，胡亂猜測說。炎熠搖搖頭，“看著不像。”圓盤呈紅色，上麵的洞分布不均，且大小不一，就像一條絲襪上隨意剪了幾個洞，然後再把它強行撐開那般。除了粘住程陽的那層，下麵還有好幾層，隻是顏色逐步遞減，到最下麵的那層時，顏色已經接近白色。另外，炎熠透過大洞，看到最下麵的那層與海水相連。炎熠停頓了下，說道：“這不是蛛網，不過它有好幾層，最下層還與海水連著。”程陽一聽，皺著眉頭說：“不對啊，我們不是在海獸的肚子裡麼，怎麼還會有器官和海水相連？”然後自己又是一愣，“難道這是海獸的肛門，而我正躺在一堆排泄物上麵？”炎熠一陣捂臉，大叫道：“大哥，麻煩用點腦子，我們剛才鑽進了食道，再經由食道上狹長的管子掉到這裡，你有見過什麼動物直接吃了東西就排泄掉的麼？不要吸收和消化麼？”程陽一滯，喃喃地笑道：“說的也是噢。”炎熠沒好氣地把頭彆向一邊，忽然看到盤的一個角上有一些凸起，當下就準備將身子往旁邊挪一挪，好看得清楚一些。可惜炎熠身邊正好有個管道口礙著路，炎熠索性走到管道口正下方，重新蹲下身子，端詳起來。那凸起其實是一個類似梳子一樣的東西，另外，這一看也讓炎熠發現，原來整張盤子的黏液中都被這種梳子樣的東西填滿了。這“梳子”後麵有一根長柄，長柄順著網的形狀生長，上麵插滿了一根根梳齒般的長條。“這是……”炎熠實在想不出什麼器官會是這個樣子，當下站起身，更加靠近些，半截身子已經探到了盤子的上麵。忽然，炎熠臉上拂來一陣涼爽的風，格外清新怡人。炎熠深吸了一口氣，也說不出為什麼，這口空氣讓他覺得十分舒服，神清氣爽，就連精神都抖擻了數倍。“哪來這麼清新的空氣？”炎熠感慨道。“大哥，你看出什麼門道了嗎？如果沒有，能不能先拉我上去？”程陽看著炎熠一副把他晾在一邊的架勢，不禁不耐煩地提醒道。炎熠一愣，笑笑，“也是，萬一這黏液有腐蝕性就糟了。”說著就把外套脫了下來。比對了下距離，又把裡麵的襯衣脫下，兩者的袖口綁在一起。“接好了。”炎熠一喊，對著程陽把衣服丟過去。程陽一抓，緊緊拽在手上。炎熠試著用了用力，程陽的身子挪動了一點，還好，沒有想象中那麼難拉，也許這黏液一定程度上還起到了潤滑的作用。但此時程陽卻喊了起來：“啊，我的背好癢啊，有什麼東西在撓我。”由於之前和阿索的戰鬥中，程陽把外衣給脫了，光著膀子，所以現在也是直接皮肉粘在網上。炎熠直接無視程陽的喊叫，手上動作不停，邊說道：“這上麵的黏液裡有大量像梳子一般的物質，你的背應該是磨到了那些齒狀物，所以才會發癢。忍耐一下吧，上來了就好了。”炎熠拉著程陽一頓一走地往肉壁上靠攏，程陽有些無聊地看向上方。肉壁的四周嵌著很多通道，程陽隨意一瞥，看向其中一個通道，就是炎熠頭頂上那個通道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頭正了正，往裡一看，在通道拐角的地方，有一片白白的東西，剛想仔細辨認一下，程陽的身子就被炎熠拉得更近而看不見洞裡的情況。“眼花麼？”程陽思索道。程陽離肉壁隻剩一點點距離，忽然他注意到之前看過的通道口處出現好些像蟲子樣的複足，接著就是外形像樹葉、極為扁平的白色身子。“炎、炎熠，你頭上有蟲子！”程陽大喊。“什麼！”炎熠一愣，一抬頭就看見數十隻巴掌大的白色蟲子正倒掛在通道口上，離自己不足半米遠。炎熠一愣，手上猛地一使勁，把程陽拉到身邊，再一拔，把他從黏液中拉起。程陽順勢躍起踩在肉壁上，腳上的肉球往上一粘，程陽便站在了上麵。“總算出來了！”程陽發出一聲感慨。“有屁話等下再說，快往前走，蟲子要掉下來了。”炎熠打斷程陽的話，將自己的衣服卷好，推著程陽向前走。兩人走到一邊，回頭一看，那些蟲子已經順著通道口爬了出來，但並不在肉壁上停留，而是直接爬到中間的盤上，在表麵那些大小不一的洞邊聚集起來。隻見這些白色的蟲子昂起頭吐出唾液，然後用前肢收集，並推放到盤子上的圓洞中，然後待唾液乾燥後，踩在上麵繼續噴吐唾液向裡層堆放。很快，網上大大小小的洞就被這些白色蟲子的唾液填滿，形成了一層透明的膜。“這些是什麼蟲子？它們現在在乾嘛？築巢？還是產卵？”程陽轉過頭，一股腦的問題問向炎熠。“它們和你腳上的肉球一樣，是這隻海獸身體裡的寄生蟲，至於它們現在在乾什麼，我暫時也不得而知。”炎熠一邊重新把襯衣和外套穿起一邊，淡淡地回答道。兩人繼續看著，忽然洞口的那層膜起了變化，竟向上彎彎拱起，彷佛有一道氣流在下方對著上方吹著。然後就像小孩吹泡泡一樣，膜越鼓越大，最後脫離了圓洞，成了一個透明的泡泡。蟲子看到泡泡形成，一下子蜂擁而上，推著它向肉壁邊靠攏。炎熠和程陽麵麵相覷，看著這摸不清楚狀況的畫麵。蟲子推著泡泡直接攀上了肉壁，在上麵行走，爬到了離兩人距離較遠的對麵停下。隻見它們扭動著身軀往泡泡裡鑽，大概每隻泡泡裡鑽了十幾隻蟲子之後，泡泡就被固定在肉壁上，剩餘未鑽入的蟲子則重新爬回網上的洞口吐著唾液。再然後，那些粘在壁上的泡泡就在一瞬間消失了。程陽揉了揉眼睛，“我沒看錯吧，消失了？”炎熠也皺起了眉頭，“怎麼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了？”他說道，“我們到對麵去看看。”兩人走到泡泡消失的地方，炎熠蹲下身子，發現這處的肉壁和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樣，上麵長滿了像樹枝枝椏的條狀物，縱橫交錯地突起在表麵上。“除了這些根一條一條的，也沒見有什麼特彆啊，那泡泡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說著就伸出一隻手，去按那凸起的肉壁。始料未及的，程陽的手陷了下去，整個手臂都按進了肉壁中，同時，大量粘稠的紅色血液從缺口處湧了出來。程陽嚇得將手一縮，肉壁立馬恢複了原狀，也再沒有血液流出。程陽甩著滿手的紅色血液，有些驚魂未定地說道：“真他媽惡心，這上麵是中空的！”話音剛落，又一批蟲子推著泡泡來到了這邊，炎熠示意程陽收聲，仔細看著蟲子們的動作。泡泡再一次裝滿了蟲子後定在肉壁上，接著就像剛才程陽的手一般陷進肉壁裡，最後整個不見了。“原來這些蟲子也是鑽到裡麵去了。”程陽大叫。炎熠緊鎖著眉頭，沒有說話，將肉壁邊遺留的血液在手上搓了搓，然後站起身重新看著中間的網，“空氣流通，梳齒……”然後就像想到了什麼一樣，眼睛一亮。“我想我知道這是什麼器官了。”炎熠轉過身對程陽說，“這裡是海獸的呼吸交換係統。”“呼吸？肺麼？”程陽也是一愣。“不。”炎熠搖了搖頭，“確切地說，是鰓。”炎熠指了指之前看到的紅色梳齒物，“你看，它一共有好幾層，最下方的一層還與海水相連，一方麵是將海獸產生的二氧化碳排出去，另一方麵是將水中的氧氣提取進來。所以我剛才會吸到一陣讓人很舒服的空氣，因為那是魚鰓提取出來的純氧。“再則，那些蟲子吐唾液吹泡泡，也不是在遊戲，我猜測它們也是在收集氧氣。”“那它們收集了氧氣全鑽進肉壁裡，又是為了什麼？”程陽繼續問道。炎熠笑了笑，“它們應該是要去海獸身體裡其他的器官，這麵肉壁可是一個隱形的通道。”“通道？”程陽有些不明白。炎熠摸了摸那些像樹椏的凸起，“魚鰓提取出了氧氣，這些氧氣必須傳輸到其他器官以供它們正常工作，所以這裡是連接著其他器官的毛細血管網。”“原來如此。”程陽恍然大悟。“這些蟲子應該是鰓裡的寄生蟲，沒辦法呼吸氧氣，就在這裡收集出氧氣泡，再鑽入血管，沿著血液流動去其他器官。”炎熠繼續說。“等下。”程陽忽然打斷炎熠，“這裡既然和外麵的海水相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從這出去？”炎熠一聽卻是遲疑地低下頭，許久才說：“可我還不想走。”“為什麼？”程陽很意外。炎熠歎了口氣，“赫拉已經被海獸吃掉，也就是說，祭祀完成了，我們的任務失敗了，我們很可能要永遠困在這個平行世界裡。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想找到赫拉一起帶出去，也許她還活著，隻因為她是米開的姐姐，我不想米開的付出白費。”提到米開，程陽的眸色也暗了暗，兩人沉默起來，許久，程陽猛地一拍大腿，“男人就該說話算話，既然我們答應了米開救他姐姐，就要努力到最後，反正任務也已經崩了，時間多得是。“我們去找赫拉，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當海獸身體一日遊了。”腳往前一邁，又停了下來，一臉愁容地轉過頭看向炎熠，“請問我們要怎麼去找啊？”炎熠笑了笑，將雙手盤在胸前，看著那些白色蟲子，“這裡不是有現成的老師麼？”兩人在毛細血管網旁候著，很快，又一批蟲子舉著泡泡奔了過來，就在它們準備扭動身體往裡鑽時，兩人眼疾手快地把那些氣泡一拿走，蟲群感到不對勁，轉了一圈沒找到氣泡，又重新回魚鰓上製作。兩人相視笑了下，把各自手中的氣泡彙聚在了一起，來來回回弄了好幾輪，彙集的氣泡也是越來越大，漸漸的，體積足夠容下兩人都有富餘。兩人將氣泡定在毛細血管網上，往裡麵一鑽，再一點點地挪進血管裡。“咕嚕”一聲，氣泡滑進了血管，湍急的血流推著氣泡向裡遊走，兩人在裡麵隻感到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