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子安是被鬨鐘吵醒的，廚房裡飄來的陣陣香氣勾引著她的肚子，在床上趴了幾秒鐘後她迅速衝去衛生間洗漱。飯菜在客廳的桌子上放著，蘇子安坐下拿起筷子，“你忙完了嗎？快點吃飯吧。”有人慢慢從廚房走出來將粥放在了蘇子安麵前，道：“這就好了。”蘇子安捏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慢慢放下了筷子，轉過頭看著他，“顧遠城？”顧遠城繞到她對麵坐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抬起頭看著一動不動的蘇子安，低聲問了句：“怎麼不吃了？是東西不好吃嗎？”“不是。”蘇子安捏著筷子垂頭扒著碗裡麵的食物，不再出聲。“那是因為我不是你想見到的人嗎？”顧遠城的聲音仍舊輕柔。蘇子安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著他，急忙搖了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麼搖頭的動作一頓，視線有些飄忽，慢慢從顧遠城的臉上移開了。“你知道你不可能兩個人都抓住的。”顧遠城的手越過窄桌朝著蘇子安的腦袋伸了過去，“不用躲避對他的感情，也不用刻意照顧我。”顧遠城笑著：“說到底，我們還是同一個人，蕭晚說我代表著陸遇溫柔的那一麵，你喜歡他的全部的話，也算是喜歡我吧？”他的語調很輕鬆。蘇子安垂著頭，捏著手中的筷子不停地戳弄著碗裡的粥，“我是不是沒什麼資格說喜歡他呢……”她有些尷尬，聲音小小的，“我擅自說了自己做不到的話，擅自許下做不到的事情，完不成的誓言，轉過頭卻又將所有事情全部都遺忘了，我把陸遇一個人丟在了過去，我……”“陸遇也有想要逃避的過去，所以我才會出現，所以我最開始的時候才會不記得你。”顧遠城低聲安慰著她，“不要再擔心這些，你喜歡他嗎？”蘇子安的眼眶變紅了，她轉過頭望向彆處。陸遇是光，是那段時間裡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光亮，他身上有能夠驅散所有黑暗和寒冷的溫柔。好一會兒，蘇子安才點點頭，“我……我……但是……”“喜歡就抓住，如果覺得對不起他，就去儘力彌補。有些話不趁著現在趕緊說，有些東西不趁著現在緊緊抓住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不及了。”顧遠城抿著唇，唇角落下又揚起，“你都想起來了嗎？”“嗯嗯。”蘇子安點點頭，“那種場景和從前太像了，林柔老了，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還有她推著的那個孩子，那種眼神我看過無數次了……”蘇子安深呼吸一口氣，“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開啟被我遺忘的記憶的鑰匙不是陸遇這個名字，而是那個女人的臉。”她咧嘴想笑，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猙獰。“你沒有告訴他。”“我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蘇子安的呼吸有些不暢，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麼辦，我遲到了那麼多年，最後他來到我身邊，我卻什麼都沒有想起來。”“怎麼辦？”蘇子安皺著眉頭，眨了眨眼睛，努力將淚水逼回去。隻要站在陸遇的角度想想，陸遇是如何在她身邊生活，用怎麼樣的心情守在她身邊，蘇子安就覺得心臟疼得快要裂開了。陸遇這麼多年都守著那個諾言，來到她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乾乾淨淨。當真的就隻有他自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陸遇搖頭否認說他們二人從前並不認識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像一顆顆巨石壘在身體裡麵，每向前走一步身體都被磨得血肉模糊。陸遇興許不在乎，可是她在乎，非得要經曆了同樣的疼痛才有資格站在陸遇身邊說喜歡。她寧願是陸遇將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由她來體會一遍她施加在陸遇身上的所有疼痛才好。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蘇子安伸手抹了把臉，急忙接起，是赫殊。“怎麼了？”“事情好像有點嚴重。”赫殊聲音沉著。蘇子安猛地站起，“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是林柔的事情。”赫殊道，“你先過來吧。”掛斷了電話，蘇子安急忙去房間拿了外套就往外跑。“出事了？”顧遠城也跟上，在車上蘇子安簡單地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該不會是那孩子出了什麼事情吧？”沈晏和赫殊還在車裡，他們一邊監視著張清泉，一邊調查了一下林柔。蘇子安和顧遠城一塊兒鑽到了車子裡麵，顧遠城問道：“是那孩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這是林柔領養的第四個孩子。”赫殊見蘇子安也沒有避諱他在場，乾脆就直接說了，“第一個孩子失蹤了，是林柔報的案，那孩子才在林柔家裡待了三個月，據說就被人販子拐走了。第二個孩子……”赫殊看了蘇子安一眼，“第二個孩子在林柔家裡待了兩年，後來被孤兒院要了回去，理由是林柔不符合領養條件。第三個孩子已經死亡，在林柔家裡待了五年，最終是在冬天掉進了河裡淹死了。”“第四個，就是現在在林柔家裡的孩子，名字叫林寶寶，今年是被林柔領養的第三年了。”沈晏低聲道，“我懷疑這個人有精神方麵的疾病，很有可能是代理性夢喬森氏症候群，一開始是通過虐待小孩來獲得彆人的關注，但現在看來這個人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沈晏抿了抿唇，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我懷疑第三個孩子的死不是意外，時間長了，林柔很有可能也會對林寶寶下手。”赫殊低聲接下去，“而且再加上你之前出現在她身邊想要將孩子帶走，會不會刺激到她，讓她對孩子不利？”“那怎麼辦？”蘇子安伸手抹了把臉，“把她家的地址發給我，我要去把孩子帶出來。”蘇子安正說著，口袋裡的手機又震動起來，她拿起手機看了兩眼，是一個陌生號碼，她做了個手勢讓他們安靜，急忙接聽，“喂？”“救救我……”電話那邊是一個小小的聲音，刻意壓低了聲音，像是躲在角落裡麵捂著嘴巴在說話一樣，蘇子安隻能夠透過電話聽到氣音。“林寶寶？林寶寶是嗎？你現在在家裡麵嗎？我這就過去。”蘇子安指了指手機，用口型道：“地址。”“救救我，我會死的，再這麼下去我真的會死的，救救我。”林寶寶伸手緊緊攥著手機，“我真的會被她殺死的，救救我。你說過會救我的，你說過的！”“我這就過去，你再堅持幾分鐘，我馬上就到。”蘇子安低聲安慰著她，電話那邊一片寂靜，下一瞬就聽到手機那邊傳來哢噠一聲，隨後嘟嘟掛斷了。蘇子安的腳步頓了頓，她抬頭看著顧遠城，聲音裡帶著緊張：“她把電話掛了，她把電話掛了！”“你先彆緊張，先趕過去再說。”顧遠城低聲安慰著。蘇子安點點頭，兩個人開著車朝著沈晏給的那個地址開去。而此時，林柔推開了房間的門冷眼看著床邊的林寶寶說：“我不是要你看著水嗎？你在這兒做什麼？”“我這就過去。”林寶寶怯怯地邊說邊轉動著輪椅去往廚房，林柔跟在身後垂眼看著她的腦袋，突然間伸手掐住了她瘦弱的肩膀。林寶寶嚇得身體輕輕顫了起來，她慢慢地轉過頭看著林柔，“媽……媽媽？”“你的絲巾沒有係好。”林柔蹲在林寶寶跟前，柔聲說道：“媽媽幫你重新係一係。”她的動作很溫柔，林寶寶卻被嚇了一跳，雙手緊緊抓住了輪椅的扶手，僵直著身體一動不敢動。林柔將林寶寶脖子上係著的絲巾給解開了，她的脖頸上有幾道青紫色的印子，看起來像是有一雙大手用力在上麵掐過一樣。林柔卻當是沒有看到一樣，將絲巾慢慢係上去，遮蓋住了上麵的痕跡。“真乖。”林柔笑眯眯地伸手輕輕抹了一把林寶寶的臉，“水開了，去關火吧，我去給你切個水果。”林寶寶點點頭，抓著輪椅的輪子慢慢停在灶台前麵，關了火後她想要把水壺從上麵取下來，林柔卻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的手指貼在了燒水壺上，滋滋的聲音傳了過來。林寶寶忍不住尖叫出聲，她急忙抽回手，死命地攥住了燙傷的手指。“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林柔看著眼前的人，臉上仍舊是笑眯眯的。林寶寶的手指已經腫了起來，掌心裡麵被燙紅了一片，她忍不住抓住手腕尖叫出聲。林柔臉色一沉，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林寶寶的臉上，“叫那麼大聲做什麼？生怕彆人不知道你受傷了是不是？”林寶寶咬著牙，將所有的呻吟聲全部都咽回了肚子裡麵，一聲不吭地垂著頭忍下了所有的疼痛。“不疼了就去倒杯水來。”林柔的聲音冷冰冰的。林寶寶點點頭，她顫抖著手指將壺取了下來，另外一隻手轉動著輪椅往前，她的行動不方便，手一鬆，水壺就摔在了地上，熱水噴濺而出，險些燒到她的腿。“哢嚓。”身後的林柔猛地用刀剁開了菜板上麵的蘋果。林寶寶心頭一顫，她猛地回過頭看著林柔，慌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這就擦乾淨，我……”“為什麼你們都學不乖呢？”林柔握著刀子一步步朝著林寶寶走去，她慌忙轉動著輪椅後退著說：“不要，不要……”“要你們好好聽話怎麼就那麼難？”林柔握緊了刀子，歪著頭看著滿臉慌張的林寶寶，問道：“我沒有給你們買好看的衣服嗎？我沒有給你們買好看的洋娃娃嗎？我沒有給你們買好吃的嗎？我有什麼願望沒有滿足你們嗎？為什麼你們都不能老老實實地聽我的話呢？”林寶寶慌忙轉動著輪椅往門口的方向走，手指快要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輪椅突然間不能動了。林柔拽著她的頭發拉著她往後走，林寶寶的手不甘心地朝著門把手伸去，卻還是沒有辦法夠到。身後傳來一道尖利到有些變調的聲音：“你這是想要逃走嗎？你也想要從我這兒逃走嗎？”“救救我，救救我……救命，救救我……”林寶寶把手繞到了腦後抓住了林柔的手腕，不停地拍著她的手臂想要將頭發從她手中抽離，林柔卻拽著她的頭發將她朝後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