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恒昌竟然請了祖師爺，玉兒大驚，拉著楚殤便要離開。楚殤甩開玉兒的手示意她一旁呆著，自己還有能力擺平這個所謂的祖師爺。我呆在角落裡不禁為楚殤捏了一把汗，這祖師爺可是門派中最強的存在，吃過的鹽比楚殤吃過的米都多，楚殤這次也太自大了，這不像平時的他啊。“唉！”我輕歎了口氣，我忘了，他確實已經不是平時的他了。隻見“林恒昌”手裡還拿著剛才那把桃木劍，隻是這時的桃木劍卻泛著紫光，手起劍落，就算世界上最堅硬的鑽石也能被一閃而過的紫光碾壓粉碎。楚殤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一臉傲氣地看著“林恒昌”，將渾身鬼氣集於手掌，想要來個“血煞掌”將他一招斃命。隻是他這威力無窮的“血煞掌”打在在“林恒昌”身上就像是毛毛雨，癢都不帶癢一下。我不禁隱隱擔心，此刻的林恒昌已不是先前那個林恒昌了，麵對趕屍派的敵人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我不奢望他們能打個平手，隻要能保住楚殤一條命就夠了。“拿命來。”“林恒昌”口氣輕淡得像是隻說了句“來吃飯”而已，桃木劍將楚殤逼得節節敗退。紫光閃現，楚殤往左一閃，還是晚了一步，衣服瞬間就被燒成了灰燼，露出他精壯的後背，小麥色的皮膚上一塊特彆顯眼的劍傷發出了“滋滋啦啦”的響聲，傷口處立刻化了膿，往外冒著黃白相間的沫液。“嘶……”楚殤倒吸一口冷氣，卻沒有停手的打算，乾脆一把將衣服扯了下來，以人頭為跳板，淩空而起，露出了他一直以來隱藏很深的僵屍爪和獠牙，渾身變為鐵青色，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肌肉變得和鋼鐵般堅硬，這畫麵任是我看到都覺得恐怖。在騰空下落的瞬間，楚殤利用鬼氣幻化出了一條“天罡五雷鞭”，不好——這是要與“林恒昌”同歸於儘啊！你怎麼這麼傻啊，打不過就跑啊，我們約好了等我找到法身後就結婚生孩子的啊，我們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在心裡不斷祈禱著，希望他們都可以安全，口中大喊一聲“不要”，再也顧不上躲藏了，朝著楚殤和林恒昌就飛奔過去，同時飛奔過來的還有玉兒，隻是我們都晚了一步。“哧”，帶著一聲灼傷皮膚的撕裂聲，桃木劍直直插入了從天而降的楚殤的心臟，楚殤手裡還揚著那把未甩出去的“天罡五雷鞭”……看到這一幕，我無力地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玉兒上前一把抱住已經僵硬的楚殤，此刻的楚殤已經恢複了他平時俊郎的模樣，如果不是那緊閉的雙眼和身上的傷口，我會誤以為他隻是睡著了而已。“你為什麼這麼傻啊，阿殤……嗚嗚……”玉兒哭得撕心裂肺，而我卻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原來真的會有欲哭無淚這種狀況。我——已經哭不出來了，那感覺比嚎啕大哭不知要難受多少倍。如果可以，我希望死去的是我，哪怕你活著會和玉兒雙宿雙飛，你們會生兒育女，甚至你最終會忘了我……“還不快滾！”“林恒昌”怒喝一聲。玉兒抬頭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恒昌”，如果眼神能傷人的話，恐怕林恒昌這會兒已經死了不下百次。玉兒深知自己不是對手，隻得下令撤退。“把他給我留下來。”“林恒昌”指著地上的楚殤。“你不要欺人太甚！”玉兒美目怒睜，手裡攥著令牌，似乎隨時都會命令下屬開戰。“如果你帶走他，他最終會變成一攤屍水，放在這裡我最起碼可以保他肉身不化。”這個“林恒昌”竟然還頗有耐心地和玉兒解釋了起來。“嘖嘖，是個好苗子，也許哪天還可以煉成銅屍玩玩……”“林恒昌”雙眼放光地盯著楚殤的屍體，似乎是在欣賞一塊美玉，也似乎忘了是他親手殺了這個他口中的“好苗子”。也許是衡量了事情的利弊，猶豫了一會兒，玉兒終究是放棄了帶走楚殤，看到她艱難地把楚殤放在地上，然後一步一步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趕屍派大院，我突然特彆可憐她，一個執念已經深到骨髓裡的小玉靈，為了愛情不擇手段，甚至放棄了自己的本體，一心想成為另一個人，這樣的愛偉大麼？“如果阿殤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走到大院門口，玉兒回過頭來瞪著“林恒昌”恨恨地說。楚殤已經死了，又何來的三長兩短呢？不過我特彆理解玉兒此時的心情，因為我也不願看到楚殤最後隻是化為一攤屍水，哪怕他最後隻是一具沒有靈智，隻知道服從趕屍人的嗜血銅屍，我也依然愛他……玉兒又看了一眼楚殤，然後輕瞟了我一眼，離開了趕屍派。“咳咳……”玉兒走後林恒昌突然吐了幾口鮮血，我趕忙上前扶住了他。“你沒事吧？”“沒事，請祖師爺上身出現了些反噬而已。你怎麼來了？”林恒看到我後很驚訝，然後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似乎有些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命令手下將楚殤直接抬進了煉屍房。我知道林恒昌一定是覺得無法麵對我，畢竟他是最清楚我和楚殤之間感情的人，可我又有什麼理由責怪他呢？他沒有錯，隻是想要保住趕屍派而已，如果換做彆人，楚殤也許會死得更加難看，林恒昌對他也算是仁至義儘了。我們終究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在趕屍派住了幾天後我就決定離開了。現在我已經是個普通人了，是該回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了，身邊的人除了林恒昌外都死光了，報仇，還有什麼意義嗎？靚兒的情況也不知好轉些沒有，我自知罪孽深重，是該贖罪的時候了。林恒昌並未挽留，也許他也清楚地知道我們都回不到以前了……喬裝打扮一番後我就下了山，一路東躲西藏地回到A市，不敢回家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現身醫院去看靚兒，生怕會被玉無華發現。我像一個被通緝的逃犯一樣把自己窩在租來的房子裡，隻能趁著醫院每天打掃衛生的時候冒充清潔工人去偷偷看一眼靚兒，卻是一句話都不曾對她說過。靚兒，你會怪我麼？怪我因為你受傷後我卻離開了，怪我回來了卻不曾真正的看你一眼……又是一個跟往常一樣的傍晚，我換上清潔工的衣服偷偷去了醫院，當我推開門的那一刹那我呆若木雞，他還是找到我了。“跟我回去。”男人陰沉地開口。“我們出去說吧。”我看了一眼此刻驚慌無比的靚兒，生怕再次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經。“要不要來我家坐會兒？”我向玉無華發出了邀請，還記得以前我就說過，讓他來家裡參觀，卻是一直都沒能實現。玉無華沒有說話，跟著我乘公交車到了我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家。回到家裡後我們相對無言，我知道他在等我開口。我仔細打量了玉無華一眼，短短幾天他就已經瘦得脫了形，難道鈺兒對他來說真的就這麼重要？也對，無父無母，無親戚朋友，從未感受過親情，友情，手足之情，唯一嘗到過的滋味就是愛情了吧，所以才會讓他們這樣欲罷不能。他是，玉兒也是。“要不要參觀一下我的房間？”不待他回答我就先進了房間。從我被人追著叫野孩子到我媽為了替我出氣去對方家臭罵一頓，從我上了寄宿學校後每星期回家我媽都會給我做海鮮大餐，到我上大學時媽媽轉身偷偷哭泣的背影，我絮絮叨叨地對玉無華說著這二十多年裡發生過的點點滴滴。“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我想過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還有，我不是鈺兒。”待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黑了。我起身翻找出一袋已經不知放了多久的方便麵，給自己泡了碗麵。“不可能，你怎麼會不是鈺兒呢，你是鈺兒。”玉無華沒有了那副淡然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失神。“你會餓麼？鈺兒會餓麼？我會餓！”說著，我吃了一大口麵，辛辣滾燙的湯汁嗆得我直咳嗽。“那你說鈺兒在哪，她在哪？你為什麼會有她的胎記，為什麼要不斷尋找她的法身？”玉無華暴跳如雷，果然，他還是那個暴戾的玉君，還是那個傳說中抽了魚仙仙骨的仙帝，他從來就不是鈺兒心中所期望的無華。楚殤已死，我心中早已沒了顧及，向他說出了養鬼道犯下的滔天罪孽。“你要去殺了他們麼？”我輕蔑一笑，他們的世界真的很無趣，除了打就是殺，縱使身居不敗之地又能怎樣，一樣的可憐可憎可恨。“殺了誰？重陽已經死了。玉兒？我又怎能下得了手。殺了她，鈺兒就真的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玉無華苦笑一聲，原來他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隨你，如果你要找鈺兒那麼就去找玉兒，想報仇就殺光養鬼道，我隻是我，我隻是李十三，我們就此彆過，永不再見吧！”喝完最後一口湯，我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對著玉無華做出了一個請他出門的手勢。“你想抽身事外？怎麼可能，既然你騙了我那麼久，那麼就接著騙下去吧，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過瀟灑快樂的生活的，你就是死也得耗死在我身邊。”說著，玉無華一把將我扛在了肩上，轉眼間又到了青靈湖，將我關在了那個古香古色的房間。這家夥是聽不懂人話麼，我不是鈺兒，我不是鈺兒，我不是鈺兒，重要的事情說三遍，聽不懂嗎？我不知道玉無華是以怎樣的心態來麵對我的，我以為他知道真相後會拂袖而去，或者是惱羞成怒直接殺了我，唯獨沒想到他會再次將我帶到青靈湖。我將自己摔在那張檀木大床上，想起了楚殤，想起了子良，想起了我媽，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我已經家破人亡了，想過回以前的普通生活就這麼難嗎？一行淚流下來，打濕了和整個房間格局格格不入的真絲枕頭。我就像是這個格格不入的枕頭，不管在這裡呆了多久，都融不進這裡的生活。這次玉無華是徹底將我囚禁了起來，一向不喜歡熱鬨的他派了好幾個人在青靈湖看著我，如果他要出門就會把我帶在身旁。我這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不對，我上輩子就隻是一條壽命隻有十幾年的小醜魚，能做什麼孽啊，應該說我命怎麼這麼苦啊……每天都悶悶不樂的我迅速消瘦下來，如果不是還有一絲想要親眼看到靚兒好轉的信念，恐怕我早已追隨我媽和楚殤、子良而去了。也許是覺得我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玉無華破天荒地將林恒昌請到了青靈湖，客套幾句之後便獨自離開了，這也是唯一一次他出門沒有帶上我。“你……還好吧？”“還好，你呢？”“我也還好，玉君親自和養鬼道打了招呼，不能再動趕屍派分毫。”“那我就放心了。”嘴上說著放心，可我又怎能放心得下，玉無華從來就不是喜歡多管閒事之人，現在又怎會這麼好心地幫助林恒昌呢？我和林恒昌聊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然後拜托他多替我多去照看一下靚兒後他就離開了。“我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來個分彆前的擁抱吧！”臨走前林恒昌向我伸出了雙手。我納悶，林恒昌向來是最不喜歡煽情的人，怎麼今天竟是說著煽情的話，但我還是上前輕輕抱了他一下。“照顧好自己，等我們來救你！”果然，在我們擁抱的那一瞬間，林恒昌在我耳邊輕聲說。“你也是，照顧好自己，還有大長老。”我並未把林恒昌的話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他說的“我們”是指他和誰，我對離開這裡基本上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就連陰間府君都要仰仗玉無華，除非放我離開，恐怕沒有誰有能力救我出去吧。林恒昌走後我的心情好了許多，即便是永遠不能離開這裡我也要好好活著，畢竟我還有一個一直擔心著我安危的朋友。這一天玉無華很久都沒回來，我並不在意他什麼時候回來，隻是有些奇怪而已。直到淩晨兩點鐘左右我迷迷糊糊的到門口有人說話，接著就是開門的聲音。我一個激靈，鯉魚打滾般從床上坐了起來。“吱”的一聲，門開了，一個黑影躡手躡腳走了過來，我趕忙從枕頭底下抽出一直備著的防身匕首。眼見那身影越來越近，我握緊了手裡的匕首，待那身影來到床邊時我一個起身就朝他刺去。“啪”的一聲，燈亮了。“玉無華？”我無比驚訝地叫出聲，趕緊收了手。他可從未晚上來過我的房間，發生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