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眼看到艾曉蕾。艾曉蕾看著他，微微一愣。那人是陸辰。孫洲看到艾曉蕾向他走來時，便猜到她是誰。他原以為，陸辰這種投資人不會對他的公益網站感興趣，而且原先電話預約時，助理也隻給了一個小時。沒想到，陸辰對他的網站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關心。陸辰問了他很多問題，都很有建設性，看來他之前做了很多功課。孫洲當然很開心，於是與陸辰侃侃而談，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過去了。他都忘記了與艾曉蕾見麵的事情。他本來很抱歉，但是，看到艾曉蕾若無其事地坐到一旁，並沒有打攪他的意思，很讚賞她這種識大體的做法。艾曉蕾做得不露痕跡，根本就像等另外一個人。陸辰與孫洲的談話，本來就要結束，但是，他很想見見，艾曉蕾約的人是誰，所以又拋出了另外一個話題。孫洲不好意思拒絕，加之不願意失去陸辰這個投資人，便由此說了自己的看法。陸辰心不在焉，但是，敷衍地頻頻點頭。孫洲越說越起勁，滔滔不絕。艾曉蕾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陸辰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陸辰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艾曉蕾等的人還沒有來。他有些生那人的氣，為什麼要讓她等這麼久。他看到艾曉蕾麵前放了一個包裝袋，上麵寫有“早餐”兩個字。他胡思亂想，難道她沒有吃早餐嗎？可是，裡麵有一杯咖啡，她做了手術，不能喝咖啡，顯然不是買給自己的。他有些竊喜，他送她的早餐，有可能已經被她吃了。但是，轉眼間，他更多不滿，她明顯是給等的那個人買的早餐。想起他送她早餐，她好不容易才收下，一轉身，卻給彆人買早餐。他有些憤然。孫洲察覺到陸辰的異樣，以為自己說太多，引起他的不耐煩，便說道：“陸總，您每天都很忙，我還占用您這麼多時間，真是不好意思。”“沒關係，你繼續說。”孫洲訝然，難道自己會錯意了？陸辰看了艾曉蕾對麵的位置，還是空著的，那個人到底什麼時候來？艾曉蕾在心裡衝陸辰，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她知道，這種公益網站不容易得到投資，所以，為了避免引起孫洲的不適，她努力做出一副悠閒的樣子。孫洲又一次確認：“陸總，我還要繼續說下去嗎？”陸辰點頭。孫洲開始繼續說。陸辰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二十，可是艾曉蕾等的人還不來。到底是誰這麼大牌？他靠在椅背上，雙臂環抱胸前，眼睛向艾曉蕾瞄去，她一副認真看書的模樣，仿佛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來咖啡店看書。她的頭略歪著，潔白的脖頸有著優雅的弧線，她的一隻手放在書頁上，另一隻手放在唇邊，偶爾牙齒會咬住手指頭。真好看。他看不清書的封麵，不過書脊上寫有作者的名字。他扭著脖子看了半天，才看清楚那幾個字：東野圭吾。孫洲終於識趣，明白陸辰心不在焉。“陸總，我是不是占用您太多時間了？”“唔，沒關係。你可以繼續說。”“第一次遇到像陸總這樣的投資人，我特彆高興，所以我一旦聊起來，就停不下來。真是不好意思。如果陸總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再約一個時間，我知道有一家私家菜館，特彆好吃。下次我們可以邊吃邊聊。”再聊下去，著實無趣。陸辰隻好與孫洲告彆，他起身欲走時，卻發覺孫洲並沒有挪步，他感覺有些奇怪，轉身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回頭看時，卻看到孫洲與艾曉蕾握手問好。他這才反應過來，艾曉蕾等的人就是孫洲。確實，他原計劃就給孫洲一個小時。原來，她是想去“千裡尋親”工作。她不是一直抱著林娜的大腿不放嗎？這次轉而去“千裡尋親”網站，目的又是什麼。他不禁好奇。這個女孩子可是越來越有趣了。他看到，艾曉蕾把早餐遞到孫洲麵前。原來是給他買的早餐。她還真貼心。陸辰想了一下，大步走到兩人麵前。孫洲嚇了一跳，問道：“陸總，是不是落下了什麼東西？”說著，眼睛便往座位上尋去。“今天聽你說了這麼多，我對這個項目非常感興趣，還想多聽你講一講。你方才說，有一家私家廚房的菜很好吃，我看不用等下次，今天中午一起吃飯怎麼樣？”孫洲為難地看了艾曉蕾一眼，說道：“這……陸總，那家菜館得提前預約，現在去了恐怕沒有位置。”“我來安排。”陸辰的語氣極具壓迫性，不容讓人拒絕。孫洲征詢地看向艾曉蕾。艾曉蕾大方地說道：“沒有關係，我們下次再約。”陸辰在一旁說道：“不用下次再約，艾小姐可以一起跟我們吃飯。”孫洲一臉驚訝，笑道：“原來兩位認識。如果能一起吃飯，那就更好了。”孫洲有些迂。他是這麼想的，方才晾了艾曉蕾那麼長時間，這次午飯肯定是他結賬的，如果艾曉蕾一起去吃飯，相當於請她吃午飯，也能彌補一些失禮之處。何況，他們倆認識，在一起吃飯，也不尷尬。而且，他與陸辰交談時，也正好可以問一下艾曉蕾的見解，證實一下，她是否如吳競禹所說的那般厲害。誰知，艾曉蕾輕然一笑，說道：“你們在談重要的事情，我就不打擾了。”她提步欲走。陸辰對孫洲說道：“這次飯局就當合作成功的慶功宴吧。我已經決定，對孫先生的網站投資。具體的方案，我們一會兒詳談。”陸辰彆有意味地看了艾曉蕾一眼。她邁出去的腳步收回來。她果然多心了。她在想，視收益如命的陸辰，為什麼會投資一家非盈利慈善機構？他到底想乾什麼，或者在飯桌上，她可以窺探一二。陸辰嘴角有一絲戲謔的笑意。孫洲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地問道：“您真的決定要投資了嗎？”陸辰點頭。“太好了。做這個工作以來，我遭受了很多挫折，從來沒有這麼運氣好過。”他看了艾曉蕾一眼，順便恭維她一番，“艾小姐真的是我的福星，把好運氣都給我帶過來了。”艾曉蕾嘴角含笑，看了陸辰一眼，說道：“你真正的福星是陸總。”“對，對，我真的太感激陸總。今天的飯我請。”艾曉蕾站在一旁，再不提要走的話。陸辰偷偷地笑了。陸辰選定的餐廳是李嘉峪的“捌號餐廳”，孫洲坐地鐵過來的，陸辰自己開車來，韓森被他派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儘辦法買下樓上的那間房子。艾曉蕾賭贏了，他並不是房東。孫洲當然不肯勞駕陸辰，自告奮勇充當司機。三人走出咖啡廳。艾曉蕾又聞到了熟悉的茉莉花香水味，她抬起眼，正好看著對麵的那個人，亦看著她。林娜左手挎著兩個包裝紙袋，右手挎著香奈兒，身旁跟著恭敬的服務員，要將她護送至門口。艾曉蕾站定，等著林娜同她打招呼。林娜嘴角含著一絲勉強的微笑，說道：“蕾蕾，好久不見。”一旁的陸辰聽到“蕾蕾”二字，忽覺得很悅耳，他溫柔地看了艾曉蕾一眼，心裡想著，以後也要這麼叫她。孫洲和陸辰識趣地先走到門口。門童見陸辰要離開，就前去開車。這個空隙，孫洲跟陸辰說著閒話，套近乎，陸辰的眼神卻一直向艾曉蕾身上瞟去。隻見艾曉蕾與林娜隔著三米遠的距離，定定不動，誰都沒有主動邁出一步，靠近對方。艾曉蕾笑著邁出了第一步，林娜方挪動了兩步。艾曉蕾走到她麵前，說道：“我聞著這香味，就猜到一定是你。這種味道太特殊了。”林娜有些慌張，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十點半。”艾曉蕾的目光掃過通往電梯間的路，又轉回到林娜臉上，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買東西？”“哦，朋友約我在這裡喝咖啡，芳芳，你認識的，她家就住在附近。”林娜解釋得有些多。“好巧。我剛剛也在咖啡廳。”“她臨時有事走了，我就到一旁的店裡麵逛一逛。”艾曉蕾恍然，冷不丁的，她指著林娜的耳朵，說道：“你的耳環怎麼……”林娜一臉緊張，忙伸手一摸，耳環還在。她生怕掉了一隻耳環在房間裡。“我的耳環怎麼了？”“哦，我覺得好漂亮，以前沒有見過。”“最近買的。”艾曉蕾的眼神有幾分冷意，嘴巴卻還是微笑著，很關切的口吻，說道：“你怎麼了？感覺你很緊張。”“沒有啊。”林娜對艾曉蕾太熟悉了，她的種種反應已經表明，她已經發現了什麼。她想起一件事情，可以反將她一軍，於是說道：“我最近一直都很好，我掌握了吳悅琦一個秘密。”“什麼秘密？”“她在外私自開公司，在與寶信日化合作，提高成本，中飽私囊。”一定是趙媛媛（吳悅琦助理，後投靠林娜，成功擠掉艾曉蕾）告訴她的，二易其主，總得拿出殺手鐧。林娜冷笑道：“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卻一直不告訴我。如果不是趙媛媛告訴我，我拿這件事威脅吳悅琦，她也不會對我屈服。”“這是我的失誤。”林娜一愣。她原以為，艾曉蕾會著急地解釋。沒想到，她真誠地認錯，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說過，我們要同舟共濟，可惜，我沒有辦法幫到你。趙媛媛替我做了這件事情，我真的很感激她。總有我判斷失誤的時候，你也要原諒我。”林娜有些訕然。“同舟共濟”這話，是她跟艾曉蕾說過的。“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艾曉蕾笑道：“我就覺得，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不會這麼容易散掉的。”“隻是萬城收購案那件事情，對我影響太大。我不敢跟你太過接觸，生怕吳道林會有疑心。我其實一直都很惦記著你。”艾曉蕾的一雙美目，笑意盈盈，熱切地看著林娜，仿佛與故友重逢般欣喜。“我一直很擔心你呢。如今你身邊，有了趙媛媛幫你，她是個相當聰明的人，我就放心了。”林娜聽到“相當聰明”四個字，不由心驚。以前，林娜便時常分辨不清，她的真情與假意。她是相信她的，又禁不住懷疑她，總覺得她彆有用心。但是，說起來，從兩人相識以來，她都是儘心儘力地為她，從未背叛過她。即使這一次萬城收購案，她也一個人承擔了所有責任。就憑這一點，林娜願意在某種程度上，相信她的真誠。林娜歎了口氣，說道：“她不如你。”頓了頓，她又強調：“這是真話。”“當然比不上了，我們多少年的情誼，她才多長時間。”這一句話，讓林娜多多少少，回憶起以前的溫暖點滴，那麼多年了，艾曉蕾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我還是懷念，你在我身邊的日子。”“你能這麼想，我真的感覺到很欣慰。說實話，我還嫉妒過趙媛媛呢。”這樣的真情流露，正合林娜的疑心病。林娜想，她還是有些女人的臭毛病的。她還會嫉妒趙媛媛，她便真正放心了。艾曉蕾看到陸辰的車停到了門口，便說道：“我還有事情，咱們下次再聊。”“好。”艾曉蕾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小聲地對林娜說道：“吳悅琦私開的公司，一直想投資張一鳴。我隻囑咐你一句話，對趙媛媛不可全部相信。”林娜聽到“張一鳴”三個字，眉毛不安地一跳，艾曉蕾細膩地將此捕捉，眼裡有暗波劃過。林娜想，為什麼艾曉蕾會在此時提到張一鳴？張一鳴出了房間之後，給她發微信，告訴她，他離開了。兩人故意分頭行動，說好暫時不聯係，但是張一鳴還是沒有忍住。她看微信時，注意到了時間點，十點二十一分。艾曉蕾十點半到達咖啡廳，在大廳裡，兩人是極有可能碰到的。艾曉蕾走了出去。林娜透出玻璃門，一直看著外麵的情形。陸辰意外地給艾曉蕾拉開車門，她坐了上去。孫洲以為陸辰會坐到副駕駛旁，所以心裡早已打好了腹稿，準備跟他長聊。沒想到，陸辰拉開另一扇車門，坐到了後麵。艾曉蕾的想法和孫洲是一樣的，既然他願意投資，肯定有很多細節需要談，她正好能從中得到點什麼。沒想到，他坐到了她一旁。頓時，她覺得，空氣裡有什麼東西悄悄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