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蘅君(1 / 1)

雲起雲落 長亭落雪 2992 字 4天前

青梅本來是幾個丫鬟裡長得最俊的一個,這一趟回來風塵仆仆,卻黑了不少,想來路上受了許多苦。洛雲施讓她先下去梳洗再來回話,青梅雖不情願,也隨青李退下了。探親回來這般形容,叫外人看見還以為她家鄉受了災。青梅不是個做事莽撞的人,此番紕漏正說明事情緊急,而洛雲施偏要用這兩刻鐘洗漱的時間磨一磨她。因為她素來覺得青梅能擔大任,而擔大任者,便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浮躁。青梅再進來時,已換了身衣服,發髻整理得乾乾淨淨,臉上也平靜了許多,“小姐,青梅知錯。”洛雲施自顧自看著書,道:“可找到人?”“找到了,那嬤嬤姓方,年過六十,在府中待了二十多年,九年前侄兒成親,自請離府。如今遭侄兒媳嫌惡,一人獨居草舍。奴婢說小姐有事尋她問話,又給了她侄兒五兩銀子,才答應放人。”洛雲施點頭,知道這不是她形容不整匆匆回來的原因,於是道:“可有事發生?”青梅神情嚴肅,道:“回程路上遇伏,雖然有趙公子相護,方嬤嬤還是被刺了一劍,如今安置在城東一處民宅。”洛雲施道:“可有性命之憂?”“傷在腹部,細心照料應無大礙,隻是方嬤嬤本就體弱,奴婢不敢妄言。”洛雲施垂頭思索片刻,見青梅右手微曲,問道:“你可有受傷?”青梅搖頭:“一點破皮,小姐不必擔心。”自然不會是破皮,洛雲施吩咐青雲替她撩起衣袖,才見手臂上纏了許多白布,隱隱現著血跡。“小姐,青梅真的沒事,已讓趙公子找的大夫包紮過了。”大抵是方才換洗崩開了傷口,洛雲施想了想,道:“你們是如何找到人的。”青梅道:“綏陽有幾百戶人家,又較為分散,找起人來極慢。趙公子便拿著總督的令牌,讓縣丞協同,先找出登記有老婦的人家,共有一百三十餘家,再一一探訪。”綏陽是京城附地,能在那裡做縣丞,自然也與京城官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總督令牌雖好用,卻必然驚動他人。“可知綏陽縣丞叫什麼,師從何人。”青梅想了想,道:“隻知道姓張,旁的不清楚,小姐可是懷疑……”洛雲施道:“也不一定,畢竟總督令牌出現在京郊縣衙,能驚動不少人。”“小姐……”“你不必自責,人沒事就好。”洛雲施吩咐青雲取來男裝,她與青梅各自換上。青雲道:“小姐,我不換麼?”素來都是洛雲施扮公子,青雲扮小廝,如今卻隻讓青梅換上。洛雲施道:“你留在府裡,護好我這院子的丫頭。”雲儀曾來鬨過一場,打罰了碎月閣裡的幾個丫頭,洛雲施當時在寧姨娘處,趕回來時青李青杏個個鼻青臉腫,那碧月正在耀武揚威,洛雲施便讓青雲一巴掌打得她摔出院子,起身時吐出幾顆血淋淋的牙來,嚇得雲儀哭著離開,聽說後來碧月得了夢魘。而此事由雲儀而起,大夫人也隻得不了了之。青雲點頭,就差擼起袖子表示來一個打一個,洛雲施隻好再囑咐一句不要闖禍。於是青梅著了青雲的裝束,跟著洛雲施出府,門房習以為常,也以為跟著的是青雲,笑吟吟地便提了馬出來。自洛鴻業去過碎月閣後,洛雲施在府裡地位提高很大一步。可惜青梅並不會騎馬,二人便一起牽著,拐了幾條街拴好,再往城東而去。近日來大夫人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還是一如既往恨透了她而已。若暗殺是秦家所為,如今方嬤嬤未死,必不會罷休。洛雲施這趟前去,無疑引狼入室。即便一時護她安全,日後也難保證,趙青功夫不弱,那對方的殺手也必然不能輕視。洛雲施想了想,要是找個護衛的話,沒有人比段珩做得更好了。何況他不過掛了個七品典儀的虛名,整日無所事事。主意打定,洛雲施一身輕鬆地走街竄巷,快到城東時,忽然從天上落來一隻花盆,直直砸向洛雲施的頭頂。“小心——”洛雲施聞得風聲正欲躲開,那花盆卻忽而偏折,落在一旁小販的貨架上,登時砸得七碎八裂。路人一聲驚呼,小販怒氣衝衝抬頭向樓上大罵:“哪個不長眼的亂丟東西,砸了你爺爺的貨……”臨街是個不大不小的酒樓,雖不如臨風閣之流,門麵裝飾也還算華貴,因此小販不過罵幾口出出氣,也就自己收拾起來。洛雲施看了看那灑了一地的花盆,一枝蘭花被人踩過,磨成些綠色的汁液塗在泥裡。再抬頭,便見樓上一個眉宇與秦家姐妹有些相似的男子正看向自己,帶著一抹陰冷的笑。洛雲施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雲儀大舅家的表兄秦淮平,那個大夫人曾經為她謀劃的夫婿。對方許是想嚇嚇她,大概正在樓上吃酒,卻見洛雲施神清氣爽地從街頭走過,認出她就是那在遊園會上讓雲儀表妹當眾出醜的女人,心頭一時不忿,就掀了隻花盆下來。洛雲施覺得無趣,連回應他挑釁和警告的眼神都不曾,就與青梅走開。秦淮平一怔,方才花盆忽然偏開,此時又覺出對方深深的輕視,眉頭便皺到了一起。“小姐,那人分明是故意的,您就這樣放過他?”青梅在後牽著馬,一邊問道。洛雲施道:“又沒砸到,多費口舌做什麼。”青梅點頭,不再多話。兩人未行多遠,便見處賣麵具的貨架前站著一個年輕公子,正漫不經心挑選著麵具把玩。那公子一身黑衫,身材修長,麵容白皙光潔,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一絲清冷,烏黑深邃的眸子浸染了迷人光澤,斜飛的劍眉,高挺的鼻梁,加之完美的唇型,微微翹起的嘴角,全身無一處不散發出高貴與優雅。雖把玩著麵具,洛雲施卻能感覺出,他在看自己。“小姐……”洛雲施擺手,自己走上前去。然,這個渾身散發出高貴與優雅的公子卻在此刻放下麵具,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微妙喜悅、少許無奈而略微自得,混雜成不可言喻的笑容。“想要對你英雄救美,真是不易。”當真麵容似玉,即便打趣也能如春風和煦。洛雲施道:“原來暮公子想做的不是夜探香閨的采花賊,而是救人水火的大英雄。”午後日光正好,這便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樣,仿佛早已相識。暮風抬眉,玩味地轉了轉手間的扳指,道:“你不與他計較,可是為了快些見我?”洛雲施道:“我是為了快些趕路。”暮風一笑,沉吟片刻,道:“你近日可好?”洛雲施道:“嗯。”暮風便不再說話了,兩人各自沉默,許是兩個年輕公子相對無言有些奇怪,來往路人都看了過來。洛雲施道:“你呢?”暮風勾了勾唇,回道:“我很好,隻是近日有些事要做,便顧不得你——”洛雲施抬頭,道:“你不是已替我擋開了花盆麼。”暮風一怔,繼而笑道:“也是,你喜歡,什麼都好。”洛雲施再次沉默,恍然覺得自己耳根微微發熱,便垂下了頭。暮風望著她,青衫男裝束起一抹細腰,頭上青冠襯得她膚若凝脂,美勝星華。他無意識摩挲著自己的扳指,隻等她再抬起頭來。“我還有事,先走了。”“嗯。”洛雲施轉身,聽身後暮風又道,“雲施——你願尋得自己的岸麼。”洛雲施停駐片刻,沒有回答,與青梅離去。幾個月前,傅含玉還是她的岸。多麼可笑,人心難測,她看不透自己,也不想再尋了。感覺那道目光一直跟隨自己,洛雲施走得極快,青梅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很快便到了藏人的東街石頭巷。趙青還在這裡,抬眼看到跟著仆婦進來一身男裝的洛雲施,雙眼再次迸發出奇妙的光華,“洛大小姐——”洛雲施被迎麵而來的熱情熏得腳下一頓,終於明白,蕭子邢口中那個對她有著無限仰慕的趙青從何而來。蕭子邢曾言,一次趙青從夢中笑醒,問他夢見了什麼,這位提督少爺神神秘秘高興許久,才說出真相:他夢見一身紅衣的洛雲施如傳言般穿著男裝與他比武,他故意賣個破綻,那細腰公子便墜進了他懷裡……場麵如何香豔洛雲施不敢去想,隻是聽完打了個寒顫,便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蕭子邢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也自顧自換了話題,說趙青同他去城郊護城河摸魚,被出遊的大皇子和四皇子看見,向他爹娘告了狀,回去被罰跪柴房等等。雖然洛雲施並不相信封寰宇會向延順侯同嘉南郡主,狀告蕭子邢摸魚之事,還是同情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表示皇族幾個確實過分……“小姐,這就是方嬤嬤。”洛雲施回神,避開趙青發亮的雙眼和故作鎮定的五官,向他點頭示意,隨著青梅走到床邊,便看到一個滿頭白發有些淩亂,眉眼皺紋顯得極為蒼老的婦人半坐在床頭,雙目微微眯著,似用儘了全力想看清來人。青梅小聲道:“方嬤嬤有眼疾,可能看不清小姐您的模樣。”洛雲施表示無妨,取了隻枕頭靠到方嬤嬤身後,自己坐在一旁,才開口道:“嬤嬤,可記得雲施?”方嬤嬤眼睛睜得很大,似有些惶恐,仔細尋思著未果,洛雲施便等著。良久,才聽她帶著疑問和不安的語氣緩緩道:“雲施,雲施是誰——青梅丫頭,你不是說帶我找元娘麼——”洛雲施莫名一怔,看著方嬤嬤胡亂伸向青梅探尋的手。依照之前所說,方嬤嬤九年前離府時,洛雲施不過六歲,且洛府仆婦眾多,故而對她並沒有多少記憶。而這樣一個極其普通的廚房嬤嬤,如何會心心念念著她的小名,如何敢直呼其名。青梅欲言,被洛雲施伸手止住,自己試探道:“元娘是誰?”方嬤嬤遲疑片刻,道:“不是元娘,我不同你講……”雖已蒼老孱弱至此,又神誌不甚清明,卻還有防備之心,不愧為在洛府平安了20多年的老嬤嬤。洛雲施越發不解的是,這樣一個人,為何會在洛府時,冒著得罪主母的危險,傳出二叔喜愛她而厭惡雲儀母女,甚至秦家與二叔之死有關的話來。“嬤嬤,我就是元娘。”方嬤嬤聞言,扭頭仔細打量著洛雲施,於是因為年老,又受了傷,眼角濁物堆積,就這樣用力地看著她。片刻,果斷道:“你才不是元娘,元娘才6歲——”一邊用手比劃著,“就這麼高——”洛雲施心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心酸來,方嬤嬤離府9年多,隻記得她那時的模樣,一晃就過去了多少歲月。“嬤嬤,”思量片刻,她握住方嬤嬤枯枝一樣的手,“元娘在府裡,她讓我問嬤嬤一聲,二叔他,什麼時候回來。”或許是受了行刺的驚嚇,方嬤嬤明顯已經神誌不清,故而洛雲施采取了最直接能將話題轉入的方法。方嬤嬤聞得“二叔”兩字,神情一頓,再次認真地看向洛雲施,反手緊緊抓住她,大聲道:“元娘還記掛著二爺啊——元娘還記掛著二爺啊——”洛雲施被她忽然而來的激動嚇了一跳,青梅忙上前將方嬤嬤的手取開,才發現洛雲施的手已經捏出幾道紅痕。趙青拉起洛雲施,示意青梅安撫著方嬤嬤,轉身像洛雲施道:“方嬤嬤自遇伏後便瘋瘋癲癲,你小心些。”洛雲施表示無妨,看了一眼拽住青梅領角念念叨叨的方嬤嬤,道:“遇刺之前她可有說什麼。”趙青想了想,道:“無非問我們,洛府如何了,還問過你可好。但從遇伏受傷後,這一路來就神神叨叨什麼都說不清楚了。”洛雲施思量片刻,讓青梅退下,自己再次坐到床邊,淡然看著念念叨叨的方嬤嬤,緩緩道:“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同嬤嬤講。”“小姐——”青梅不放心,被趙青拉住,“走吧。”二人方開門而出。洛雲施隻微微偏頭看著方嬤嬤,良久不言不語,對方明顯有了些遲疑。關門聲落地,房中有片刻的安靜。“嬤嬤。”她拔出玉簪,將頭上頂冠取下,綢緞般的發絲便如瀑布傾瀉下來,悉心掩映著姣美的臉。她披發的模樣倒映在方嬤嬤渾濁的眼眸中,便清楚地見到對方一怔,繼而喃喃自語道:“你……”洛雲施道:“我便是元娘。嬤嬤離府時應當記得,元娘在祖父壽辰那日,拜了前朝武狀元段珩為師。”方嬤嬤不語,一邊自顧自地念念叨叨。洛雲施繼續道:“元娘從那時起,出門便常梳男裝,方才嬤嬤看著我的模樣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是因為我那二叔便時常這樣打扮。”方嬤嬤第一眼看清洛雲施時,雖儘力用惶恐做掩飾,然而洛雲施還是捕捉到了她前一刻一閃而逝的驚訝、欣喜,及隨後湧出的哀傷。洛雲施想,她必然憶起了什麼。而一個因驚嚇神誌不清的人是不會去掩飾情緒的,所以,那麼之前展現給趙青他們的一切,極大可能便是裝瘋賣傻。至於她為何要這麼做,要麼是對自己一行人不信任,要麼是迷惑想取她性命的人以求自保,要麼便是行刺之事刺激了她一些隱秘的想法,而那些事情,必然與二叔之死的真相有關。方嬤嬤不語,垂下的雙眼一片陰沉,不知在想什麼。洛雲施用發簪將頭發重新束好,悠悠道:“嬤嬤放心,元娘自有辦法保您性命無虞,嬤嬤您隻需告訴元娘,當年與二叔有關的人和事,還有您為何說,我二叔之死與秦家有關。”方嬤嬤沉吟片刻,終於輕輕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看向洛雲施,帶著些無奈道:“大小姐,這麼多年,您受苦了吧。”洛雲施道:“不知嬤嬤指的苦,從何而來。”方嬤嬤道:“奴婢離開得早,悔不該當初一時不忿嚼大夫人的舌根,讓大小姐如今誤會。”聽方嬤嬤言辭語氣,倒真不似個燒火的仆婦。然而這話,便是說以往之事儘是閒話,洛鴻彥之死與秦家並無關聯。洛雲施不動聲色,道:“不知嬤嬤當初為何不忿,可是大夫人做了什麼錯事。”方嬤嬤歎了口氣,似乎有些自責,邊回憶著道:“我本是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後來派給二爺,進了蘅汀院做一等大丫鬟。我是看著二爺長大的——”她捏住洛雲施的手,繼續道,“二爺從小對人和善,又絕頂聰明,院裡丫鬟小廝都極尊敬喜歡他。你六歲那年五月初七,是二爺的第四個忌日,大夫人不但克扣祠堂的銀兩果點,還不許下人私下祭拜,我看不過,就說了些氣話。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大小姐還會追究起來。”一番話娓娓道來似說得有根有據且十分合理,克扣過世小叔的銀兩,也像是秦榴月能做出的事。洛雲施道:“看來方嬤嬤也是性情中人,隻是元娘有一事不明,當初二叔的蘅汀院丫鬟小廝沒有二十也有十個,如何到頭來隻有做了燒火仆婦的嬤嬤您,來替二叔不平呢。”嫡次子早夭,院中仆人或放出府,或分如其他院中,洛府當初也是一品官員府邸,留住仆人不難,因此這十多人不可能隻留下方嬤嬤一個。而從一等大丫鬟淪為四等仆婦,當時老夫人尚且在世,又為何不管?方嬤嬤沉默片刻,道:“二爺遇刺身亡後,老夫人傷心過度臥床不起,蘅汀院裡仆人就都被大夫人遣散的遣散,收用的收用了。那幾個留下的也簽了死契,自然不敢造事生非。”洛雲施道:“而嬤嬤因為曾是祖母的人,不想走大夫人不能驅趕,又拿不到您的賣身契,便將您安排在廚房,做了個燒火的仆婦。”方嬤嬤點頭,表示洛雲施猜得不錯。洛雲施一笑,站起身慢慢踱開幾步,背對著方嬤嬤,緩緩道:“但二叔於大夫人而言不過是個年輕後輩,祖父又無爵位能引起兄弟爭奪,大夫人與他有何仇恨,要這樣對待他院子裡的人。即便祖父不管後宅之事,祖母又臥床不起,大夫人這樣做,也不怕落人話柄、遭人詬病麼。難道就因為,如您所說,二叔厭惡她們母女麼?”背後的方嬤嬤再次沉默,大夫人雖心胸狹隘、手段狠毒,卻對場上麵子功夫做得極好。再不喜洛鴻彥,對方人已死,也不會在這個當口苛待蘅汀院的下人。洛雲施轉身,嘴角微微上揚,“所以元娘想,必然是蘅汀院中的下人有問題,對麼方嬤嬤?”“不是——”方嬤嬤當即反對道,繼而意識到了什麼,沉寂下來,似乎做好洛雲施無論再如何激她,都不答話的準備。洛雲施仿佛預料到對方會有此反應,不緊不慢道:“雖不知嬤嬤那時的話是否為一時氣憤,但元娘當初年幼,無法替二叔申冤報仇,而如今情況已然不同。嬤嬤明明是有話要對元娘講的,為何又故意隱瞞呢。”方嬤嬤低著頭,似鐵了心一言不發。洛雲施一笑,“可惜二叔去得早,元娘連他的模樣都記不得。”方嬤嬤褶皺遍布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抬眼道:“大小姐,二爺若知你有心為他報仇,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洛雲施倒了茶水給方嬤嬤,重新坐在床邊,淡淡笑道:“元娘早不是以往的元娘,嬤嬤有話儘管直說。”“好,”方嬤嬤捏著茶杯,心思安定下來,“奴婢看到大小姐時,並不是想起二爺,而是想起另外一個人。”“誰。”“她叫蘅君,是二爺心愛之人。”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