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和身體裡的怪物見麵，自己既沒有尖叫，也沒有害怕，反而有點親切。這點和金熒之前想象的不同。那個自稱女娃的女人更是一點沒有陌生的感覺，上來就牽住了金熒的手：“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我的命，但需要你的配合。”“你就是……在我身體裡的那個人？”金熒隱隱知道事態緊急，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個無關的問題。“你倒是不著急。”那女娃被金熒的問題逗笑了，但很快又歎氣起來，“也罷，我在你身體裡不明不白地住了這麼久，從來沒有和你打過招呼，是應該跟你好好解釋一下。”說著，她牽起金熒的手，在一棵憑空出現的大樹下席地而坐，慢慢把從過去到現在的故事一一道來。“所以，你是千年之前的人？”金熒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人……應該已經算不上了吧，你看我現在這幅樣子。”“你現在的樣子也很好啊，還是很美。”女娃被金熒這麼誇獎，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來。“我們之前沒有機會見麵，不然我們一定會成為好姐妹。”“對哦，”金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為什麼我們之前沒有見過麵呢？”“人和怪物之間，總會有些隔膜吧。”女娃撇撇嘴，“我住在你的身體裡，但隻有你失去意識的時候我才會出現，平常我都被關在一個像是監獄的地方。我今天發現身邊的柵欄變得透明了，這才試著出來，沒想到竟然見到了你。”“這是因為……我……快死了麼？”“這……”這個問題讓女娃覺得很為難，“……我猜……”“一定是這樣的，所以我的身體無法控製住你，把你放了出來。”金熒平靜地說。“對不起，我並不想這樣子……”“沒事，這也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吧。”金熒搖搖頭，“我聽秦濤說了，你也是被逼的。”“之前的事情確實我沒有選擇，但是今天，我終於想到一個辦法。你湊過來，我說與你聽，說不定這辦法能救你我的命。”“噢？”金熒好奇地湊了過去。又一夜過去了。秦濤看看已經空了的輸液管，替金熒拔掉了針頭。他拔針的手又輕又穩，完全沒有流血。秦濤抬起手，在金熒床頭貼著的日曆上，又劃去了一天。他皺了皺眉頭，用手搓了搓已經泛起青色胡茬的下巴，看了看依然昏睡的金熒，氣惱地一拳打在了床頭板上。“這麼重……多疼啊！”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拉著他的手腕，引導著他的手貼在了一張冰涼的臉上。金熒那雙因為消瘦而顯得碩大的眼睛，正看著他微笑。“你醒了！”秦濤連忙抓緊了金熒的手：“餓不餓？渴不渴？有沒有哪裡難受？”“你看你。”金熒示意秦濤扶自己起來，嬌嗔地說：“我隻是睡了一覺，又不是受了什麼大不了的傷。”“你還說沒有什麼大不了！你都幾天……”“先不說這個。”金熒把手指輕輕放在了秦濤嘴唇上，“現在，請你幫我再辦件事。”“我已經把你的日記拿回來了。”“嗯，那個稍後再說，現在這件事最要緊。”“你說。”“去幫我，找到蚩尤。”“你是怎麼……知道蚩尤的事情的！”秦濤大驚失色。“相信我，”金熒卻並不回答，“想要救我，就去把蚩尤找來。”這要求看似不過分，卻徹底難住了秦濤。上一次，他是靠跟蹤武峯才找到了蚩尤，這一次自己已經給武峯澆了龍血，蚩尤自然不會那麼沒趣再去招惹他。那麼，這蚩尤又該去那裡找呢？他嘴上答應著，心裡卻一點底氣都沒有。他哄著金熒吃了一點飯菜，便打了電話給武峯，這武峯也不含糊，放下電話半小時不到就來了咖啡館，張羅著秦濤把金熒抱進車裡。“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兒？可彆耍花樣。”秦濤安置好金熒，自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我的大爺，你可彆逗我了，我在你麵前還有什麼花招可耍！”武峯撇撇嘴，“你們這個事兒實在是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不瞞你說，我其實也想找那個蘇逸，既然你想找蚩尤，我想你找到他的話，蘇逸也不難找了吧。”秦濤點點頭，說的有理。畢竟到了現在這步田地，也沒什麼好疑他的了。三個人一路無話，很快到了地方。武峯看秦濤扶著金熒，自己覺得有點無趣，便做出主人的姿態介紹說：“這裡可是個好地方。”“為什麼說是個好地方？”“這裡有生有死，有古有今。”“聽你這麼說話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洪飛手上捏著一串珠子，笑嗬嗬地迎了出來。“你怎麼破天荒的出來了？”“我有預感，覺得今天來的人不一般。”洪飛還是嘻嘻笑著，但看著秦濤和金熒的神色已經有些緊張。“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案子裡的那兩個奇人。”“所以這個女人就是隻鳥……”武峯點點頭，又瞥了秦濤一眼，洪飛立刻心領神會地收了聲，把三個人請進了屋裡。四人坐定，還是武峯先開了口：“我們今天來，是想請問你，知不知道什麼，有關於蚩尤的事情？”武峯看洪飛一臉沒反應過來的樣子，趕緊又補充了一句：“蚩尤，就是上次把我綁走的那個怪人。”“噢！噢！是是，我想起來了！”洪飛猛地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我怎麼會知道那個蚩尤的事情呢，你知道我……我最膽小了……”洪飛緊緊抓著脖子裡的那三個小紅包，嘴上卻還是一派輕鬆。“你脖子上，是什麼？”秦濤突然發了問。“護身符，各種護身符……我這一行陰氣重……誒！你乾什麼啊你！”秦濤身影一閃，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行動的，他就已經把洪飛的三個護身符捏在了手裡。洪飛往前一撲想要搶，秦濤輕輕鬆鬆就躲開了，拿著那三個護身符就往手裡倒。隻見一些龍鱗、龍角碎片和以及一些不明粉末儘數灑在了秦濤手裡，洪飛整個人像是被人點了穴一樣，愣在了那裡。武峯感覺自己的聲音發了纏：“洪飛……這是……你的護身符？”“說！你這些龍鱗、龍角哪兒來的？還有這些粉末是什麼！”“你認得龍鱗龍角，說明你和那家夥是來自於一個地方的。”洪飛見搶回護身符無望，破罐子破摔一樣，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來，臉上帶著滿不在乎的笑容。“你，你，還有你，”洪飛手指指著對麵的三個人，語氣裡早已沒有了以前的平和，變得尖刻了起來，“你們不就想知道，我手裡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麼？很簡單啊，蚩尤啊！就是你們叫做蚩尤的那個怪物送給我的啊！洪飛一把扯掉了蓋在牆上的塑料布，那張來自於獵族的地圖露了出來，上麵“侯毅”“鄒欣欣”的名字讓秦濤渾身猶如被針刺了一樣。“我跟你說過，這東西是十年前來到我家的。”洪飛的眼睛如同喝醉了酒一樣，紅彤彤的，“可我沒有告訴你的是，有個人，應該是有個怪物，十年前的時候，也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我家。”“是……蚩尤？”“沒錯，就是他。”洪飛繼續瞪著嚇人的眼睛，“你難道忘了，我爸媽在十年前突然一同暴斃，我自己也大病了一場，很久沒有來單位？”“難道……”“對！就是！就是這幾個不速之客闖了進來，連累了我們一家！可這事情我能找誰說理去？誰又會信我？”“可你也不能和蚩尤攪到一起去啊，他可不是什麼好人……”“那你說這兩個是好人了？”洪飛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眼睛裡的銳氣依然不減，“好人會平白無故闖進我們家裡？會害得我父母雙亡？會狼狽逃竄？要不是蚩尤幫我，我可能早就被那兩個人殺了滅口。”“他們不是那樣的人。”秦濤突然說話了。“我看你年紀挺輕，怎麼也認識那兩個人？他們來我家的時候，你怕還是娃娃吧！”“娃娃不娃娃的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洪飛，你不能和蚩尤這種人扯到一起啊！”“扯到一起又怎麼樣？我不光和他扯到一起，我還幫他找苗子呢？”“苗子？難道羽人的事情你也參與了！”“何止是參與。”洪飛的臉上突然流露出狂喜的神色，他指著金熒說：“就是我，勸說蚩尤選她做的羽種！”“為什麼……為什麼……”一直沒有出聲的金熒，強撐著身體恨恨地說。“因為蚩尤說，羽人需要石子，其間必然會殺人取石，羽種最好沒有親人朋友，不然這些親人朋友就是第一批石子的來源，死這麼多人，一定會引起大亂。”“所以我還是殺人了……我還是殺人了……”金熒喃喃地說。“你不用覺得心慌，對於蚩尤他們那個世界的人來說，我們這個世界的人，還處於蒙昧無知的狀態，不然他們怎麼能隨便擅闖？所以我們這個世界裡，死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又有什麼要緊？不信的話，你問問你身邊那個獵族的小哥，看看他會怎麼說？”“我不是這麼想的，金熒，我真麼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秦濤趕緊緊緊握住了金熒的手，連聲說。“他想睡你，自然這麼說。不過你這個獵族小哥的品味也真夠特彆，據我所知，這獵族裡應該不缺熱辣性感的美人，怎麼你就喜歡這個瘦得像鬼一樣的羽種！”“你閉嘴！”秦濤猛地甩出一把匕首，匕首從洪飛的臉邊飛過，直愣愣地插進磚縫之中，發出“嗡嗡”的聲音。“你想讓我閉嘴，也行，那你們就彆想知道蚩尤的去處了。”“好好，你的事兒我們之後再說，你先說說蚩尤在哪兒？”“等你們找到他你們可彆後悔。”“我需要找到他，金熒快沒命了！”“身為羽種，能為羽人獻出生命，那是光榮……”“蚩尤在哪兒！”洪飛衝秦濤揮揮手，秦濤愣了幾秒鐘才明白過來，他這是要自己把小錦囊裡的東西還給他。洪飛把那些粉末聚攏起來，小心翼翼地送進一個香爐裡，粉末在香爐火焰的燃燒下，迅速升騰起巨大的煙霧，把整個房間塞了個密不透風。秦濤一手攬著金熒，一手迅速從鞋裡抽出了另一把備用的匕首，緊張地盯著煙霧深處。武峯一邊大聲咳嗽一邊說：“洪飛，你小子不要玩花樣啊，我們已經說好的！”“洪飛是個好孩子，他從來不玩花樣。”煙霧深處傳來一個低啞的嗓音，蚩尤出現在煙霧裡，洪飛的上衣還裹在他的身上，蹦得緊繃繃的。“這是洪飛的衣服！洪飛呢？你把洪飛怎麼了？”武峯大聲喊著，捏緊著拳頭卻沒有勇氣衝上去。蚩尤扯掉了洪飛礙手礙腳的上衣，熟門熟路地從洪飛櫃子裡翻出那件他常穿的兜帽鬥篷，把自己裹了起來。“洪飛呢？洪飛人呢？！”武峯還在大喊著，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已經失去了邏輯思考的能力。秦濤輕輕拉了武峯一下，暗示他不要做聲。“你怎麼還不明白。”他壓低聲音在武峯耳邊說，“蚩尤就是洪飛，洪飛是蚩尤的羽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