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安無奈地看著陸遇,有時候實在是摸不清楚這個人的脾性,偶爾會讓人覺得太過殘忍,偶爾卻又幼稚得像個小孩。陸遇轉過頭討好地看著她,“走吧,去吃飯吧。”“嗯嗯。”蘇子安點點頭,看著陸遇站起來往外走,她突然間伸手抓住陸遇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指。“怎麼了?”蘇子安握緊了手指又慢慢鬆開,笑著搖搖頭,“沒什麼。”正準備放下手指的時候陸遇卻握緊了她的手,將那幾根細瘦的手指捏在掌心裡麵,陸遇的眼睛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將蘇子安吞噬。陸遇稍微用力了一點,將蘇子安從沙發上拽起來,“走吧,去吃點東西。”沈晏和赫殊兩個人正在客廳的桌前坐著,邊吃邊討論著接下來要怎麼辦。陸遇好說,蘇子安也在休假,可是沈晏和赫殊都要上班,不可能在這個城市裡麵待太長時間,也不能兩個人同時請假,隻能夠想點彆的法子了。“你們兩個留在這兒,我和沈晏得回去一趟,預計明天下午就能夠回來。”赫殊道,“我們來之前,你們兩個人先待在這兒,等我們回來再一起調查。”“你們回去做什麼?”蘇子安拉開椅子坐下,那邊陸遇已經拆開木筷子遞給了她。“我想起來一個未結案件,案子的主要嫌疑人目前都在這個地方做生意,也能算是一個幌子。”赫殊將桌上的食物朝著蘇子安的方向推了推,幾個人悶頭吃飯。案子肯定不能放在明麵上查,他們拿不出證據證明沈聰雲是被謀殺的,陸遇的話又不能夠讓彆人信服,這一次他們也隻能夠孤軍作戰了。吃完了飯他們兩個直接就走了,事關沈晏的家人,而且這個案子也已經被拖了十七年,沈晏著急得很。屋子裡麵有點亂,煙灰缸裡還有幾個煙屁股沒有清理,不過看時間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了,桌上的文件也淩亂地放著。蘇子安伸手在桌麵上一劃,手指上卻沒有沾上多少灰塵,這裡估計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打掃,所有東西的擺設都保持著沈聰雲離開時的模樣。蘇子安什麼東西都沒有動,老老實實地坐在床邊。陸遇在櫃子裡麵找了床被子給她放在床邊上,被子是軟的,連床上的床單都乾乾淨淨帶著陽光的味道,“你睡這兒,我去書房,有什麼事情叫我。”“好。”蘇子安點點頭,抱著被子看著他走了出去。門被關上之後,蘇子安往後一躺放鬆了會兒,又爬起來去了浴室,準備衝個涼。水是有的,等了很長時間才有了熱水,蘇子安脫了衣服站在水下,溫熱的水劃過胸口,劃過背脊,蘇子安忍不住打了個顫。她伸手拂過胸前,子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消不掉的幾個疤痕,她用手指輕輕按了按,疼痛瞬間從傷口處往外蔓延,無比尖銳。才隻經曆了一次,死亡的痛苦就已經清清楚楚地烙印在腦袋裡麵了,疼痛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那恐懼和絕望才可怕。陸遇和顧遠城經曆了無數次那種疼痛,現在卻又因種種原因被牽扯進來,似乎隻要和她牽扯上關係就永遠無法從麻煩中抽身。“叩叩”,門被敲了兩下,裡麵沒有回應。陸遇拿著水將門打開了,房間裡麵卻不見蘇子安的影子,陸遇在房間裡麵掃了一眼,端著水朝著床頭旁的桌子走去。水聲從浴室裡麵傳來,陸遇下意識地抬頭望過去,浴室的門是磨砂玻璃,隱隱約約能夠看到裡麵的人影。陸遇咳嗽了聲,立刻轉過頭望向彆處,轉過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將水放在桌上。陸遇眨了眨眼,看著桌上的水杯,手指劃過了眉心,想了會兒轉過頭偷看著磨砂玻璃上映出的曼妙人影。熱水像淋在他的心頭一樣,一顆心臟都是濕潤的。陸遇在那兒待了好一會兒,水聲突然停了,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乾什麼,做賊似的往外走,腳步落在地上都是輕飄飄的。他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回了自個兒的房間。蘇子安停了很久才從浴室裡麵走出來,她的頭發還是濕的,順手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準備喝的時候才想起來這杯子她去洗澡的時候還沒有,誰在她洗澡的時候來過了?蘇子安呆呆地轉過頭,浴室裡的霧氣散儘,透過玻璃,裡麵的所有都看得清清楚楚。蘇子安抓著玻璃杯的手攥緊了,一張臉漲得通紅。第二天一早,蘇子安推開臥室門就看到了客廳裡的陸遇,他在客廳的桌前坐著,擺弄著買回來的早餐。“我正準備叫你起床。”陸遇朝她走過去,遞上了牙刷牙膏,“洗漱完出來吃早餐吧。”蘇子安點點頭,接過東西準備回去,腳步頓了頓又轉過頭看了陸遇一眼,問道:“昨天晚上你去過我的房間?”“嗯。”陸遇點點頭。蘇子安捏了一下手中的牙膏,又問:“你有沒有看到什麼……”“沒有。”陸遇一本正經地回話,非常肯定。蘇子安似信非信地點點頭,轉身回了洗手間。牙刷是燙好的,她擠了牙膏放在嘴巴裡狠狠咬了一口,在心裡罵了一句流氓。沈晏和赫殊晚上才回來,帶著一宗舊案的資料和蘇子安及陸遇要的一些生活用品。兩個城市來回跑比較麻煩,他們決定這段時間就住在這兒,直到案子有進展再說。.當天晚上,幾個人又梳理了一下案情。陸遇並沒有看到凶手,凶手進來的時候沈晏已經睡著了,沈聰雲也睡得迷迷糊糊,他隻感覺到了脖子上一疼,接下來有誰往嘴巴裡塞了很多東西,就著水咽了下去。睜開眼睛去望的時候,卻隻能夠看到沙發上熟睡的沈晏,那時候已經來不及做什麼了,沈聰雲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很快就跌入了一片黑暗。就沈晏的記憶,這件案子很有可能和陸家脫不了乾係,這麼多年,沈晏一直調查著陸家。沈聰雲生前是個私家偵探,死前所查的最後一宗案子就是受陸衛哲所托調查陸家偉。根據沈聰雲死前和沈晏說的那些話,能夠看得出來這個案子結束之後,沈聰雲很有可能會獲得一大筆傭金。或者說……沈聰雲找到了什麼把柄,能夠用來要挾陸家的人。陸老爺子名叫陸岩,有兩個兒子,老大就是陸遇的爸爸陸家偉,老二是陸衛哲。陸衛哲有一子一女,陸秋陽與陸欣然,不過目前都在國外,陸衛哲和他夫人也不在本市。陸家偉的妻子名叫江月,為陸家偉生下了一個兒子,陸遇。陸家偉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在他去世幾年後,江月也很快帶著孩子消失了,她最後一次露麵是在報紙上,從精神病院樓頂跳樓身亡,在那之後陸遇也沒有了消息。“想什麼呢?”陸遇見蘇子安看著那些資料出了神,便問了句。“沒什麼。”蘇子安嚇了一跳,將文件合上站起,“咱們就按昨晚上說的行動吧,先去找一找陸家偉的外遇對象和曾經在陸家工作過的保姆。”“那沈晏和我一起去溫蓮家裡吧,你們倆去找張清泉。”陸遇立刻接口。“你們倆還是不要在一起行動比較好。”赫殊不明白為什麼,陸遇不想要和蘇子安一起行動,但是他必須得把陸遇和沈晏分開,免得他們兩個達成了共識,直接對陸家複仇,“我和你一起去,沈晏和蘇子安一塊兒去查張清泉。”“好。”蘇子安慢慢點了點頭,意識到了陸遇有些不對,不過她也並沒有在意,垂頭將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文件上麵。張清泉早就已經結了婚,結了婚之後就辭了工作,一直待在家裡。路上,蘇子安不停翻看著陸家的資料,她都不知道陸遇的父母已經全部去世了,仔細想一想,陸遇根本沒有說過和他相關的任何事情。他是如何長大的,從前過著怎麼樣的生活,蘇子安全部不清楚。蘇子安翻了一頁文件,沈晏準備的資料很全,幾乎任何一個和陸家有關係的人的資料上麵都有。翻過了張清泉的信息,蘇子安又找了一下溫蓮,溫蓮的照片有些模糊,看起來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說不上長得好看不好看,很普通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是溫柔的皺紋。蘇子安伸手按了一下心口,總覺得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著很普通的樣貌,她總覺得這個人有種異樣的熟悉感。沈晏轉過頭看了眼副駕駛上坐著的蘇子安,眨眨眼睛又彆過頭望向前方。而在另外一邊,赫殊和陸遇兩人也是一片沉默。赫殊開著車,時不時往旁邊瞥一眼,看著坐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的陸遇。“我知道我長得好看,但是你偷看的是不是也太明目張膽了點?”陸遇腦袋偏了偏睜開眼望著赫殊說。“這個案子和蘇子安真的沒有關係?”赫殊問。“沒有。”陸遇有些煩躁地回了一句,皺著眉頭靠在椅背上不打算再開口的樣子。赫殊也沒有再問,車子一路沉默著到了溫蓮家門前。陸遇下了車,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收起了混不吝的模樣,這才按了門鈴。門鈴響了幾聲才有人開了門,推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眯著眼睛望著他們兩個,有些茫然地問:“你們是?”赫殊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證件,“我們是警……”“溫姨。”陸遇開口叫了聲,聲音裡帶著些彆扭,“溫姨,我是陸遇。”“陸遇?”溫蓮在腦袋裡麵搜索了一下這個名字,手指顫顫地拿起老花鏡戴上,眯著眼睛看了陸遇好一會兒才將門徹底打開,她抓住陸遇的手,“真的是陸遇?”“是我。”陸遇僵硬地咧開嘴笑了笑,“溫姨,是我。”