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平穩地駛入一條隱秘的街道,艾曉蕾看到“捌號餐廳”的大招牌。她好久沒有來這裡吃飯了。誰知道,下了車之後,才知道今天關門。門口的白板上明確寫著原因:因大廚失戀,出去散心,所以暫時不營業。大太陽下,一旁的大槐樹落下陰涼,和點點光斑。三個人麵麵相覷。這就是陸辰執意要和他們吃飯的結果。陸辰期待自己,在艾曉蕾麵前是零失誤的,做任何事情,都帥氣如一氣嗬成。在美國時,李嘉峪就幫他分析過,中國女性的夢中情人是什麼樣子。李嘉峪是國內各類網文的忠實讀者,尤喜言情類。他說,東方漫畫裡的男主,是高大全的人物,具有讓所有女性傾倒的特質,即使瑕疵也讓少女怦然心動。陸辰問,何謂瑕疵。簡單、直接、粗暴。陸辰嗤之以鼻,那不就是耍流氓麼。李嘉峪耐心地給他解釋。簡單,指的是智商爆表,情商不足。男主在某一領域叱吒風雲,有著能調動海、陸、空的作戰能力,霸氣有餘,指點江山,但是在愛情上卻是個白癡。白,可是單純的白。癡,可是癡情的癡。直接,指的是男主對女主的感情,不拖遝,不狗血,一見鐘情,一門心思,一鼓作氣,一絲不苟,最後合二為一。粗暴,指的是男主特彆愛拈酸吃醋,女主那邊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這邊就暴跳如雷,殘他,或自殘,然後又以風雨淒淒為底,自己則如受傷的猛獸,獨自舔舐著傷口。陸辰聽得目瞪口呆,女人怎麼會喜歡這樣的人?“因為東方是個男權社會,女性美的標準,就是溫柔賢惠。男人又喜歡把女人的無知定義為單純,把女人的逆來順受定義為善良,把女人的犧牲定義為偉大。所以,她們都渴望有這樣的男人,對全世界霸道,對心愛之人溫柔。”“這是你的一孔之見吧。”那時的陸辰頗不以為然,但是認識艾曉蕾之後,他又把李嘉峪的話拿出來反複咀嚼。他一一對照著。簡單?在某一領域叱吒風雲,這一項他有。調動海陸空的能力?有遊艇算占海,有豪車算占空,能包私人飛機占空,這一項他也算有。白癡?他搖頭,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自己是個白癡,即使那個白和癡,非此白與癡。直接?那麼多個“一”,他算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他有些氣餒。粗暴?他仔細想著李嘉峪的話,得出一個結論,那不是神經病一個嗎?他一個都不想占。完了,他不是那種東方女性心目中的完美男性了。就在前兩天晚上,他想到這個事情,徹夜難眠,為此,半夜給李嘉峪打電話討論這個問題。陸辰談話的內容,是想弄清楚,是否中國所有的女性都喜歡那一款男人。李嘉峪興致不高,說道:“也不一定。”“我身上的有些缺點,是不是特彆討人厭?”他和傑西卡分手之後,她在李嘉峪那裡抱怨了他很多。“嗯。”陸辰有些不滿,即便他真的很討人厭,他也不必如此言簡意賅吧。“可是,我總歸有優點的吧。”李嘉峪想了想,說道:“有錢。”陸辰又略等了等,李嘉峪始終沒有下文,他著急地問道:“沒有其他的了嗎?”“嗯。”陸辰很是頭痛,尤不甘心,說道:“她們難道不喜歡漫威漫畫裡的英雄嗎?”“什麼意思?”“像Ironman,Hulk之類的,他們的性格不是有瑕疵,而是有缺陷,可是不影響人們喜歡他們啊。”“那是給宅男看的。”陸辰無奈:“總會有例外吧?”“也許。”陸辰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情,問道:“你那時候隻跟我聊了那些完美男人身上的瑕疵,那他們美好的樣子是什麼?”“高、富、帥。”陸辰愣了一下,問道:“這麼簡單?”“嗯。”陸辰立即“哈哈”大笑,說道:“這不就是我嗎?”李嘉峪沉默了一下,說道:“艾力,高富帥是一個褒義詞,你很有錢,但是一點都不帥氣。”陸辰很想反駁李嘉峪。因為他最近迷上了照鏡子,他覺得自己長得蠻好看的。對於他的外表,雖然他從他媽媽的嘴裡,經常聽到各種讚譽,但是卻從未收到過,來自女孩子的誇獎。從小到大,他常常是忽略自己的外表的。做生意之後,他有了專門的造型顧問,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得體。“得體”在美國精英界非常重要。他的造型顧問是個直男,他不喜歡那些娘娘腔的gay,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他的造型顧問對他的誇獎,隻限於“嗯,這個造型不錯。”“這件衣服很符合你的氣質。”“這雙鞋子你穿起來會很舒服。”據說那些gay裡gay氣的造型師特彆會誇獎人。陸辰這時才後悔,當初不應該找直男,最起碼,當他需要證明自己很帥的時候,有人誇獎過他呀。倒是李嘉峪,他從小就很受女生歡迎,有很多人追,經常被人誇獎長得帥之類的。他對比了自己和李嘉峪,兩人還是有些共同點的,比方說身高。“我覺得自己長得還可以啊。我個子也高,186。”“嗯。”陸辰不明白,他的這個“嗯”是代表讚同他的話,還是表示聽明白了他的話。“你還是隻是有錢而已。”原來,那個“嗯”代表反對他的話。他頓時有些頹然。“我還有事,我先掛電話了。”陸辰這時才感覺他不高興,於是問道:“你怎麼了?”“沒事。”陸辰還想說什麼,李嘉峪那邊不由分說掛斷了電話。此時此刻,陸辰看著“捌號餐廳”外的那幾行字,他才知道,原來李嘉峪失戀了。怪不得那天晚上怪怪的。但是,他幾時戀愛的?想必又是單戀未遂。他雖然很受女孩子歡迎,但是他天性浪漫,總會因為不經意的一個瞬間,而喜歡上一個人。陸辰想到,這一點,他們可不一樣。李嘉峪做事,往往隨性而不善堅持,但是他則不同,隻要他認定的事情,他一定排除萬難,也要把這件事做成。如今,他有了喜歡的人,他更舍不得,輕易放棄。李嘉峪相信,成事在天。陸辰明白,謀事在人。捌號餐廳不開門,他們三個都吃不上飯,此時已經十二點多了,重新預定餐廳,已經來不及。陸辰神色凝重,像是在想解決方法。這時,孫洲接了一個重要的電話,他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公司。於是,隻剩下陸辰和艾曉蕾。艾曉蕾也要自行解決,陸辰卻說道:“既然來了,就沒有不一起吃飯的道理。”艾曉蕾看著門上的大鐵鎖,不說話。言下之意,門都關了,還怎麼吃飯?陸辰一笑,左右看看,門右邊放著一個大花盆,裡麵栽著一棵石榴。他走過去,把花盆抬起來,伸手在下麵一摸,果然就摸到一把鑰匙。艾曉蕾有些吃驚,這個老板真是心大,鑰匙都敢隨便放。原來,方才陸辰就想到這件事情,他之所以不馬上說出來,就是想,如何打發掉孫洲,他想給艾曉蕾做一頓午餐,不願意讓彆人一起分享。沒想到,孫洲正好有事,自己先走了。為什麼想要給艾曉蕾做午餐呢?一是,剛巧遇到這種狀況,他做事都有嚴謹的計劃,但是為她這麼隨性一次,也無妨。二是,他忽然想到,李嘉峪那麼受歡迎,也許因為他是個廚師,會做人間美味。他聯想李嘉峪做飯的樣子,確實很帥氣。他也會做飯,隻不過鮮少給彆人做而已。這一次,他有樣學樣,應該會讓艾曉蕾認為,他也是一個很帥氣的男人。麵對陸辰的邀請,艾曉蕾猶豫了。陸辰懂了,故意說道:“方才的交易,在車上不方便多說,我們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聊。”“廚師都沒有。”陸辰指著自己:“我就是廚師。”艾曉蕾表示懷疑。“你都敢要我的一半身家,難道不敢跟我吃一頓飯嗎?”“我沒說不敢。”陸辰打開鎖,做邀請狀,艾曉蕾走了進去。因為關門的緣故,店裡的窗戶都拉著簾子,店裡麵很暗。陸辰找到燈的開關的位置,有意隻按亮了一排牆燈。光線昏黃,很有情調的樣子。陸辰挑了一個位置,很紳士地拉開了椅子,艾曉蕾不免多看了他一眼,然後坐下來。她有一種冷眼旁觀的心理。陸辰想著李嘉峪的樣子,他今天正好穿得便是白襯衣,看到櫃台那裡整齊疊放著一件圍裙,便拿過來,很隨意卻嫻熟的樣子,一邊係著圍裙,一邊淡定地聊天模樣:“你隨便點單,我都可以給你做。”艾曉蕾瞟了一眼桌上的菜單,然後餘光看到了陸辰似乎有些緊張。陸辰搶先建議:“我做的焗烤起司蔬菜千層麵很不錯,你要不要嘗一下?”艾曉蕾一隻手放在菜單旁邊,學著他的模樣,五個手指頭挨個兒敲了一遍,方說道:“好吧。”陸辰暗自換了一口氣,李嘉峪菜單上的東西,他不一定能做出來,可是大話說在前頭,不得不硬撐著。“那我們的菜單就定千層麵。”艾曉蕾點頭。“我們可以一起做飯,一起聊一聊交易的事情。我有很多事情需要詢問艾小姐。”艾曉蕾亦覺得有必要深入交談,在車上時,總怕隔牆有耳,有些事情都沒有說清楚。於是,兩人移步到後廚。陸辰準備材料,艾曉蕾不好意思乾站著,挽起袖子,幫忙洗著蔬菜。陸辰想起一件事情,問道:“你喜不喜歡漫威的漫畫?”“我不看漫畫。”“電影呢?《鋼鐵俠》?《美國隊長》?”“我隻看過一集《蝙蝠俠》,我平常隻喜歡看偵探電影。”“那你怎麼看待蝙蝠俠?”艾曉蕾感到奇怪,問道:“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陸辰一本正經:“你接受麵試的時候,什麼問題都有可能被問到,這有什麼奇怪的。”“麵試?”陸辰停下手裡的活,說道:“你沒有興趣來我的公司,擔任副總經理?”艾曉蕾愣了一下,問到:“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是要做交易嗎?不妨名正言順一點,你來我的公司,專門負責DC科技的投資案。你隻要幫我做好該做的事情,你想報仇,還是其他,隨你的便。”他一隻胳膊撐住桌子,表情閒閒的,說道:“一切事情,我是你的後台。”艾曉蕾猜不到他的用意,不妨先拒絕,於是說道:“陸總也看到了,我今天找孫總,目的就是為了在他的公司謀得一個職位,圓我一直以來的公益夢。所以,陸總的提議,恕我不能接受。”“你真的想做公益?”“嗯。”艾曉蕾眼神有一絲閃爍,她麵對陸辰,所有的心機,都似乎無所遁形。陸辰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隨便去一個公司的。至於她想做什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得更清楚一些。萬一出了事情,他也好及時出手。“這個事情很好辦,我已經決定投資孫洲的網站,你可以全權負責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可是比你做一個誌願者,要有意義的多。”艾曉蕾不解:“你為什麼要用我?”“因為你有用。”艾曉蕾腦海裡浮現與他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還是不敢相信他說道:“如果我成為你的職員,我們之間還是交易關係嗎?”“當然。”“協議還是要定的嗎?”“當然。”艾曉蕾不敢置信,陷入思考中。陸辰一笑,走到她一邊,伸長胳膊拿洗好的蔬菜,很鄭重地說道:“你值得。”艾曉蕾轉頭看向他,他距離她很近。第一次,她沒有想到逃。也許,這個人並非她想的那般討厭。陸辰手裡的西紅柿掉落,情急之下,他往前一探,想抓住西紅柿,身子貼到她的身上。西紅柿沒有接著,掉到了地上,朝某一個方向滾去。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的一隻手搭在她的肩頭,另一隻手臂直直地伸在她的背後,怔了一瞬間之後,他彎過手臂,好像將她擁抱。他的心跳得厲害,好像在做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